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5
    从大二开始,因为讲课的老师课时安排的比较紧,在各个教学楼之间赶不及上课。所以我们临时又在工科楼安排了一间专用教室。

    但不幸的是,那个学期开学不久,有个女生从工科楼的顶层跳下来自杀,就落在我们那间教室的窗台下。听说仅仅是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误,于是无法承受这种打击,就这样从工科楼的楼顶跳了下来,结束了生命。

    那自杀的原因于我们而言是费解的,费解得想起来会不禁噗哧一笑。不过也许于她而言却是坚定的有如磐石。有时不得不感慨,无论怎样的生命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着她的脆弱,唯一能令生命坚强的只是一颗心,并且唯一能将她毁灭的也仍然是那一颗心。

    我们都是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但却并非因此就对灵异没有畏惧的情绪。更何况那栋楼是两面教室,走廊夹在中间。因此在冬天还未过去的时候,每天的下午,当采光面的窗户背光时,大片的深灰色玻璃窗就会令教室变得很是阴森。因此,坐在这样的教室里,一直就这样提心吊胆的,总感觉贞子小姐会从教室的电视里忽然冒出来。直至过了整整半个学期,我们才渐渐的淡忘了那个女生跳楼自杀的事。

    不过命运也以特殊的方式于我们做了弥补。那年开英语课,恰巧其他大教室安排不下,于是系里临时决定由一个年青的讲师来给我们单独讲课。

    那个讲师大概二十五六岁,英文名叫Cathy,虽然是外表普通的女人,却有着兼具可爱与成熟的性格。

    也许是我心理的扭曲,令我从来都有畸恋的幻想,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有一个姐姐,也许我会爱上她,很爱很爱。那种倾向令我的思绪将Cathy悄悄的藏匿于幻想。

    但可以确信的是,我只是喜欢那种幻想,而不曾觊觎那会成为现实。也许是因为本能的条件反射,令我无法相信于幻想的美好存于现实也会依然唯美。

    后来有一天,她似乎对我的英文名很感兴趣。

    “Sawol?”那天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你起的名字有点像古董。”

    “嗯。”我只是浅浅的一笑。

    她于是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很特别。”

    我不知道那微笑何以会对我有着隐隐的吸引,也许真的是有一点点的喜欢上了。

    不过睡我上铺的帮主好像对那个Cathy有着更浓郁的兴趣,甚至于有天晚上,还说梦话大喊着,“Cathy,快点快点,来亲一个吧!我等不及了……”

    恰巧那天我们都睡的很晚,有幸听到了帮主这句惊世骇俗的梦话。于是在后来时常于公共场合的大声调侃中,几乎整栋宿舍的人都知道了。从此,为了不让自己说的梦话被传到外太空去,帮主没少请我们吃夜宵。

    记忆里,从大二开始,生活就渐渐的走向低谷,不顺的事也像是变得越来越多。就仿佛天空在晴朗之后,总是会泛起些许的愁云。那似乎已然是这世上不变的规律。

    在那个秋天,大地开始微微的睁开金黄的眼眸,而天空也日渐憔悴的时候,正是丹桂的花期,整个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那令我忽然想起一年前,与小伊和Yuki的那次约会。其实我明了,在我的心里,是喜欢那个叫Yuki的女孩的,只是因为与熙之间那份飘忽的情感羁绊着,令我无法迈出那小小的一步。

    后来的有天下午,小伊陪她的一个同学来这边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闲聊到一些有关情感的琐事,那时我才知道,Yuki已经和一个男生交往了快半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忽然有种很失落的感觉,心脏就像紧紧的收缩着。就连那晚睡觉的时候,毯子压在身上也像是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翌日起床的时候,觉着喉咙有点痛,于是去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偏偏祸不单行,不知道是药有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在吃过药的那天下午忽然发热38度。原本想回家,可是周六还有一门科目要补考,又不得不留在学校里。

    那几天尽管吃了很多药,可是依然时好时坏,也始终没有退烧。小海他们劝我打针。可是我自从曾经看新闻说有人被旧针头感染艾滋之后,我就再也没敢打过针。

    周五的下午,我干脆请了半天假,躺在宿舍里。正巧那天小海也感冒,去打了针回来,躺在宿舍里没去上课。

    我借了根温度计,夹在腋下,抽出来一看,还是38度,难怪视线里满空的黑花花愤怒的开放。

    “陈……”小海不时的叫我。

    而我无力的重复着回答他,“还活着,放心好了,死不了的。”

    “还是去打一针吧,我陪你去。”我连着三天反复的发烧,小海他们也被我吓的够呛,总担心我会烧的翘辫子。

    “没关系的,明天回去我再看医生。”我有种预感,只要熬过这晚就不会有事了。

    就这样,又熬了一个晚上,庆幸第二天烧有些退了,不过还是感觉有些难受,考完试回家后又烧了两天,一直到周一的下午才返校。结果第二周的周三继续发烧,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星期。

    至今遇到感冒发烧也还是习惯那样硬撑着,记忆里好像已经十多年没有打过针了。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仅仅只是因为曾经的一条新闻里说,有些医院回收旧针头,造成患者传染艾滋。

    那段时间生病的时候,教英语的Cathy有好几次带药给我,都是她以前感冒的时候吃过觉得有效的。那种关心似乎已然变得有点不一般。

    后来的有天下午,我们只有两节英语课,而她的课时好像也是一样。于是那天下课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她叫住我问,“感冒好了吗?”

    我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的药。”

    “不用谢的。”她的脸上是浅浅的微笑,“一起去喝杯茶吧。”

    我没有拒绝。在校内的那间茶舍里,我们坐在靠窗的地方,下午的阳光透过侧面的窗户照进来,洒落一地,温暖的样子。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她如此问我时,脸上依然不曾遗忘微笑的表情。

    “嗯,”我回答她,“因为结巴。”

    “不是吧?”她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没看出来。”

    “真的,”我说,“因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后来的有天早上起来就忽然结巴了。”

    “你还真是特别。”

    “也许吧。”我好像真的不懂两个人要怎么找话题,尽管那时我是很想找些话题来聊的,可是曾经太久的自闭令我不知道与人相处可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尤其是面对一个女人。

    “今天总算天晴了。”她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是秋天了,这样晴朗的下午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少。”

    “也许吧。”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是那三个字?”她有点好奇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和我没话说?”

    “不是的,我想我只是不太习惯聊天。”

    “那和女朋友呢?”

    “不知道。”

    “你还不是一般的奇怪。”她说着又笑了起来。

    “事实上,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我说,“而且那次聊的全都只是一些书而已。”

    “我猜她大概对你也会有点好奇。”

    “也许吧。”

    “又来了。”

    望着她笑的样子,我只是不好意思的一笑。

    那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虽然有点尴尬,但却感觉很好,尽管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那是怎样的感觉。

    那之后不久,有天周日晚上,翼龙叫我和锋一起去学校的影院看电影,起初并不知道他们还约了几个中文系的女生。后来在影院门口遇上,才知道又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那时我好像真的没救了,在不认识的女生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结巴得一塌糊涂,只能沉默。结果无论他们跟我说什么,我几乎全都是一样的回答,“也许吧。”大概他们在问我名字的时候,我也是那样回答的。谁知道呢?所以至今我依然记得那晚看的电影是成龙的“我是谁”,而那几个女生叫什么却一个也没记住。

    自从那次以后,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我是已然被风化的木头,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