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能说的秘密
    唐诺和阳小样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凌晨,阳小样泡了蜂蜜水过来,“你怎么突然辞职了,他给你多少工资?”

    “人往高处走,我不能刚为理想而活着。”

    “那倒是,理想当不了饭吃,那你的车呢,车怎么也卖了?!”

    “现在又不用天天到处跑,上班下班的地铁很方便。”

    “那倒是。”

    唐诺看了阳小样一眼,“你怎么不喜欢杜祥啊,听杨仁睿说,他这几年卖房子赚了很多钱,在北京买好几套房子了,现在天天收房租就过得不错。”

    “我还能稀罕他那点钱?一个男人得有事业,要不然我怎么带出去。”阳小样突然又觉得这样说杜祥不合适,“不过他也一直在找好项目投资,这种人做生意做业务都不错,也许有一天就大发了。”

    “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他,毕竟人家是靠的是自己,很不错了,那些有名有姓的成功人士和富二代不好侍候。”

    “不用操心我,你知道我身边从来不缺男人。你都多久没谈恋爱了,以前没时间,现在这个工作应该没以前那么忙了。”

    “舞榭歌台,多少英雄豪杰,总被雨打风吹去。”唐诺叹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钱啊钱啊,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你有这么穷吗?”

    “没有,想买房子了,不能老这么租房子,一年搬一次,烦死了,房租年年长,过两年就只能睡大街上去了。”

    “有我呢,哪能让你落魄到那个地步。”

    “这话真让人感动。”唐诺把头靠在阳小样肩膀上,“你说我要不回老家去找点事情做算了。”

    “干嘛?”

    “特别不喜欢跟这些文皱皱的人打交道,既要当**又要立牌坊,都把自己当根葱。” 阳小样搬起唐诺的脸,“看来受了不少委屈,心里有怨恨。”

    “我又不瞎。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只看表面,艺术圈的水不仅,还有些浑浊,你以为是阳春白雪,其实也不过是名利富贵四个字。”

    “好事啊,终于开了点窍,你要真是想赚钱,我这有的是门道,说一声就行。”

    “真的假的?”

    “以前不是说了让你用资源赚钱,你又不愿意,又不用你付出什么,只是做个中间人而已。”

    “这种事咱真做不出来,”唐诺睁开眼睛看着阳小样,“你肯定做了不少坏事。”

    “这怎么能叫做坏事?各取所需。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不赚白不赚。”阳小样拍了拍唐诺的脸,“有个最安全最简单的赚钱方法,那些搞艺术的人有些很有钱,他们感情那么丰富,我手里有很多小明星小演员,还有你以前认识的那些什么成功人士,都可以利用利用。”

    唐诺歪倒在沙发上,“让我去拉皮条。”

    “无知!我们只是介绍他们认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跟我们没关系。唐诺,我告诉你啊,人的欲望离不开权,钱,色,欲,情这几样东西,只要你满足了人家的需求,什么样的人都会对你百依百顺。”

    “高见!”

    “刚才你们所说的那个叫李征的老头,肯定是你没挠到他的痒处。就算他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还有个死穴呢,好好找找,肯定能拿下。”

    “妖精!”唐诺踢了阳小样一脚,“赶紧睡去吧,我再瞑想一会。”

    阳小样在唐诺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哼着小曲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唐诺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一缕朦胧的亮色,眼睛里闪过片刻的忧伤。

    韩一平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中的茶杯一直端着,茶水早就凉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拔通了刘佳音的电话。

    “佳音,是不是休息了?”

    “没有呢,一平哥,你怎么才打电话来啊?”

    “你在等我电话?”

    “你介绍的什么人啊,把老师气得,说你也变俗了。”

    “还好吧,不是小睿公司的事我也不会操心。”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南州?”

    “唐诺是去参加活动顺便过去的。”

    “别提他们那一帮人在南州干的那些事,在这边圈子里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老师就是因为这事生气了。”

    “她刚转行,有些内幕她不了解,被人家带坑里去了。”

    “嗯,看得出来,是一张白纸。”

    “老师真生气了?你帮着说说好话,过两天去看看老师去。”

    “明天我跟他说说,要是他还不同意就算了,让杨仁睿也不要动心思了。昨天还说让我专心做学问,不许沾染社会上那些坏毛病。”刘佳音在电话里笑。

    “你呆不住了?”

    “哎呀,一平哥,你说我在这古宅里深居简出,连个朋友都没有,我觉得我真活得不象个现代人呢。”

    “有合适的机会老师肯定会让你出来的。”

    “其实我是觉得杨仁睿这个项目跟老师的理念挺相符的,可唐诺一来,他就怀疑杨仁睿只是打着弘扬传统文化,让艺术发扬光大的牌子做着苟且的营生,满足自己的贪欲。”

    “小睿不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我是想帮他,但他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凭什么帮他?”

    韩一平笑,“他不是怕你吗?那你明天问一下老师,我这个周末过去看他老人家行不行?”

    “你电话都不敢给老师打了?”

    “现在在老师身边的人是你,别忘了啊,行不行都给我个信。”

    “知道了。”

    韩一平这才挂断了电话,脑海里晃出唐诺的样子,摇了摇头。电话铃声把他吵醒的时候,他以为是刘佳音给他回信,一看却是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了才听出是唐诺的声音,而时间刚好九点。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十几年的习惯,上午基本上不会谈工作的事。

    “什么事?”韩一平的话气很不耐烦。

    “韩老师,您昨天不是说让我来您家里拿书吗?我现在已经到您家门口了。”

    这事她倒是挺上心的,“你先在外面等会吧。”他忙翻身下了床,匆匆收拾了一下走出书房。吴星蓝上班去了,客厅里钟点工还没有来收拾,到处都乱七八糟。他只好把实在看不过眼的东西塞进沙发角落里,这才拉开门把唐诺让进屋来。

    “你可真够早的,”韩一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韩老师,我每天六天钟起床,锻炼一个小时的身体,然后吃点早餐就上班,八点半左右到公司。今天我是直接到您这里来了,一会我还得去参加一个画展,十点钟开幕式。”

    “谁的画展?”

    “今天早晨杨总给我发短信让我去的。您昨天也说了,我得多看看才行,真的很外行,以后还得向您多请教。”

    韩一平发现唐诺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她的真诚,她的坦率,她没心没肺的言谈举止……现在她缺的也许真的只是经验和专业知识。韩一平从书柜里找了几本比较浅显易懂的艺术类图书,“你先把这几本拿回去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看完之后必须还给我。”

    “好,谢谢您!”唐诺看了韩一平一眼,“昨天说拜您为师的事,我有点冒昧,我现在还不够资格,如果让您为难,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收回昨天的话。”

    “我没放在心上。”

    唐诺把书捧在怀里刚走到门口,书就掉了一地。

    韩一平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从柜子里抽了一个纸袋出来,“用这个装着拿走!”

    唐诺的脸红了,讪讪地退出门去。

    韩一平分明在那双一直笑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泪光,是自己的什么话刺痛了她?他的心震颤了一下。

    唐诺走出韩一平家,擦了一把眼眶,早晨的阳光亮堂堂的分外刺眼。她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急匆匆朝公交车站走去。

    韩一平从桌子上拿起电话,打通了刘应福的号码。

    “刘院长,昨天跟你提到的锐艺网的那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一平,你还真上心了。”

    “咱们不能随波逐流啊,现在这个圈子有多乱,我们都很清楚,外行看热闹,资本在大量进入,所有人都不安心做学问,都争着抢着捞钱去了。老百姓说房地产沫很大,艺术市场的泡沫也不小吧,迟早会崩盘的,从市场来讲,咱们也得规避一下这方面的风险。”

    “一平,你就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的话了,现在都疯了,他贾柏龙是个什么东西,那一小张破纸就值几十万,我是真服了他了。不过有愿打愿挨的人,我们能怎么办?羡慕嫉妒恨?没辙,我听说有几个资本大鳄在操控着呢,咱们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凭良心做人做事。”

    “我也是想着如果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艺术,那不就少一点疯狂,多一些理性嘛。”

    “这个杨仁睿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没什么背景,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兄弟。”

    “行啊,只要你做的事,我就跟随,要人出人,要力出力,别让我出钱就行。”

    “那就够了,”韩一平终于笑了,“你再帮我联系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咱们一起做呗。”

    “那我想想,过两天再给你信。”

    “找好了咱们一起找个地方坐坐,我做东。”

    “一平,你要是能把李老请出山,那咱说话就有份量了。”

    “我在等信呢,可能过两天亲自去趟南州。”

    “那就更好了,我全力支持。”韩一平放下电话,刚洗涮完吃了早餐,正要进书房,只见吴星蓝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

    韩一平惊讶地看着满脸怒容的吴星蓝,转身想不搭理他。

    “你给我站住,刚才来的那个女的是谁,是不是新勾搭上的狐狸精?”

    韩一平抬起头来四下里看了看,墙角的摄像头正张着乌黑的眼睛对着他,他推开每一个房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洗手间里都装了摄像头。

    “吴星蓝,你想干什么?!”韩一平气得拿起手机就朝吴星蓝身上砸了过来。

    吴星蓝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的手机踩得稀烂,“这个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你做污浞事的痕迹,我必须时时刻刻盯着它。”

    “你疯了。”

    “被你逼疯了。”

    “我已经说过,我错了,你放过我行吗?!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求你了。”

    “道歉就行吗?韩一平,这一辈子你都洗不干净了。我吴星蓝十八岁跟了你,二十年了,你现在有了点名气,就想另寻新欢了,不可能!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高尚美好,都是狗屁!垃圾制造出来垃圾作品!别让我把你那点老底揭穿了,看你还有脸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行了行了,我错了,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再也不会了。”韩一平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窗外,天色忽然阴了下来,起风了。

    唐诺觉得自己单薄的身子好像要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逆风的方向,堵得她寸步难行。

    “唐诺。”钟朝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诺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真是哪都有你。”

    “我都在这个圈子里将近十年了,快走吧,还有十分钟就到时间了。”

    “会准时开始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延迟。”唐诺和钟朝阳紧赶慢跑地冲进了画廊。

    画廊里已经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笑语喧哗,还有几个前两天跟唐诺他们一起去南州的艺术家和媒体记者也在场,大家打了声招呼,各自开始工作。

    唐诺把资料收集整理完以后,趁大家都围着开幕式嘉宾发言的时候走进展厅,展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边走边小声的议论着,她实在看不出墙上挂的作品是好是丑,正要转身走出展厅,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是报社的同事黑子。

    “唐诺!”黑子风一般旋到了她跟前,“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随便看看,欣赏艺术品嘛。”唐诺迎上前去,“我刚看部长在主席台上,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没来呢。”

    “他每次出席活动都得叫上我,我听说你辞职去了一个什么互联网公司,做得怎么样?”

    “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一边学一边干着试试看。”

    黑子叹了口气,“你呀,太不小心了,这个锅你背得也太冤了,外面的人怎么骂你都行,但领导不能让你承受这个冤枉啊,就这么让你走了?”

    “是我自己辞的职,跟领导没关系。”

    “我听他们说那家企业还要起诉你?”

    唐诺听到前面传来散会的声音,“开幕式好象结束了,我还得赶回公司去,你也赶紧过去吧。”

    “行,以后常联系,要是有什么帮得到你的打电话。”黑子迎着人群往前走去。

    唐诺忙调转头朝艺术馆侧门走来,出了门一看,风夹着雨滴扑头盖脸打来,她一低头冲进了漂泊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