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那是高三那年的夏天,六月的天气暑热异常,似乎从一进入五月开始,就热浪难奈。校园里的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像大红色的锦缎一样,绿色只是锦上添花。正午的阳光更是毒辣,备战高考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就像漫天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下一分钟就要窒息。

    每天除了一张张厚厚的试卷,在题海战术中轮翻鏖战之外,唯一的放松就是在石榴树下小坐片刻,谈谈音乐,聊聊梦想。有时候也会恶作剧般男女配对,说某某和某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某某和某某是金童玉女。

    张淼和他就是在好心人的撮合声中走到一起的。

    他是班草,她是班花,他成绩名列前茅,她虽勤奋好学,但成绩只排中等。

    张淼永远记得,那天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气清新的就像是有水波流动。道路两侧的玉兰风华正茂,大朵大朵的白云集在枝头,让她想起扬州轻盈雅淡的琼花;栀子花也纷纷绽放,点缀在翠绿的枝头,将花香恣意挥放;木棉如霞似火,就像女子的二八年华,青春的美丽,饱满的身姿藏都藏不住。

    带着这难得的轻松,她快步走进校园,三步并做两步向教室走去。

    “今天似乎来早了。”教室里除了他在读英语,没有第二个人。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真本事是靠勤学苦练成就的,只有有了真本事,才能有尊严,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像他一样,不管天气晴朗还是狂风怒吼,总是第一个到校。

    “张淼,你今天来的好早啊!”他微笑,清瘦的脸上写着惊喜。

    她汗颜,早起似乎不是她的专例。“今天早上看错表了,所以,所以就是来了几分钟。”

    “你这不是早来几分钟,而且早来了十五分钟。”他扬了扬手上的手表,露出更大的笑容。

    “是吗?”她做了一个呆萌的鬼脸。

    “继续努力,我们都会考上一所好大学的。”他鼓励她说,“以后有啥不懂得,直管来问,我讲给你。”

    “好。”她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内心一阵欣喜,谁都知道他是所向披靡的学霸,无所不能,无所不通,要知道,平日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最多是举办晚会时,共同策划一下而已。

    他转身继续背英语,她坐在他的身后发了几分钟的呆,回过神来,也开始背诵英语。也许是受了他的感染,今天的学习态度特别认真专注。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一阵阵哗笑声传来,年过半伯的语文老师张桂梅也夹着课本走进教室,教室是变得沉寂,只有小声的窃窃私语偷偷的发出。

    她的目光中写满和蔼,又含满威严,她目光扫视四周,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倒计时的惊钟长鸣,“离高招考试只有29天。”

    教室里寂静中含着压抑,就像是拉开的弓,箭已在弦,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张老师平静地说:“同学们,认真复习,时间不在原地踏步。”接着拿出一叠厚厚的卷子,传发下去,做专项复习试题。

    时间如流水滑过,语文考试结束了,接着迎来数学课。

    “又要数学考试了,真头疼。”张淼在心里连连叫苦,想起数学就让她发怵。她偏科偏的厉害,语文、英语是她的强项,但数学就是学不会,脑子不开窍。每次数学考试,只要能过80分就是万幸,阿弥陀佛了。

    “这节数学课,就是改正昨天考的试卷,写出试卷分析。然后我统一讲评。”数学老师是个30多岁的中年人,国家级优秀教师,魁梧的身材,严肃的面容,薄薄的嘴唇紧紧地闭着,极少开口说话,但一讲起课来,那是妙语连珠,举一反三,能将原本枯燥的数学课,讲得活色生香,同学们也听的津津有味。

    但张淼应该是他授课生涯中的一个败笔,另类人物的代表。无论他再怎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她就是脑洞不开,听的一塌糊涂。

    试卷发下来了,看到试卷上鲜红的76分,她再一次难堪的低下头,无地自容。

    这时,他转过身子,轻声问:“考的怎么样?”

    她推了推卷子,红着脸无语,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关系,我们慢慢学,一定可以的。”说完,他拿起她的试卷一道道帮她做起分析。

    从函数的解析式与定义域到空间几何体的三视图与直观图;从三角函数模型的简单应用到离散型随机变量的均值与方差……,他深入浅出,条理清晰。

    不知道是听的格外专注,还是心里作用,张淼突然发现,原来每一道数学题都是含有决窍的,只要认真审题,做解析,还是能做出正确的答案来。

    “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的吧!”她在他的引导下,全情投入,拿起笔在稿纸上一丝不苟的做了起来。

    “对,是这样做的,你真聪明!”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你太棒了。”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

    他的每一声赞叹都让她窃喜不已。同学们的目光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青春的情愫在偷偷流动。

    大课间,张淼和往常一样来到石榴树下,和同学们坐在一起放飞心灵。

    “张淼,老实交待,你和咱们班的班长封明杰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班里的恶作剧大王吴丹一下子扑了过来。

    “哪有的事?瞎说什么?他就是给我讲题,你知道的,我对数学一窍不能。”

    “真的就这样简单吗?”她语气中充满况味,眼神中更是写满一脸的怀疑,跟四周的同学来了个眼神的对接,唬谁呀?谁信呀?

    “那还能有什么吗?”

    “那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平时你都来得很晚,偏偏今天早上和他一起来到教室,是不是你们约好的?”

    “哪有的事,”张淼头大了,“是我今天看错表了,所以就提前十五分钟进班。”

    “封明杰对你没意思吗?我看他对你上心的很,左一句你真棒,右一句你真是太优秀了,我在你旁边坐着,眼馋死了,我也有错题啊!为什么不给我讲,偏偏给你讲?”

    “主要是我太笨了。”张淼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丹说的对,我看班草就是对你有意思。”

    “他要是能给我讲题就好了。”吴丹一脸花痴状。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谈的热火朝天。

    “我怎么了?”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同学们吓了一跳,这下更热闹了。

    “在一起,在一起。”不知是谁推了张淼一下,直接将她推进他的怀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被推了一下,两个人出于本能直接抱在一起。

    张淼想赶紧逃脱,无奈同学们恶作剧的好心将他们围的一起,水泄不通,他只能更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她只能尽力用胳膊推着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眼中笑意盈盈,也在望着她。

    这一望,让她的心中像小鹿一样咚咚直跳。“我喜欢他了吗?”她在心里问,他一直是学霸,她只是一个中等生,两个人距离扯的太远,她压根没想到他会喜欢她,也压根不敢想。

    可是,现在,他的笑意写满他的开心,她一下子恍惚了,难不成他真的喜欢她?

    “同学们,赶紧回教室,快要上课了。”他的一声提醒,同们们纷纷散开,争先恐后的向教室跑去。

    “张淼,赶紧跑,快迟到了。”他催促道,拉了她一下手,又迅速松开,这才向教室跑去。她紧跟在他身后。

    走进教室,发现同学们都在向她做鬼脸,脸上写着人尽皆知的表情。

    “这下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而他索性我行我素,每天依旧对她关爱有加,不是给她讲课,就是帮助她做班务,同学们更是乐意做红娘。

    就这样迎来了高考。

    二天的紧张考试结束后,同学们彻底放疯了,每天不是去爬山,就是去远行,不是去滑冰就是去唱歌,总之,像脱僵的野马一样,无拘无束,任性而为。

    那是一个月朗如水的夜晚,月光照在池塘的水波上,就像是洒上一层薄薄的牛乳,碧色的荷叶在月色下,叶面翠色的就像是一朵朵天然的碧玉,荷花的芳香随风荡漾,在空气中慢慢的飘散。

    “张淼,我喜欢你,你心里有我吗?”他羞涩的问。

    今晚的月色太美的,带着又爱又怜的朦胧。月下的这对年轻人犹如一对璧人装点着这副美丽的画卷。

    张淼抬头看了看月亮,突然想起张宇的《都是月亮惹的祸》。“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一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再怎么心如钢也成绕指柔……”

    张淼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表白带给她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虽然她能感觉到他不讨厌她,面对同学们的起哄总是淡淡微笑,有时还用余光飘向她。刚开始他还有些顾及,到后来索性不管不顾,我行我素。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落在同学们的眼中就是才子佳人心心相印的故事。

    可是,张淼自知自己配不上他,且不说相貌是否匹配,仅学习这一方面是差之千里。他怎么会喜欢她这个学渣呢!所以,她一直认定他就是出于一个班长的责任,一帮一意在帮助她学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但是今晚他却郑重其事的向她表白了,他的眼睛清亮如寒星,坦诚不虚假。她心动了,深深地陷了进去。

    “我是一个月亮红娘,无数美丽鸳鸯通过我来成就,为何总独自神伤?缘定三生,却单单把我遗忘;我是一个月亮红娘,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我都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伴无数个孤独的人度过一个个无眠之夜,从月牙到含笑到月半中天,我见证了无数有**终成眷侣的团圆故事,可是遗忘后的清冷永远伴随着我……”抬头望望天空中的像半个月饼的月亮红娘,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心中暗自感叹,月亮真是一个忠贞的红娘啊!多少才子佳人的情缘都是在月色下**的。

    圣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蒙上一层薄薄的面纱,散发着淡淡的余辉,特别是那双眼睛,像一双黑宝石,晶莹的就像是蓄满的一汪清泉。

    封明杰更加确定自己爱上了面前的这位姑娘。他想做一个书生,在没有战乱的王朝,带着满腹的诗书,上京赶考,在十里长亭,在桃红柳绿的季节邂逅一段情缘。那个女子有着桃花般的明媚容颜,与满山的怒放的桃花相映红,特别是她的笑,仿如蝴蝶在他的心上盘旋飞舞。

    可是,他不敢冒昧表白,怕打扰小姐,恐负流水年华。同样是一个月夜,他多想让月亮传一张纸条,将爱慕的心思传递。于是,取下古琴,抚琴一曲,让他的心思随着琴声缓缓流淌,用一段思念,把情系牢。

    此时的张淼就是那位长亭中邂逅的女子,寻寻觅觅,不经意间竟在这里遇到。“你不喜欢我吗?”他见她久不回答,紧张地问,语气中含满小心翼翼。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喜欢吧!纯粹是骗人的,喜欢吧!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惹出情愫。

    他一步上前,直接拉起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张淼,我爱你,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你,只是碍于学习,不能让自己分心,所以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这样太委屈。”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初春,那时我们都还小,你因为家庭的原因,在奶奶家住下来,于是我们一起读书,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

    张淼惊讶地望着他,那一年,她八岁,父母离异,她从河之北

    来到河之南,由奶奶一手带大。

    “那年我九岁,你八岁,我在池塘边看到了你,你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和淡蓝色的短靴,小手插在一双红色的兔毛手套里面,你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脑后,梳着平顺的流海,皮肤雪白,那种白是一种特别不真实的白,像是很少接触阳光一样,你的眼瞳幽深,让人想要沉溺探究。你像是一株在清澈的水潭里生长的水草,靠近了便能闻到清甜的草香。你是那样的纤弱,过分消瘦的身体在大外套里晃来晃去,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风钻进你的衣服里,那一刹那,我就生出保护你的心。”他的声音真好听,就像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清亮富有感染力。

    她愕然地抬起头,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情愫从十多年前就已滋长。不错,他和她是从小到大一起学习的铁杆同学,是同样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但他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就是那种八杆子打不着的疏离关系,特别是初中三年,一学期说不上十句话。

    记得有一次周末,她有一道几何题不会,就拿着书本去他家问她,他对她爱理不理,讲完之后,就紧闭着嘴唇懒的看她。从此以后,二人的关系更是疏远,就像是隔着一层冰。

    这种关系一直到高考的前一个月才有了质的改变。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默默的关注着你,将心事深深掩藏,我怕同学们一旦发觉就会嘲笑起哄,扰乱我们的学习,再说老师三令五申,明令规定‘严禁早恋,一旦出现,直接开出学籍。’所以我对你一直很冷淡。但你的一颦一笑都落在我的眼里。你看到斑斓的蝴蝶落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会开心的笑;看到零碎的雪花坠在手心上也会笑;听老师讲山区孩子生活如何贫因你会落泪,然后拿出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毫不犹豫的投入捐款箱。”他的目光深情如水,陷入如丝如缕的回忆中。

    张淼沉静地望着他,可内心早已是心潮澎湃,逆流成河。这个纯真的男孩该是如何的细致,才会记住她生活中的点滴。

    “你还记得么?十二岁的那年,也就是我们升入初一的那年寒假,你回城看你的母亲,回来的时候却崴住脚。你不会知道,我每天都会在池塘边等待偶遇,望着你奶奶家的大门,幻想你会出现,那样我就会提前离开一会,然后再绕回来,制造出顺路碰巧遇见的路过。”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挠着头。

    张淼目光转睛的望着他,也羞涩的笑了,这一笑使两人之间原本紧张拘束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我等啊等!半个月后的一天,你终于出现了。天气还很冷,你却穿的很单薄。你拄着拐仗摇摇晃晃地走来,穿着一件玫瑰红的开衫毛衣外套,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毛昵裙子,长长的头发分成两缕辫成麻花辫,尾部还卡上两朵大大的蝴蝶结,展翅欲飞,有一种流动的美。你来了,我赶紧逃开,等你在池塘站定四五分钟后,我才出现。”回忆起往事,封明杰依旧带着紧张。

    “这事,我记得,那是我从城市刚刚回来的第一天,我到池塘边去的原因,也是想……想……看能不能遇见你。”张淼语无伦次地说,将头低下。

    “可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所以不抱任何幻想,可是你却出现了。”她的言语中依然带着当年偶见的惊喜。

    他觉得面前有金光乍现,太阳从天幕中钻了出来,将阳光单单洒在他的身上,内心欢喜雀悦。

    “天这么冷,你怎么会在这里?”依记当年,他的第一句问话。

    “没事,只是想来坐坐。”她抬头望着他,神情冷淡。

    “你哭了?眼睛都肿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心疼地问。

    “没事,沙子迷着眼睛了。”她转过脸,不去看他。

    “你骗人,冰天雪地的,哪来的沙子?”他转到她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

    张淼突然感到自己的无力,她这谎撒得也太没水准了,地上还覆盖着一层薄雪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告诉我,我也许能帮到你。”他轻声地问,语气中带着些凌厉。

    “没有人能帮得了我。”她摇摇头,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寂寥的池塘彼岸。只见几树红梅在风中怒放,一两支迎春花也在风中摇曳,将春天的讯息传递。只要穿过池塘,坐上公共汽车,就可以进城看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你是想你爸爸,妈妈了吗?在这里生活的不开心吗?”他更加轻声地问。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坦诚,只是抬起眼睛望着他,目光中的泪水晶莹欲滴,“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走了。”

    “走了?”他不敢相信,这走的意思有很多种,也许是远走高飞,也许是死去,也许是……他不敢轻易冒然询问。

    “以前,我放假的时候都可以去她那里住,现在她和另一个男人去深圳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艰难地说着。

    “她可以随时来看你,你是她的女儿啊!你妈妈是疼爱你的。”他极力安慰她。

    “不会的,我这脚就是去车站追她时崴伤的,她在车里坐着,我在车后面追,我跌倒了,她却没有下车看我一眼,而是绝然离去。”她神情痛苦,“她不爱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看着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我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她再也不要我了。”

    “你还有我,我能照顾你的。”十三岁的他拼尽全力说道,她的泪水晶莹地如清晨里最璀璨的露珠,他想走上前去,轻轻地接住,如珍宝收藏。

    她的脸登时红透了,将目光投向他的面部。他有一张刚直坚定的脸,却充满稚气。

    “你不会的。”她略有迟疑的摇摇头,一学期以来,他跟她之间的对面超不过十句。

    “我一定会的。”他坚定的说,言语中充满恼怒,然后气乎乎地离去。

    她没有叫住他,走就走吧!反正他们差着云泥之间的距离,孩子的话岂能当真?一句戏言而已。

    只是让张淼感到意外的是,年少的他竟然牢牢记住自己的诺言。

    她不相信地看向他,“你会爱我?”她反问,“真的假的?”

    “张淼,我爱你,是真的。”他郑重其事地说。

    张淼拧了拧自己的脸蛋,“疼”她咝了一口气,“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干什么?多疼呀!”他轻轻地用把指腹揉着她柔软光滑的脸。

    “我是想证明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张淼,要不你使劲咬咬我,看我会不会疼?”

    “好。”她抬起他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确信是真实的,他这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就站在她面前。

    “张淼,回答我的问题,你爱我吗?”

    “嗯,我爱。”她点了点头,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真好。”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忘情地吻上她的唇,羞涩,但甜美。这是她的初吻,对他亦是,他的吻笨拙,先是轻轻地贴上那两片红唇,而后缓缓地试探中品尝唇的柔软。

    月亮将银色光辉洒上他们,怀着满脸的爱意注视着这对年轻人,送上真挚的祝福。

    冗长的吻之后,他松开她,依依不舍地对她:“淼淼,咱们高考也结束了,志愿也报过了,我想到山区支教,利用暑假给山区的孩子授课,帮助他们巩固学过的知识,同时,学一些新课程。”

    “我支持你。”她言语中充满不舍,光滑的脸上挂满红晕,**上下起伏着,紧张而激动。

    “淼淼,我爱你,我想你,我舍不得你。”他再一次吻上她的唇,更深情的吻,似乎要将十多年来的暗恋悉数吻尽,刻进彼此的生命。

    “什么时候走?”喘息的间息,她问。

    “明天。”他更加的不舍。

    张淼的泪滑出眼眶,幸福来的太突然,但她还没有好好享受幸福的包围,就要分开了。

    “别哭,淼淼,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他吻上她的泪,心里更是生痛。

    “我,我想把自己交给你。”她心里升腾起一种悲壮的勇气,她愿意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他。

    “什么?”他愕然,心脏激动的就要跳出胸口。

    “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你。”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悲壮而如磐石的誓言。

    “淼淼,我更不会负你。”他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更加热烈的亲吻她,她也极力迎合着他。

    月亮闭上眼睛,羞涩地钻进了云层,封明杰将自己的白衬衣铺在草地上,将张淼轻轻地抱在身下,缓缓地进入。痛,是一种闷痛,在爱的快感中,她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他也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望着白衬衣上的那团牡丹花,这对年轻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再一次许下了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的誓言。

    封明杰第二天在张淼绎动的目光中,坐着公共汽车离去,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张淼就是度日如年。每个周末,封明杰都要坐上一个小时的客车到镇上给她打电话,因为他去的地方过于偏僻,没有覆盖信号,手机根本无法接通,只有到镇上,才能煲电话粥,诉说双方的思念。

    “我下个周末就回去了,等着我。”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通知书也收到了,该回家收拾收拾去新学校报到了。淼淼,没想到,咱们考上同一所学校,每天都可以见面,这真是命运的安排。”

    “是啊!遇见你真好。”电话这端的她再一次无声的流泪。命运真是垂怜她,虽然她和封明杰考上同一所学校,但她知道她差点与之失之交臂。

    封明杰是一本,她是三本,后来补录的。她早已做好思想准备,选择复读,一定要和封明杰在同一学校读,那样,他们就可以天天见面,没想到,却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周的时间太漫长,周末这天,张淼早早地起床,选好漂亮的衣服,拿着一把雨伞,去车站接恋人的归来。

    她抬头看看天,天阴沉沉的,像老灶爷的脸。有零星的雨丝落下。她坐在大厅等他的归来,想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说:“淼淼,我回来了,想你了,你是我梦里的四分之三。”

    窗外的雨此时如瓢泼般越下越大,但是载着封明杰的客车却就是不驶进车站。

    “雨啊雨,赶紧停下吧!”她在心中祈祷,盼望雨赶紧停下,心里更是七上不下,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这时,一位车站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出事了,从A镇到市区的车因遭遇泥石流翻入山谷,23名乘客和两名工作人员无一生还,这是名单。”

    张淼如五雷轰顶,浑身发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继而号啕大哭。

    一位年长的阿姨快步走过来,“姑娘,节哀,人已经走了,活人更是要好好地活下去,以慰他在天之灵,兴许,你弄错了,他没坐这班车。”

    “是啊!也许他没坐这辆车。”阿姨的话犹如给她注射了一剂强心剂,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住工作人员的手,“阿姨,他是我最爱的人,他叫封明杰,告诉我,他还活着?”她满眼乞求的望着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望着小女孩红肿的双眼,她的心也是如刀割般难过,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就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大,却要遭受离别之苦。很不幸,封明杰的确在名单之中。

    “孩子,保重自己。”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坚定的目光传递着活下去的正能量。

    张淼一下子明白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到窗口,看向那份失事人员名单,看到心中呼唤千遍万遍的名字,整个瞬时七魂少了六魄。

    那天,她是走回家了,在大雨滂沱中,让雨水冲去她对他刻骨的思念,对命运不公的呐喊。

    那年,她没有去那所大学读书,而是选择复读,第二年,考上另一所大学读书。

    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是心如枯水,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却没有想到遇见朱明朗,第一眼她就确定自己爱上了他,他就是这辈子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

    “滴、滴”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朱明朗从电脑前扭过身子,长臂一伸,将手机拿在手中。

    是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彩信,一共六张。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阵莫名的紧张,对陌生人发来的彩信生出排斥。本不想看,但出于礼貌还是打开了。万人是陌生人的求助信息呢!

    当打开第一张彩信图片时,他一下子明白自己排斥紧张的根源。果然是来者不善。

    第一张图片是静好大学读书时的照片。照片上的静好穿着淡粉色的碎花长裙,荷叶领,泡泡袖,长发披肩。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木质画夹,正坐在草地上的竹椅上画画,她的头微微地向前方仰望,眼睛笑成弯弯的上弦月,露出洁白的贝齿,头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泛着金光。

    认真地端祥着这张照片,双目直勾勾地一动不动,就像是看穿人的内心深处。他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还是对他有几分感谢,因为这张照片弥补了他对静好大学生活的空白了解。这些片断虽只是寥寥,但寥胜于无。

    第二张照片是一身天蓝色旗袍的静好安静地坐在图书馆看书,面容沉静,就如窗前的那朵绽放的百合花。

    第三张是静好和一个男子相拥的身影,男人的下巴轻轻地抵住她光洁的额头,而她笑妍如花,落在明朗的眼中就是姝动天下的美。

    第四张是生日宴会上,他吻上她的唇。

    ……

    他握着手机的手力度越来越大,内心越来越不淡定,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的静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配拥有,他这个人渣更不配。

    “丁云开,你不配?你想用这种方式离间我和小唯,做梦吧!”他一下子释怀了,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他这是在诱导人的心理按照他的思路走,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要小唯在就好。小唯在,他的天空就是一片晴朗,只有四月的明媚,而非八月的兼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轻轻按下删除键,只留下小唯画画、图书馆读书的照片,这将是他永远的记忆。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上扬成弯弯的弧度。

    这时,手机响起,还是那个陌生的电话,他淡定的接起,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虽然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可是,情感的纠缠让他不得不选择面对,而非逃避。

    “朱总,我和小唯的爱情是不是很唯美?”隔着电波,朱明朗依旧可以看到他那张“志在必得”洋洋得意的无耻丑脸,他呵呵的笑声就是不自量力的证明。

    “朱总,君子有成人之美,还请朱总高抬贵手,让我和小唯团聚,我们结婚之日,必定会请朱总屈尊光临。”

    “丁总,这句话你说得为时过早,小唯不是一个物品,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决定,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他淡淡地说,语气冰的就像是寒风萧瑟刮过。

    “朱总,我们很相爱的,我爱小唯,小唯也深爱着我……”

    “闭嘴,你爱她吗?你如爱她就不会**,你如爱她就不会企图隐瞒真相,而是坦诚相告,不是去做催眠这种把戏。”他打断他的话。

    “男人嘛!都是吃腥的猫,粗茶淡饭吃多了,难免想尝个鲜,请朱总谅解。”他讪讪的笑。

    “呸,人渣不亏是人渣,这种话也就你能冠冕堂皇的说出来。”他声色凌历地打断他的话,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

    “朱总,我们有很多过去的,并不是只有照片上那样简单,小唯是我的女人,你难道……”

    “闭嘴!”他低吼,如果丁云开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一拳将他打的满地找牙。他话里暗示他不是不懂。

    “难道朱总真的不在乎?”他不依不绕地追问。

    “只要她在就好。”

    “你真是一个偏执的人,无可救药,我玩过的女人你也要。”他的语气含满轻蔑,要多轻蔑就有多轻蔑,要多无耻就有多无耻“你的秘书张淼就比她强一百倍,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该天朱总也抱得美人归。”

    “滚。”他重重地挂断电话,“无耻小人。”他恨恨地骂道,“静好,你也是遇人不淑啊!”用指腹轻轻地抚摸过她那张素静如玉的脸,低声说道,“不过,静好,无论过去你们有过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