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出师末捷
更鼓刚刚敲过三更，徐忠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来人拿出马泽高的令牌，徐忠忙收拾好行李跟着他朝南城郊的方向走来。原来马泽高刚刚得到密报，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营救行动，正在四处寻找他们的落脚之处。
大街上， 漫天的雪花在大片大片的飞舞着，到处是一片白雪茫茫。徐忠跟着这个叫李诚的人赶到南郊一个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的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来了五、六个人，大家互相看一眼，各自沉默着进了房间。
李诚给徐忠找了一间略微干净点的屋子，走出门去。徐忠仰身躺在墙角的长凳上，院子里不断地有人推门进来，各自进到安排好的房间，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胆颤。徐忠脑海里闪过的疑惑越来越多，却又感觉无可奈何，只能安下心来等待马泽高的下一步安排。黎明的时候，他终究熬不住困意，闭上眼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天已大亮。
院子里，有的人在练功，有的人在打坐，更多的人在交头接耳说话。
徐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一个看上去很久没人居住的四合院，屋檐下结了些厚厚的蛛网，厚厚的雪盖住了满院子的落叶，脚一踏上去就吱吱咔咔乱响。
午后时分，雪终于停了。看大家又累又饿的样子，大家都觉得有点饿了，徐忠想出去找点吃的，却被李诚拦住了。直到晌午过后，马泽高才阴沉着脸走进院子。他的目光凌利地环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中间出现了内奸，行动已经暴露，现在官府正在到处搜查我们，大家不可以随便到外面去活动。”
“那接下来怎么办？也不能在这等着吧。”有人接腔。
“就是啊，下一步怎么办？”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睛看着马泽高。
“我们必须先等黄花城那边的信息。”
“黄花城？什么信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解，“咱们救袁将军跟黄花城有什么关系？”
“这个大家不用多问，我自有分寸。”马泽高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我们现在的紧急任务是把内奸找出来！”
“我看还是先帮大家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吧。”徐忠走过来，“我看大家都饿了。”
马泽高看了看大伙又看了徐忠一眼，“那就麻烦徐大侠跑一趟吧。”
徐忠点点头，李诚走过来：“马副将，我跟徐大侠一起去吧。”
马泽高点头应承。
徐忠和李诚一前一后朝大街上走来，一阵狂风吹来，扬起大片的雪花，扑头盖脸地打在两人身上。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很多饭馆都挂出过年歇业的牌子，有一两家门虽然开着，但已经是灶冷锅凉。
“那是什么地方？”徐忠抬头看着不远处有一排很长的宅院，高高的围墙和飞檐楼阁沿着一条胡同向紫禁城延伸。
李诚的脸色变了一下，“东厂。”
徐忠，“哦，里面应该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吧。”
“这地方咱们还是别去了。”
徐忠瞟了他一眼，“怕了？！”
“东厂那帮人谁不怕啊，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进了那地方就只有死路一条。”
“难不成李兄进去过？”徐忠调侃道。
李诚脸一黑，“徐大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进那地方去的只有两种人，要不是东厂的太监就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的人。”
“那你就在这等着帮我收尸好了。”话一说完，徐忠已经撒开了腿丫子朝那宅院飞奔而去。
李诚看着徐忠消失在胡同深处的身影，转过身朝另一条胡同奔去。
一阵狂风吹过，扬起的雪花淹没了两人的行踪。
皇宫内院大殿之上，崇祯余怒未消，几个大臣颤颤兢兢地站在堂下不敢吱声。
崇祯抓起太监递过来的茶杯，端在手里好一会，突然朝几个人头上砸了过去，咆吼着：“这些乱臣贼子，竟然不辩是非黑白，都想造反了吗？联还没把他怎么样，就寻思着来劫狱了，啊？！”
兵部尚书哭丧着脸说：“黄花城传来急报，袁崇焕的两个亲信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歹徒劫走了，骑兵营损失惨重。”
“黄花城？他们去黄花城干什么？”
“不清楚，”兵部尚书猛然一惊，“不会想从黄花城出关吧。”
崇祯：“出关？！”
刑部尚书：“皇上，臣在想是不是多虑了，黄花城重兵镇守，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吏部侍郎：“那也不一定，狗急跳墙了，万一黄花城有他们的内应，出关就是一步之遥。”
“黄花城！”崇祯咬了咬牙根，“他们还有没有把联放在眼里？没有袁崇焕关宁军就散了吗？！”
“皇上，袁崇焕这些手下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皇上还没把袁崇焕怎么样就闹到京城来了，万一皇上要是把他杀了，关宁军还不反了？！”
“他敢？！”崇祯怒道。
众大臣低头不语。
兵部尚书上前道：“皇上，毛文龙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崇祯一咬牙，“那就把他们一个不留地收拾干净了！”
“皇上圣明！”众大臣欣喜。
崇祯看着锦衣卫头目郭征曹征，“这些反贼现在在哪里？”
“启禀皇上，刚才已经接到密报，他们现在全部聚集在南郊一个四合院里，只等皇上下令，就可全部揖拿归案。”
“那就速速把他们全部拿下！”
“皇上，这些人都是袁崇焕培植的得力干将，个个武功高强，如果都要活捉的话，只怕到时咱们又得死伤惨重。”
“那就杀了！活捉马泽高！”崇祯咬牙切齿地吼道。
众大臣惶恐退出殿外。
大街上，黑压压的锦衣卫官兵山呼海啸般向南郊那个破旧的四合院扑去。
院子里，大家围着徐忠偷来的东西狼吞虎咽。马泽高站在走廊上，面壁而立。徐忠拿着一只烧鸡走过来，“吃饱了才有力气。”
“从哪弄来的？”马泽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家，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诚说那是东厂，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不够我再去一趟。”
“那帮阉贼一直在找将军的碴子，这次袁将军的事十有八九跟他们有关系，偷得好。”
“哦，早知道我就应该再多拿点。”
“是得吃饱点，也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了，也不能让大伙儿跟我一起做个饿死鬼吧。”马泽高拿过烧鸡狠狠咬了一口。
徐忠看了马泽高一眼：“查不出来先散了吧，这样聚在一起太危险，弄不好就被一窝端了。”
“不查出来咱们没法实施营救的事，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徐忠看着马泽高固执的表情，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要是关于袁将军的事，有需要的随时告诉我，我先进屋去躺会儿。”
马泽高又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皱紧了眉头。
折腾了大半夜，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大家都有点泄气。徐忠做了一下恶梦醒来，劝马泽高先让大家离开，可马泽高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告。大家已经被轮番的盘问和猜忌折腾得筋疲力尽。
深夜的天气，寒入骨髓。雪停了，风住了。
大街上响起的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四合院依然沉浸在安详而平静的夜色中。徐忠听到门外的动静翻身爬起来，马泽高正趴在窗户上朝外面张望。
锦衣卫的人已经把沉睡中的四合院围得水泄不通。
徐忠顺着院子里雪地上的亮光一看，四合院的天井里已经站满锦衣卫的官兵。
徐忠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马泽高一拳砸在墙上：“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这地方除了我们十七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内奸，一定是内奸出卖了我们。”
徐忠看着马泽高，“昨天你不是还很有信心官兵找不到这里吗？”
马泽高一听徐忠的口气，“徐大侠，你不会怀疑是我把弟兄们出卖了吧？除了院子里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个地方！这个人肯定就在我们这十七个人中间。”
“从昨天到现在，只有我和李诚出去过，你怀疑谁？”
马泽高看着徐忠。
徐忠摇了摇头， “马副将，现在怀疑谁都晚了，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吧。”
马泽高往窗外看了一眼，“徐大侠，这事是我牵头的，我没有理由自己逃走不顾兄弟们的死活。你不一样，你本来就不是关宁军的人，如果我今天晚上出了意外，你想办法去黄花城找关熊关虎，营救袁将军的事就只能靠你们了。”
“你能保证他们没有出事？”
马泽高想了一下，肯定地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再问你一次，他们为什么要去黄花城？”
马泽高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管这些，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去找关熊关虎。”
“那好吧，你让大家尽量想办法逃出去。”
马泽高往门外看了一眼，“我们恐怕是插翅难逃了，徐大侠功夫好，一定想办法去黄花城找关熊关虎。”
院子里的官兵越聚越多，房门被一脚踢开了，十几个人堵在门口。
“马泽高，你已经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徐大侠，一切都拜托了。”马泽高把徐忠往窗口方向一推，“一定要想办法救将军出来。”话音一落，人裹着剑杀出门去， “兄弟们，为了袁将军，跟他们拼了。”
“拼了！”喊声刚完，从四合院的各个房间里冲出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人影，屋檐上的雪花衬着一张张刚毅得视死如归的脸，象从地狱出来索魂的幽灵，刀光剑影中，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凄惨的尖叫和哀嚎此起彼伏的传来。
徐忠看着白天还鲜活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溅落在墙上，地下，四周的枯树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马泽高已经杀红了眼。
徐忠咬了咬牙根，一把大刀舞成了一个刀轮，刀锋所到之处就是一道长长的口子，趁对手短暂的惊愕之际，他又迅速地打出一手暗器，双脚一蹬，纵身跳上屋檐，守候在院外的官兵还没醒过神来，徐忠的刀已经从那些人的胸口划了过去，鲜血溅落在雪地上，开出些樱红的花朵来，他纵身跳上旁边屋檐，趴在屋顶上查看着四合院里的动静，听着那一声声凄惨的哀号，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打斗声渐渐稀疏了下去，黎明悄然而来，太阳在天边露出点点晕淡的白光，又隐没在云层中，打斗声终于停止了。
更夫的鼓声远远的传来，象地狱敲响的丧钟。院子里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马泽高看着躺在身边的一具具尸体，血还在从尚有余温的刀口往外流，那血，象一股涓涓细流，汇聚在他的脚底下，汪洋成一片血的海洋，马泽高凄然一笑，“弟兄们，是我害了你们，咱们一起走吧，黄泉路上一起做伴。”举起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当”的一声。
马泽高手里的剑夺了过去，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污浊的天井里。
红色的血，白色的雪，黑色的泥泞混在一起……
官兵们清点完现场，掩上四合院的门，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徐忠看着锦衣卫的人拖着气息奄奄的马泽高走出了四合院，忙从屋檐上跳下来，脚跟刚一着地，只听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忙闪身躲进屋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走进院子的竟然是来升客栈的掌柜和小伙计。
小伙计犹豫着在门口张望，“掌柜的，咱们别进去了吧？”
“昨天那个人身上带了很多银子，找到他就发财了。”
“你不是说官府会给赏银的嘛，死人的东西，晦气。”
“银子晦气？你不想要工钱了？！小兔崽子！这年头做点营生多难。再说了，袁崇焕这个大奸贼，差点把咱京城的老百姓们都坑了，谁要救他，就是咱们老百姓的敌人。”
“这……”小伙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打了个寒颤，“掌柜的，万一袁崇焕的人再找上门来报复，咱们怎么办？”
“不是都死了吗？就那个姓马的，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拿了银子赶紧走。”客栈掌柜翻看着地上的尸体，“怎么没看到昨天住在咱们店里的那个人？”
小伙计走近一具穿肠破肚的尸体，“哇”地一声，把昨夜吃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饭菜吐了一地。
客栈掌柜手指哆嗦着，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数着数着只觉得眼神鬼影绰绰，大叫一声，调头跑出了四合院。
大街上， 漫天的雪花在大片大片的飞舞着，到处是一片白雪茫茫。徐忠跟着这个叫李诚的人赶到南郊一个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的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来了五、六个人，大家互相看一眼，各自沉默着进了房间。
李诚给徐忠找了一间略微干净点的屋子，走出门去。徐忠仰身躺在墙角的长凳上，院子里不断地有人推门进来，各自进到安排好的房间，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胆颤。徐忠脑海里闪过的疑惑越来越多，却又感觉无可奈何，只能安下心来等待马泽高的下一步安排。黎明的时候，他终究熬不住困意，闭上眼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天已大亮。
院子里，有的人在练功，有的人在打坐，更多的人在交头接耳说话。
徐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一个看上去很久没人居住的四合院，屋檐下结了些厚厚的蛛网，厚厚的雪盖住了满院子的落叶，脚一踏上去就吱吱咔咔乱响。
午后时分，雪终于停了。看大家又累又饿的样子，大家都觉得有点饿了，徐忠想出去找点吃的，却被李诚拦住了。直到晌午过后，马泽高才阴沉着脸走进院子。他的目光凌利地环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中间出现了内奸，行动已经暴露，现在官府正在到处搜查我们，大家不可以随便到外面去活动。”
“那接下来怎么办？也不能在这等着吧。”有人接腔。
“就是啊，下一步怎么办？”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睛看着马泽高。
“我们必须先等黄花城那边的信息。”
“黄花城？什么信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解，“咱们救袁将军跟黄花城有什么关系？”
“这个大家不用多问，我自有分寸。”马泽高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我们现在的紧急任务是把内奸找出来！”
“我看还是先帮大家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吧。”徐忠走过来，“我看大家都饿了。”
马泽高看了看大伙又看了徐忠一眼，“那就麻烦徐大侠跑一趟吧。”
徐忠点点头，李诚走过来：“马副将，我跟徐大侠一起去吧。”
马泽高点头应承。
徐忠和李诚一前一后朝大街上走来，一阵狂风吹来，扬起大片的雪花，扑头盖脸地打在两人身上。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很多饭馆都挂出过年歇业的牌子，有一两家门虽然开着，但已经是灶冷锅凉。
“那是什么地方？”徐忠抬头看着不远处有一排很长的宅院，高高的围墙和飞檐楼阁沿着一条胡同向紫禁城延伸。
李诚的脸色变了一下，“东厂。”
徐忠，“哦，里面应该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吧。”
“这地方咱们还是别去了。”
徐忠瞟了他一眼，“怕了？！”
“东厂那帮人谁不怕啊，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进了那地方就只有死路一条。”
“难不成李兄进去过？”徐忠调侃道。
李诚脸一黑，“徐大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进那地方去的只有两种人，要不是东厂的太监就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的人。”
“那你就在这等着帮我收尸好了。”话一说完，徐忠已经撒开了腿丫子朝那宅院飞奔而去。
李诚看着徐忠消失在胡同深处的身影，转过身朝另一条胡同奔去。
一阵狂风吹过，扬起的雪花淹没了两人的行踪。
皇宫内院大殿之上，崇祯余怒未消，几个大臣颤颤兢兢地站在堂下不敢吱声。
崇祯抓起太监递过来的茶杯，端在手里好一会，突然朝几个人头上砸了过去，咆吼着：“这些乱臣贼子，竟然不辩是非黑白，都想造反了吗？联还没把他怎么样，就寻思着来劫狱了，啊？！”
兵部尚书哭丧着脸说：“黄花城传来急报，袁崇焕的两个亲信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歹徒劫走了，骑兵营损失惨重。”
“黄花城？他们去黄花城干什么？”
“不清楚，”兵部尚书猛然一惊，“不会想从黄花城出关吧。”
崇祯：“出关？！”
刑部尚书：“皇上，臣在想是不是多虑了，黄花城重兵镇守，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吏部侍郎：“那也不一定，狗急跳墙了，万一黄花城有他们的内应，出关就是一步之遥。”
“黄花城！”崇祯咬了咬牙根，“他们还有没有把联放在眼里？没有袁崇焕关宁军就散了吗？！”
“皇上，袁崇焕这些手下一向对他惟命是从，皇上还没把袁崇焕怎么样就闹到京城来了，万一皇上要是把他杀了，关宁军还不反了？！”
“他敢？！”崇祯怒道。
众大臣低头不语。
兵部尚书上前道：“皇上，毛文龙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崇祯一咬牙，“那就把他们一个不留地收拾干净了！”
“皇上圣明！”众大臣欣喜。
崇祯看着锦衣卫头目郭征曹征，“这些反贼现在在哪里？”
“启禀皇上，刚才已经接到密报，他们现在全部聚集在南郊一个四合院里，只等皇上下令，就可全部揖拿归案。”
“那就速速把他们全部拿下！”
“皇上，这些人都是袁崇焕培植的得力干将，个个武功高强，如果都要活捉的话，只怕到时咱们又得死伤惨重。”
“那就杀了！活捉马泽高！”崇祯咬牙切齿地吼道。
众大臣惶恐退出殿外。
大街上，黑压压的锦衣卫官兵山呼海啸般向南郊那个破旧的四合院扑去。
院子里，大家围着徐忠偷来的东西狼吞虎咽。马泽高站在走廊上，面壁而立。徐忠拿着一只烧鸡走过来，“吃饱了才有力气。”
“从哪弄来的？”马泽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家，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诚说那是东厂，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不够我再去一趟。”
“那帮阉贼一直在找将军的碴子，这次袁将军的事十有八九跟他们有关系，偷得好。”
“哦，早知道我就应该再多拿点。”
“是得吃饱点，也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了，也不能让大伙儿跟我一起做个饿死鬼吧。”马泽高拿过烧鸡狠狠咬了一口。
徐忠看了马泽高一眼：“查不出来先散了吧，这样聚在一起太危险，弄不好就被一窝端了。”
“不查出来咱们没法实施营救的事，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徐忠看着马泽高固执的表情，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要是关于袁将军的事，有需要的随时告诉我，我先进屋去躺会儿。”
马泽高又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皱紧了眉头。
折腾了大半夜，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大家都有点泄气。徐忠做了一下恶梦醒来，劝马泽高先让大家离开，可马泽高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告。大家已经被轮番的盘问和猜忌折腾得筋疲力尽。
深夜的天气，寒入骨髓。雪停了，风住了。
大街上响起的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四合院依然沉浸在安详而平静的夜色中。徐忠听到门外的动静翻身爬起来，马泽高正趴在窗户上朝外面张望。
锦衣卫的人已经把沉睡中的四合院围得水泄不通。
徐忠顺着院子里雪地上的亮光一看，四合院的天井里已经站满锦衣卫的官兵。
徐忠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马泽高一拳砸在墙上：“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这地方除了我们十七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内奸，一定是内奸出卖了我们。”
徐忠看着马泽高，“昨天你不是还很有信心官兵找不到这里吗？”
马泽高一听徐忠的口气，“徐大侠，你不会怀疑是我把弟兄们出卖了吧？除了院子里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个地方！这个人肯定就在我们这十七个人中间。”
“从昨天到现在，只有我和李诚出去过，你怀疑谁？”
马泽高看着徐忠。
徐忠摇了摇头， “马副将，现在怀疑谁都晚了，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吧。”
马泽高往窗外看了一眼，“徐大侠，这事是我牵头的，我没有理由自己逃走不顾兄弟们的死活。你不一样，你本来就不是关宁军的人，如果我今天晚上出了意外，你想办法去黄花城找关熊关虎，营救袁将军的事就只能靠你们了。”
“你能保证他们没有出事？”
马泽高想了一下，肯定地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再问你一次，他们为什么要去黄花城？”
马泽高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管这些，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去找关熊关虎。”
“那好吧，你让大家尽量想办法逃出去。”
马泽高往门外看了一眼，“我们恐怕是插翅难逃了，徐大侠功夫好，一定想办法去黄花城找关熊关虎。”
院子里的官兵越聚越多，房门被一脚踢开了，十几个人堵在门口。
“马泽高，你已经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徐大侠，一切都拜托了。”马泽高把徐忠往窗口方向一推，“一定要想办法救将军出来。”话音一落，人裹着剑杀出门去， “兄弟们，为了袁将军，跟他们拼了。”
“拼了！”喊声刚完，从四合院的各个房间里冲出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人影，屋檐上的雪花衬着一张张刚毅得视死如归的脸，象从地狱出来索魂的幽灵，刀光剑影中，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凄惨的尖叫和哀嚎此起彼伏的传来。
徐忠看着白天还鲜活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溅落在墙上，地下，四周的枯树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马泽高已经杀红了眼。
徐忠咬了咬牙根，一把大刀舞成了一个刀轮，刀锋所到之处就是一道长长的口子，趁对手短暂的惊愕之际，他又迅速地打出一手暗器，双脚一蹬，纵身跳上屋檐，守候在院外的官兵还没醒过神来，徐忠的刀已经从那些人的胸口划了过去，鲜血溅落在雪地上，开出些樱红的花朵来，他纵身跳上旁边屋檐，趴在屋顶上查看着四合院里的动静，听着那一声声凄惨的哀号，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打斗声渐渐稀疏了下去，黎明悄然而来，太阳在天边露出点点晕淡的白光，又隐没在云层中，打斗声终于停止了。
更夫的鼓声远远的传来，象地狱敲响的丧钟。院子里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马泽高看着躺在身边的一具具尸体，血还在从尚有余温的刀口往外流，那血，象一股涓涓细流，汇聚在他的脚底下，汪洋成一片血的海洋，马泽高凄然一笑，“弟兄们，是我害了你们，咱们一起走吧，黄泉路上一起做伴。”举起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当”的一声。
马泽高手里的剑夺了过去，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污浊的天井里。
红色的血，白色的雪，黑色的泥泞混在一起……
官兵们清点完现场，掩上四合院的门，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徐忠看着锦衣卫的人拖着气息奄奄的马泽高走出了四合院，忙从屋檐上跳下来，脚跟刚一着地，只听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忙闪身躲进屋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走进院子的竟然是来升客栈的掌柜和小伙计。
小伙计犹豫着在门口张望，“掌柜的，咱们别进去了吧？”
“昨天那个人身上带了很多银子，找到他就发财了。”
“你不是说官府会给赏银的嘛，死人的东西，晦气。”
“银子晦气？你不想要工钱了？！小兔崽子！这年头做点营生多难。再说了，袁崇焕这个大奸贼，差点把咱京城的老百姓们都坑了，谁要救他，就是咱们老百姓的敌人。”
“这……”小伙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打了个寒颤，“掌柜的，万一袁崇焕的人再找上门来报复，咱们怎么办？”
“不是都死了吗？就那个姓马的，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拿了银子赶紧走。”客栈掌柜翻看着地上的尸体，“怎么没看到昨天住在咱们店里的那个人？”
小伙计走近一具穿肠破肚的尸体，“哇”地一声，把昨夜吃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饭菜吐了一地。
客栈掌柜手指哆嗦着，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数着数着只觉得眼神鬼影绰绰，大叫一声，调头跑出了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