第27章 我要保乳
肿瘤外科病房，19病室。
佟天跟着何静嘉进来，首先看到的是薛梦露脸上的大墨镜。呵，来了这么多次，这个标准配置压根就没变过，好在，口罩去了。
“薛梦露，对吧，”佟天对比手中的各项单据，问道。
“恩，”从薛梦露墨镜外围露出的部分，很难看出她此刻的表情。
“之前我们也反复沟通过了，你这种情况，最好尽快手术，”佟天直接开门见山，各项检查结果，他说了不下五遍了，病情估计对方也能背下来了。
“手术可以，我这次过来就是准备接受手术，我只有一个要求，保乳。”
还是这句，词儿都没变，佟天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在确定手术方案之前，你是否真正了解你的病情，能否保乳，医学上有严格的禁忌症，而你，不是很适合，”佟天哑火了，何静嘉继续说道。
“我知道，哪怕只能再活五年，我也愿意，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承担，”薛梦露语气坚定地说。
她这句话把佟天说蒙了，哪有人不希望病情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希望自己活的更久远的，连何静嘉听到后都愣住了。
“生命可不是儿戏，不要为了一时的美观而做出错误的选择，我们医生要对你的生命负责，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保乳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外形，你明白吗？”何静嘉没有放弃，继续说道。
佟天认真分析过薛梦露的病历，肿瘤有5cm大小，还有其他病灶，做全乳切除是最好的方式，即便如此也只能减少其复发的几率。
“如果不能保乳，这个手术我宁愿不做，如果你们不能做的话，我可以换别家医院，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薛梦露语气冰冷，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这次连何静嘉也接不上话了。
怎么办？不依着她直接撂挑子了。
何静嘉长吁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坚持保乳的理由。”
薛梦露望着何静嘉，似乎在犹豫，许久，她开口说道：“能不能让佟医生回避一下。”
佟天求之不得啊，他望着何静嘉，只有后者一声令下，他立马开溜，用跑的。
“佟医生是你的管床医生，如果做手术的话他也会参与，所以，你的信息他知道的越多越好，”何静嘉委婉地拒绝了薛梦露的请求。
听完这句话，佟天的心被什么挠了一下，希望破灭了。
薛梦露沉思片刻，点点头，然后摘下了墨镜。
佟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平心而论，眼前的女人不丑，化着精致的妆，眼线，假睫毛都为她增色不少，跟夏雪那三流的化妆技术简直不是一个概念。
“我的家在湖南的山村，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穷，我15岁出来，做了北漂，奋斗了10年还是逃不脱群演的命运，直到有一家公司说要包装我，但是，必须签订十年的合同。”
“我答应了，我受够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为温饱挣扎的日子，我要挣钱让我的弟弟妹妹不再走我的路，让他们可以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学习，让他们可以住在温暖的房子里，永远不要接触潮湿的地下室。”
说到这，薛梦露哭了，她抽泣着说：“何主任，如果合同期间我违约，无法再为公司挣钱，我就必须支付几百万的违约金，我不想从天堂再回到地狱，哪怕我的生命维持到合约结束，我还能为我的家人多留下点东西，所以……”
“所以，我恳求你帮我，无论发生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一力承当，好吗？”
听完薛梦露的悲情陈述，佟天心里有些酸，从简短的几句话，他感觉自己已被带入了一个场景，一个女孩都站在寒风里，期盼着今天能有一个角色找到她，哪怕没有一句台词，无论是否有收获，她都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寒冷、墙皮上布满绿色霉变的地下室……
佟天不由感慨，每个光鲜靓丽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磨难和酸楚，她如此，冯冲如此，就连彭家成的过往也是如此。
何静嘉没有说话，她快速转身，背对佟天，可是，那一瞬间，佟天还是看见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我们再研究一下，”何静嘉说完，转身出了病室。
“何主任，你不会真的同意她的要求吧，”佟天从后面追上来，问道。
“我考虑一下，”何静嘉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值班室。
“洗脸去了？”佟天心中猜测，这“冰河”还挺感性的。
一个小时以后，何静嘉考虑的结果就是，同意尝试保乳，尽管佟天再三举出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保乳不可取，可是，何静嘉的态度直接发生了逆转。
当两人再次回到19病室，佟天以极不情愿的语气告诉薛梦露研究的结果时，对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佟天感觉，她并不是真的想转院，再折腾的话，无疑会增加她暴露的机会，试想，如果公司知道了这事，还愿不愿在她身上投入力气来包装她，虽然佟天没有接触过演艺圈，但是，如春笋般出现的新面孔就显示出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频繁程度，你不行，自然有人替换你。
佟天说完，何静嘉严肃地说：“我只是说尝试保乳，如果手术中切缘不理想，还有可能做改动，希望你做好心里准备，另外，我希望你联系下家人，手术的知情同意书需要人签字，还有手术完需要做放疗，这是必须的，你身边要有人照顾你。”
“谢谢，何主任，我相信您一定会尽力帮助我的，我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只有我的经纪人知道，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别吃东西，明天上午安排手术。”
“谢谢，谢谢何主任，谢谢佟医生。”
从薛梦露来住院，一直用墨镜、大口罩、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武装自己，这会儿的突然转变还真让佟天不大适应。
“何主任，要不要跟谭主任说声，这台手术……”
“我心里有数，你联系手术室，安排明天的手术，”何静嘉走了，没再给佟天继续劝阻的机会。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女人匆匆忙忙来到病房，快速闪进了19病室。
“小宇，你来了，”看见进入病室的人，薛梦露从病床上坐起来，这个女人是她眼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是她的经纪人，杜晓宇。
“露姐，别起来，确定明天手术了？”
“嗯，他们答应了，公司没什么问题吧。”
“暂时没事，能推的通告我都帮你推了，只是下个月的公司年会，无论如何你都要参加。”
“那时候肯定就出院了，谢谢你，帮我隐瞒，我也是没有办法……”
“露姐，我明白，希望一切顺利，一旦公司知道，我可就再也无法待在你身边了，”杜晓宇说完，表情有些黯淡，她说的很委婉，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公司那帮高层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把你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出来誓不罢休，而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一个下场，滚蛋。
“你放心，小宇，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万一有什么事，姐姐自己承担，绝不会连累你，”薛梦露安慰地说道。
“傻姐姐，我们姐妹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接下来的时间你好好养病，我来照顾你，”杜晓宇用力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拉起薛梦露的手，就像是两个分别很久的好姐妹，在互诉衷肠。
*********
下了班，佟天第一时间给彭家成打了个电话，“窥虎行动”耽误了好几天了，明天是自己的夜班，如果今天再不行动，又要多推迟几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答应兄弟的事，他必须尽力去做。
“冬天，回来了？”电话里彭家成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佟天怀疑，这货的力气是不是都用在了女人身上。
“恩，中午到的，晚上行动吗？”
“行动个屁，咱们暴露了。”
“我去，什么情况，这才跟了一次就暴露了，”佟天努力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况，貌似没被发现吧，挺隐蔽的啊。
“哎，老爷子干了十几年的侦察兵，那反侦查能力岂是我们能够比拟的，一会见面说吧。”
挂了电话，佟天想起一句话来，姜还是老的辣。
老五砂锅，位于一个不算繁华的巷子里，如果你不注意，甚至看不见饭馆的招牌，就这样，来这吃饭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佟天坐下没多久，彭家成到了。
“老爷子没生气吧？”佟天把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的话赶忙说了，他必须知道是不是有山雨到来前的狂风在等着他。
“生不生气不知道，反正狂暴了。”
“呃……那比生气严重，后果呢？没要揍你？”佟天问道。
“摊牌了，他说跟什么人在一起，是他的自由，让我管好自己，我说你还没离婚呢，不让我管，除非你跟我妈离婚，要么不认我这个儿子，”彭家成这话吼着说出来，不大的饭馆，十几张桌子旁的人都盯着这边看。
“能不能小点声，”佟天低着头，表示抗议，“后来呢？”
“我爸就我自己，他肯定不能不认我，他说会好好处理，不会伤害我妈，我也跟他表态了，如果真想找个人照顾他生活，我也不是迂腐的人，我可以不阻拦，我就要求他别伤害我妈，另一点，别被骗。”
“大气，”佟天冲着彭家成竖起大拇指。
佟天跟着何静嘉进来，首先看到的是薛梦露脸上的大墨镜。呵，来了这么多次，这个标准配置压根就没变过，好在，口罩去了。
“薛梦露，对吧，”佟天对比手中的各项单据，问道。
“恩，”从薛梦露墨镜外围露出的部分，很难看出她此刻的表情。
“之前我们也反复沟通过了，你这种情况，最好尽快手术，”佟天直接开门见山，各项检查结果，他说了不下五遍了，病情估计对方也能背下来了。
“手术可以，我这次过来就是准备接受手术，我只有一个要求，保乳。”
还是这句，词儿都没变，佟天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在确定手术方案之前，你是否真正了解你的病情，能否保乳，医学上有严格的禁忌症，而你，不是很适合，”佟天哑火了，何静嘉继续说道。
“我知道，哪怕只能再活五年，我也愿意，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承担，”薛梦露语气坚定地说。
她这句话把佟天说蒙了，哪有人不希望病情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希望自己活的更久远的，连何静嘉听到后都愣住了。
“生命可不是儿戏，不要为了一时的美观而做出错误的选择，我们医生要对你的生命负责，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保乳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外形，你明白吗？”何静嘉没有放弃，继续说道。
佟天认真分析过薛梦露的病历，肿瘤有5cm大小，还有其他病灶，做全乳切除是最好的方式，即便如此也只能减少其复发的几率。
“如果不能保乳，这个手术我宁愿不做，如果你们不能做的话，我可以换别家医院，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薛梦露语气冰冷，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这次连何静嘉也接不上话了。
怎么办？不依着她直接撂挑子了。
何静嘉长吁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坚持保乳的理由。”
薛梦露望着何静嘉，似乎在犹豫，许久，她开口说道：“能不能让佟医生回避一下。”
佟天求之不得啊，他望着何静嘉，只有后者一声令下，他立马开溜，用跑的。
“佟医生是你的管床医生，如果做手术的话他也会参与，所以，你的信息他知道的越多越好，”何静嘉委婉地拒绝了薛梦露的请求。
听完这句话，佟天的心被什么挠了一下，希望破灭了。
薛梦露沉思片刻，点点头，然后摘下了墨镜。
佟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平心而论，眼前的女人不丑，化着精致的妆，眼线，假睫毛都为她增色不少，跟夏雪那三流的化妆技术简直不是一个概念。
“我的家在湖南的山村，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穷，我15岁出来，做了北漂，奋斗了10年还是逃不脱群演的命运，直到有一家公司说要包装我，但是，必须签订十年的合同。”
“我答应了，我受够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为温饱挣扎的日子，我要挣钱让我的弟弟妹妹不再走我的路，让他们可以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学习，让他们可以住在温暖的房子里，永远不要接触潮湿的地下室。”
说到这，薛梦露哭了，她抽泣着说：“何主任，如果合同期间我违约，无法再为公司挣钱，我就必须支付几百万的违约金，我不想从天堂再回到地狱，哪怕我的生命维持到合约结束，我还能为我的家人多留下点东西，所以……”
“所以，我恳求你帮我，无论发生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一力承当，好吗？”
听完薛梦露的悲情陈述，佟天心里有些酸，从简短的几句话，他感觉自己已被带入了一个场景，一个女孩都站在寒风里，期盼着今天能有一个角色找到她，哪怕没有一句台词，无论是否有收获，她都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寒冷、墙皮上布满绿色霉变的地下室……
佟天不由感慨，每个光鲜靓丽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磨难和酸楚，她如此，冯冲如此，就连彭家成的过往也是如此。
何静嘉没有说话，她快速转身，背对佟天，可是，那一瞬间，佟天还是看见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我们再研究一下，”何静嘉说完，转身出了病室。
“何主任，你不会真的同意她的要求吧，”佟天从后面追上来，问道。
“我考虑一下，”何静嘉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值班室。
“洗脸去了？”佟天心中猜测，这“冰河”还挺感性的。
一个小时以后，何静嘉考虑的结果就是，同意尝试保乳，尽管佟天再三举出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保乳不可取，可是，何静嘉的态度直接发生了逆转。
当两人再次回到19病室，佟天以极不情愿的语气告诉薛梦露研究的结果时，对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佟天感觉，她并不是真的想转院，再折腾的话，无疑会增加她暴露的机会，试想，如果公司知道了这事，还愿不愿在她身上投入力气来包装她，虽然佟天没有接触过演艺圈，但是，如春笋般出现的新面孔就显示出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频繁程度，你不行，自然有人替换你。
佟天说完，何静嘉严肃地说：“我只是说尝试保乳，如果手术中切缘不理想，还有可能做改动，希望你做好心里准备，另外，我希望你联系下家人，手术的知情同意书需要人签字，还有手术完需要做放疗，这是必须的，你身边要有人照顾你。”
“谢谢，何主任，我相信您一定会尽力帮助我的，我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只有我的经纪人知道，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别吃东西，明天上午安排手术。”
“谢谢，谢谢何主任，谢谢佟医生。”
从薛梦露来住院，一直用墨镜、大口罩、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武装自己，这会儿的突然转变还真让佟天不大适应。
“何主任，要不要跟谭主任说声，这台手术……”
“我心里有数，你联系手术室，安排明天的手术，”何静嘉走了，没再给佟天继续劝阻的机会。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女人匆匆忙忙来到病房，快速闪进了19病室。
“小宇，你来了，”看见进入病室的人，薛梦露从病床上坐起来，这个女人是她眼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是她的经纪人，杜晓宇。
“露姐，别起来，确定明天手术了？”
“嗯，他们答应了，公司没什么问题吧。”
“暂时没事，能推的通告我都帮你推了，只是下个月的公司年会，无论如何你都要参加。”
“那时候肯定就出院了，谢谢你，帮我隐瞒，我也是没有办法……”
“露姐，我明白，希望一切顺利，一旦公司知道，我可就再也无法待在你身边了，”杜晓宇说完，表情有些黯淡，她说的很委婉，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公司那帮高层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把你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出来誓不罢休，而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一个下场，滚蛋。
“你放心，小宇，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万一有什么事，姐姐自己承担，绝不会连累你，”薛梦露安慰地说道。
“傻姐姐，我们姐妹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接下来的时间你好好养病，我来照顾你，”杜晓宇用力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拉起薛梦露的手，就像是两个分别很久的好姐妹，在互诉衷肠。
*********
下了班，佟天第一时间给彭家成打了个电话，“窥虎行动”耽误了好几天了，明天是自己的夜班，如果今天再不行动，又要多推迟几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答应兄弟的事，他必须尽力去做。
“冬天，回来了？”电话里彭家成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佟天怀疑，这货的力气是不是都用在了女人身上。
“恩，中午到的，晚上行动吗？”
“行动个屁，咱们暴露了。”
“我去，什么情况，这才跟了一次就暴露了，”佟天努力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况，貌似没被发现吧，挺隐蔽的啊。
“哎，老爷子干了十几年的侦察兵，那反侦查能力岂是我们能够比拟的，一会见面说吧。”
挂了电话，佟天想起一句话来，姜还是老的辣。
老五砂锅，位于一个不算繁华的巷子里，如果你不注意，甚至看不见饭馆的招牌，就这样，来这吃饭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佟天坐下没多久，彭家成到了。
“老爷子没生气吧？”佟天把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的话赶忙说了，他必须知道是不是有山雨到来前的狂风在等着他。
“生不生气不知道，反正狂暴了。”
“呃……那比生气严重，后果呢？没要揍你？”佟天问道。
“摊牌了，他说跟什么人在一起，是他的自由，让我管好自己，我说你还没离婚呢，不让我管，除非你跟我妈离婚，要么不认我这个儿子，”彭家成这话吼着说出来，不大的饭馆，十几张桌子旁的人都盯着这边看。
“能不能小点声，”佟天低着头，表示抗议，“后来呢？”
“我爸就我自己，他肯定不能不认我，他说会好好处理，不会伤害我妈，我也跟他表态了，如果真想找个人照顾他生活，我也不是迂腐的人，我可以不阻拦，我就要求他别伤害我妈，另一点，别被骗。”
“大气，”佟天冲着彭家成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