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时节 3
    四年级的暑假,奶奶的骨灰盒要从八宝山迁去苏州的墓地,于是我和爸妈去了北京,顺道回上海。记忆里,那是至今最后一次去北京,和之前几次去不同的是,我没有因为学路边吹唢呐的人而摔破膝盖,或是和堂姐追追打打摔破脑袋。可能是因为我跟堂姐都长大了,也就必然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嬉闹了。

    那一次旅行,除了去北京、回上海,没有去其他任何的地方,有点无趣。更令我郁闷的是,只是学识与年龄差距的不成正比,令我在堂姐他们的面前变得像个无知的笨蛋。那甚至忽然令我感觉像是缥缈在外太空。

    我人生中第一次极其严重的感到了自卑,一直以来博学多才的自我感觉也忽然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那次旅行回来以后,我开始读更多的书,很自觉的阅读,甚至于绞尽脑汁的读一些那时的我根本不可能读懂的书。只是因为一种虚荣,至今我依然确信那种动力只是因为虚荣心而已。

    我甚至开始读《三十六计》,无疑对于一个不满九岁又并非天才的小孩而言,那与天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为了能够真正的理解书中的内容,我的床成了战场。

    我把所有的人偶玩具铺的满床都是,在用棉被模拟的平原与山丘上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战争。最后的结果是,我迷恋上了那种游戏,而荒废了最初的目的。于是在那个剩余半个多月的假期里,因为战争的需要,我甚至没有让阳光吻到我的额角。

    当我频繁的发现我的裤脚开始缩水,而我的衬衣也一件一件的成了紧身衣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

    五年级在我的小学生涯中,是被告别塞满的一年,只是那时的别离,欣喜与庆幸的情绪多过伤感。

    父母所在的单位要搬迁了,因为是个近万人的单位,因此不得不需要两年的时间分批搬迁。这也就注定班里的有些同学要随他们的父母先行一步。

    于是互赠离别礼物的风潮在学校里很自然的盛行起来。每个人都在赠送别人礼物,也都在等待着收到礼物。更多的期待或许并非是友情在将来重逢时因这信物可以延续,而是眼前可以收到什么好礼物,如此而已。

    那时我所庆幸的,除了和班上一些我不喜欢的同学拜拜了之外,就是莎莎的父母不在第一批的搬迁之列。这样,至少我就可以顺利的和她同班直至小学毕业。我想她应该也是如此庆幸的。因为她已然渐渐的成熟,渐渐的明白异性之间的吸引并非科学对磁极的解释。

    记得有一周换座位,我幸运的和她同桌,当时有男生吃醋的在一旁奚落。而那时的我已然变得有些腼腆,面对那种奚落,我只是脸红的沉默。而她却说了一句令我足足兴奋了好几个月的话,也许至今想起来也还是会欣然一笑。

    “我是因为他知识渊博才和他同桌的。”天哪,那是在夸我呐,我第一次听到从她的口中说出赞美的话,且那赞美是为了我,还是当着其他男生说出来的话。那一刻,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那个男生郁闷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她的赞美令我变得更加努力了,我开始读更多的书。于是我的数学考卷上也因此被红色的叉叉占据了半壁江山。

    我不知道是年龄的增长令我变得愚钝了,还是那些书令我的思维过于复杂而变得笨拙。我只是觉得自己渐渐变得不再向从前那样乐于表现,至少不太会在女生面前刻意的吟诗什么的,甚至有时回想起之前还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而有点不好意思。

    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改变却令一些女生开始喜欢我了。但我不知道这于我而言会否是幸运。也许是因为那时,我更担心莎莎会怀疑我对除她之外的别的女生有好感。

    那时,有个叫晟晟的女生就要随父母搬迁调走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她来学校的最后一天,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问我,“我们通信好吗?”

    我自然是答应了,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我们之前并不是很熟,但至少在那个班里我对她的印象不错。成绩优秀,也从没捉弄过我。

    于是我们在她搬走之后的第一周就开始通信,那段时间,我的一笔字有了长足的进步,当然,只能说看上去不再丑的不能接受。而信的内容,最初还会写些各自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到了后来因为变成了例行公事一样的收到即回,也就连放学路边看到小青蛙都成了谈资。

    不过那些信我至今保留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有那种积习。习惯把别人给我的东西留着,偶尔拿出来看看。也不是怀旧,就是习惯而已。

    班里走了一些同学,又插班进来一些同学。于是小团体现象在经历了瓶颈期之后,也就渐渐的不再如从前的风风火火了。这无疑对我是值得庆幸的,我又有了朋友,我又变得开朗了,摆脱了小孩子不该有的抑郁。

    只是在小孩的世界里,快乐往往会令他们在无意识中变得**,而**也便是犯错误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