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传来神秘的呼唤声
    在九雪城,好像再也没有比华华更幸福的孩子了。

    他的家在郊外的柳叶河畔,那可是富人的聚居地。这里风光秀丽,空气清新,八里之外就是雄浑苍茫的蝴蝶山。河的两岸,林立着两层楼的小别墅,屋顶一律红色,仿佛一群戴红帽子的城堡飞出了森林,欢笑在人间。十岁的华华就像快乐的蓝精灵一样住在里面。

    他怎不快乐呢?他的爸爸康维路是有名的科学家,妈妈英婕是一家赫赫有名的外资企业的部门经理,奶奶精神矍铄,勤劳俭朴,不请保姆就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把华华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游戏的房间,叫“外星球办公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最棒的是一条名叫“康英线”的弯弯曲曲的小铁路,可用遥控器操纵“华华号”小火车在上面行驶,水平不够级别的就只好翻车了,不过华华早就把“自己”驾驶得得心应手,俨然一个至少有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他常常把最好的三个同学——成丽、龙腾、马小跃带来一起玩,边玩边打分。四个选手中,不用说,成丽的得分最低了,五年来,她居然没有一次是顺顺当当走完“康英线”的,但她会背很多古诗,这可是三个男生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华华无忧无虑地嬉戏着,学习着,成长着。爸爸妈妈太忙了,只有在周末才能带他出去玩。最忙的是科学家爸爸了,常常几天不回家,有时周末也呆在实验室里。要是哪个星期天爸爸不去实验室了,兴致勃勃地和妈妈一起,带他去啃麦当劳,坐快艇,爬蝴蝶山,那可是华华最开心的一天了。

    华华的奶奶五十多岁,手脚麻利,慈眉善目,自从爷爷死后,就变成了一个在家修行的佛教徒。在她的卧室里,摆着两尊小瓷像,是如来佛和观音菩萨。奶奶天天烧香跪拜,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叽咕什么。有时,奶奶还会放一段佛教歌曲,边哼边起舞。更好笑的是,奶奶并不吃素,相反,大鱼大肉吃得比华华还多。华华嘲笑奶奶是个假教徒。奶奶笑眯眯地说:“吃饭脆脆香,身体天天棒,把子孙照顾得健健康康,才对得起菩萨的好心肠。”也许正是因为营养丰盛的缘故吧,奶奶满面红光,力气很大,调皮过分的华华一旦被她抓住,总是很难逃脱的。

    在华华家里,还有一个特殊成员,那就是白领八哥滇滇,是华华一家到西双版纳旅游时特地买回来的,按籍贯取名叫“滇滇”。滇滇的羽毛并不艳丽,但体态优美,鸣声动听,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颈上天生一圈白色的羽毛,就像打着一副领结,显出很文明的样子。一件黑褐色的上衣,一条淡棕色的裙子,翅膀上只绣一点白色小花,一亿多年来,她的家族总是穿得这样朴素,和谐。黑色尾羽的白端,仿佛一盏希望的小灯在飞翔,这应该算是她的理想和骄傲吧。在艳丽的太阳鸟面前,滇滇一点也不自卑,她自认为是鸟类王国里的“知识女性”,拥有骄人的智慧。的确,经过华华一家的悉心**,她已变成远近闻名的“话鸟”了,想想两年前,她初来乍到时,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的、未开化的雏鸟。人类的语言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荣耀,她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家,因为主人发自内心地把她视作家庭的一员。邻居们都说,这只云南鸟是康维路夫妇的“女儿”,华华会飞的“小妹妹”。滇滇听了,甭提有多高兴啊!她站在一张齐桌高的圆木墩上,和主人一起进餐,说笑。吃饱喝足后,她就去鸟笼里歇一会,然后到外面的天空舒筋活骨。鸟笼总是开着的,以便她来去自由。

    不用说,全家人中,华华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了。他们常常一起玩,你教我开火车,我教你捉昆虫。聪明的滇滇还真学会了开火车,不过她是用嘴来点啄遥控器的,虽然开得磕磕碰碰,但比成丽强多了。

    滇滇虽是小鸟妹妹,可也像英婕妈妈那样保护华华。炎热的夏天,只要滇滇往华华的肩头一站,那些吸血的蚊子啦讨厌的苍蝇啦就吓得远远的。每天,她总要跟着奶奶送华华上学,接他回家。后来华华大了,不要奶奶送了,她就一个人去,不是在他头上边飞边唱,就是站在他肩上骨碌碌地逡巡四方。有时估摸着华华饿了,她会偷偷地衔一块饼干,飞到学校,闪电般地蹿进教室,把饼干丢在华华的课桌上,等老师刚反应过来,她已经逃走了。平常,她总是督促华华努力学习。在家里常常听到像老师敲讲台一样的鸟叫声:“华华做算术!华华背课文!”如果华华在学校玩掉了时间,她就飞到足球场上,向满场飞奔的华华叫嚷:“天黑了,华华回家!华华回家!”华华有时烦了,就大声质问滇滇到底是他的鸟妹妹、鸟保姆还是鸟妈妈。滇滇唱歌似的回答:“好朋友,乖朋友。”华华无可奈何,只得更喜欢她了。

    对这只有情有义的乖乖鸟,华华的同学都羡慕死了。但滇滇跟人类女孩一样,也有个天生的毛病,那就是爱唠叨,喜欢打小报告。华华要是打架啦,贪玩啦,抄别人作业啦,罚站墙角啦,她总要唧唧喳喳地告诉大人,搞得华华老挨训。直到华华威胁断交,滇滇才像咽石头一样艰难地改掉了这个坏习惯。

    多年来,这个幸福的小家庭,四人一鸟,彼此相爱,其乐融融,多让人艳羡呀!可是这个春天,十岁的春天,幸福似乎就要离华华远去了。

    这天深夜,华华突然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是从爸爸妈妈的房间传出来的。华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稚嫩的记忆里,爸爸妈妈从来没红过一回脸,他们两人好得就跟鱼和水一样,因为他们不但是爸爸妈妈,还是高中同学,是经过一段惊险故事的考验后才结婚的。现在居然吵起架来了,肯定发生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华华拧开灯,翻身下床,打开门,走到走廊上,竖起耳朵偷听。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勉强不是生活!”是妈妈的声音。

    “是呀,选择才能创造生活,我尊重你的选择。”是爸爸温和的声音。

    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呀?像打哑谜一样。

    “别吵了,华华在睡觉!”爸爸忽然一声怒吼。华华吓了一跳,爸爸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一向斯斯文文,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还是深更半夜!

    争吵声消失了,黑暗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华华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扑棱棱的一声响,滇滇落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叫道:“华华不夜游,华华快睡觉!”

    华华赶紧回到卧室,关上门,双手捧着滇滇,问道:“你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吗?”

    “不明白,”滇滇懒懒地伸了伸翅膀,眯了眯困倦的双眼,哼哼唧唧地说,“我不过是一只鸟。”

    “可你是最聪明的鸟,一只会说话的鸟,墙缝里的小虫子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你一定知道。”华华又是讨好又是央求。

    “我有你聪明吗?”滇滇问。

    “你当然比不上我,因为我是人。”华华得意地说。

    “聪明的华华不知道,比华华不聪明的滇滇怎么会知道呢?”滇滇不动声色地说。

    华华知道中计了,不再逼问了。

    “华华开门。”滇滇拍着翅膀说。

    “你可以陪我吗,滇滇?就睡我的枕头。”华华说。

    “我可不想变人。”滇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向门口跳去。

    “亏你还是我的乖朋友呢。”华华生气地说。

    滇滇停住了,转过身来,望着华华,迟疑着说:“抱歉,我必须维护我的鸟类身份。”不待华华回答,她扇着翅膀说:“你放心,太阳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和好的。”

    华华无奈,只得打开门,滇滇飞了出去,熟练地穿越黑暗,钻进了挂在客厅里的鸟笼,用翅膀关上门,呼呼大睡起来。

    可是太阳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好像并没有和好。早餐时,除了滇滇一边啄面包屑一边唧唧咕咕外,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奶奶也装聋作哑。华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爸爸妈妈,你们昨晚上吵架了,为什么?”

    大人们都吓了一跳。康维路和英婕面面相觑。

    “哦,对不起,我们为工作上的一点事发生了争论,那不是吵架。”爸爸讨好地说。

    “是呀是呀,”妈妈笑盈盈地连声附和,“把你吵醒了吧,小皇帝?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骗我!”华华大叫。

    “不许大喊大叫,没礼貌!”奶奶敲了一下华华的头。

    “你们应该互相道歉。”华华嘟哝着说。

    “开始新的一天。”滇滇扇了扇翅膀说。

    “道歉的应该是你爸爸。”妈妈淡淡地说,“我去上班了,华华再见。”说着离开饭桌,拿起包。爸爸低着头,默默地喝稀粥。“再见妈妈。”华华嗫嚅着说,呆呆地看着妈妈离去。门外很快响起了汽车的发动声。

    忽然,滇滇“嘎”的叫了一声,飞了出去,落在引擎盖上。

    “滇滇,你来干什么?”妈妈大吃一惊。

    “华华很伤心。”滇滇说。

    “我会向他解释的。”妈妈说。

    滇滇机警地瞟了瞟四周。“你们不会离婚吧?”她压低嗓音问。

    “哈哈哈——”妈妈大笑起来,把头探出车窗,“滇滇,你是一只鸟啊,怎么会理解人类的复杂呢?何况还是最复杂的感情。”

    “对不起,我忘了我的身份。”滇滇用翅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忘了你的任务,让华华开心。快回去!”妈妈厉喝一声,汽车跑动起来。滇滇晃悠了一下,飞上天空,望着远去的汽车,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过是一只鸟,能有多大的本事?”

    从此,康维路和英婕再也没有吵架了,家里似乎比以前更平静了。妈妈检查华华的作业时照样有说有笑。爸爸在实验室照样几天不回来。妈妈虽然天天回家,可不知不觉回来得晚了,说是最近公司争到了一笔大买卖,在加班。

    四月初,当院子里的丁香花开、芭蕉长出新叶的时候,英婕把华华叫到跟前,说出了一句晴天霹雳的话:

    “华华,我和你爸爸已经商量好了,暂时分居。”

    “分居是什么?”华华傻呼呼地问。

    “就是,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了。”妈妈泪花闪烁。

    “什么?!”华华大叫起来,眼泪登时涌了出来,“不行!绝对不行!”

    “妈妈搬出去住。”英婕轻轻地说。

    “妈妈不要我了吗?”华华哽咽着说。

    “怎么会呢?妈妈生你的时候,差点连命都丢了。你永远是妈妈的命根子,妈妈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不许你走!”华华死死抱住妈妈的腰。

    “爸爸妈妈只是暂时分开,”英婕蹲下身,为儿子擦去泪水,“用一段时间来想一想,也许矛盾一解决,妈妈就会回来的。”

    “你们闹什么矛盾呀?”华华问。

    “大人的事,你是不懂的。”

    “我和龙腾、马小跃也斗过气,可是不到一天又和好了,你们为什么要拖那么久呢?”

    “哈哈哈,”英婕笑得眼泪直流,“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就是感情。”

    “你是不是不爱爸爸了?”

    “不知道,”妈妈苦笑着说,“等想好了爸爸妈妈会一起告诉你的。”

    “那你住哪儿?”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以后你也可以去玩。”

    无论华华如何哀求,妈妈还是搬出去了。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上午,华华站在雨中,无助地望着妈妈的车缓缓离去。他的心都快要碎了。当天夜里,爸爸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扶回来,一头倒在沙发上。奶奶端来热水,边流泪边为他洗脸……

    第二天,爸爸很晚才起来。他没有去实验室,他就呆在华华身边,陪他打游戏,逗他笑,带他到河边放风筝。可华华懒洋洋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奶奶和滇滇也轮番上阵,可还是收效不大。龙腾和马小跃来叫他去玩球,也被他拒绝了。直到妈妈打来电话,甜言蜜语地安慰他一番,他才渐渐露出了笑容。妈妈每隔两三天都要带好吃的好玩的来看他,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给他。每次华华总要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总是敷衍一句,审问起他的学习情况来。

    同学们都知道华华家里出事了,暗中挤眉弄眼,指指点点,无论嘲笑还是同情,都使华华很难受。他变得沉默了,失去了往日的活泼。滇滇非常着急,天天飞到康维路的书房里,翻笑话书。

    “华华,用‘如果……就’造句,看谁造得好。”放学路上,滇滇在华华头上边飞边叫。

    “如果妈妈回来了,华华就做个乖孩子。”华华不假思索地说。

    唉,滇滇悄悄地叹了口气。“该我造句了!”她尖声嚷道,“今天早上奶奶房间里的如来佛偷吃苹果的时候,被我逮住了。”

    “什么?”华华愣住了,“有这事吗?”

    “还有呢。”滇滇继续嚷道,“它就讨饶,说下次再也不敢了,不做小偷,只做雕塑。”

    “哈哈哈,”华华指着滇滇大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哇?‘如果’是一个词,不能分开的。我怎么教你的?笨鸟!”

    滇滇唧唧唧地笑了:“笨鸟快乐。”

    “再测一下你的智商,”华华说,“用‘果然’造句。”

    “今天早上奶奶房间里的如来佛偷吃了一只苹果,然后被我逮住了。”

    “哈哈哈,”华华笑弯了腰,“大笨鸟,你又把‘果然’分开了。”

    滇滇落在华华肩膀上,贴着华华耳朵说:“华华果然笑了。”

    “原来你在耍我呀!”华华生气地说。他走到河边,拣起石子打水漂;无论滇滇怎样讨好,就是不理她。华华无聊地玩了一会,就摘了一把小野花,坐在堤坝上,一朵一朵地扔进水里,看它们漂向远方。对面的公路上,小车来来往往,哪一辆是妈妈的车呢?

    没有妈妈,家里多冷清呀,好像失去了灵魂,像电视里的僵尸一样,干巴巴地跳着。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呢,不再和爸爸赌气,高高兴兴地回来?

    爸爸在实验室泡得更凶了,有一次居然整整呆了五天,不是华华打电话去他还不知道有个家呢;不过自从妈妈走后,每个周末他都雷打不动地回来,回来带华华去玩。

    这天晚上,奶奶把华华带进她的卧室,指着神龛上的佛像说:“来,我们来求求佛祖和观音菩萨,他们会催促你妈妈早点回来的。”

    “很灵吗?”华华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灵啦,因为他们是最善良的神,最看不得人间有苦难了,尤其是那些人为制造的痛苦。”

    于是呈上香果,点上香,祖孙俩一一跪拜祈祷。

    观音菩萨端庄慈祥,真像妈妈,华华一见它就感到十分亲切。他边磕头边大声说:“观音妈妈,你魔法无边,快把瓶子里的水洒到我妈妈的头上吧,那她很快就会想通,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滇滇也跳进来,不住地鞠躬:“如来佛,只要你让妈妈早点回家,我再也不拿你造句了。”

    华华笑了,奶奶也笑了。

    真的,真的很灵验呢。没过几天,华华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柳叶河的波浪上,观音菩萨站在云中,在一群长翅膀的小天使的簇拥下,用最慈爱的声音对他说:

    “华华,成丽说得对,你妈妈是女强人,没有谁能改变她的主意,神仙也不行,除非她自己,因此,你只有老老实实地等她回来。不过,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叫我观音妈妈的人,我高兴得觉都睡不好。我非常乐意做你的神仙妈妈,因为你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孩子。你曾经从摊贩手里,救过十六只可怜的小动物,把他们放回了蝴蝶山,每次我都在场,当然你看不见我啦,因为我是神。既然我已经认你做我的人间儿子了,我得送一件礼物给你做见面礼。这件礼物非常神奇,它会给你带来无限的快乐,使你在没有妈妈的这段日子里,也能过上幸福生活。”

    “真的?是什么宝贝呀?快给我!”华华兴奋得大叫。

    “它会自己来找你的,就看你能不能辨认出来。”观音妈妈说完神秘地一笑,钻进了厚厚的云层,消失了。

    次日华华一起床,撒腿就往奶奶房间跑,去催神仙妈妈快把礼物送来。可是瓷器做的观音菩萨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声不吭,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

    华华心想:“观音妈妈投梦给我,莫非跟大人一样,也是为了哄我开心,撒谎骗人?”

    丁香花越开越多,微风中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几丛芭蕉的嫩叶,越长越大,好像是在铁扇公主的嘴里孵化似的,长大了要到火焰山灭火。篱笆不宽也不高,浓密的常春藤只好叠压在最高处,显得更加丰茂。只有那株松树还是那么矮小,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奶奶一有空就在小院子里忙忙碌碌,侍弄她的花草树木。华华有时也帮奶奶浇浇水什么的,每次都要为小松树多浇点,还背陈毅元帅的诗歌为它加油:“快长呀,长大了把它们比下去。‘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奶奶笑道:“华华也要快快长呀。”

    这时滇滇从土壤里抓到了一只害虫,一口吞了下去,接过奶奶的话唱道:“长大了学滇滇,离开妈妈闯世界。”

    华华跑过去,喷了滇滇一身水。滇滇飞上篱笆,一边抖动羽毛,一边尖叫:“学生守则第十二条,爱护动物,保护环境。”奶奶呵呵大笑。华华说:“就该惩罚无情鸟。”滇滇垂头丧气地说:“来生变**情鸟。”华华乐了。奶奶嗔道:“你这鸟越来越贫嘴了,跟小品演员差不多。”滇滇飞到奶奶耳边悄悄说:“逗华华开心,逗华华开心。”奶奶连连赞许:“晚上赏你牛蛙肉吃。”

    可华华的开心总是一阵一阵的,虽然嘴上念叨得少了,也不再哭求妈妈早点回来,可暗地里期望得更强烈了,晚上做梦也大叫妈妈。但妈妈越来越忙了,因为她又升官了,变成了公司的副经理,看她精神振奋、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把回家的大事给忘了。妈妈新租的房子华华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愿去了。那是什么家呀?比旅馆还冷清!现在最能让华华着迷的,就是观音妈妈许诺给他的见面礼了。可它到底是什么宝贝呀?什么时候来找他一起玩呀?

    六月初的一天,黑云聚集,狂风大作,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下得真大呀,从中午下到黄昏,还不见停。爸爸担心奶奶和华华,请假赶回来了。到深夜里,雷声更响了,简直要把大地炸翻;闪电的面目像刽子手一样更狰狞了;狂风像强盗一样捶击着窗户,砰砰砰的响。爸爸怕华华害怕,要华华和他一起睡。华华为了锻炼老师提出的“要战胜大自然”的勇气,拒绝了大人的保护,独自瑟缩在被窝里,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滇滇受到了惊吓,半夜来敲门,主动提出要和小主人呆一宿。华华骄傲地收留了她。滇滇哆哆嗦嗦地蹲在被窝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是一只鸟,我是一只鸟……”华华烦不过,打了她一下,她才闭上嘴巴,迷迷糊糊地睡去。后来,华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华华,华华,华——华——”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叫华华的声音。华华以为是滇滇在叫,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可那声音越来越大了,在暴风雨中是那样清晰。华华醒了,拧开灯,翻身坐起,掀开被子,只见滇滇睡得正香。奇怪,是谁在叫他呢?轰隆隆,雷车又驶过了一辆。

    “华华,华华,华——华——”

    雷声一停,那个神秘的声音在暴风雨中又响起来了,声音沙哑,微弱,断断续续。华华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道闪电突然撕裂了天空,把他吓了一跳。

    “华华,华华,华——华——”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窗外,更加微弱,更加急切,仿佛快要死了。

    华华爬上书桌,贴着窗玻璃,搜索着外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巨大的芭蕉叶子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突然,华华撞上了一道精光闪闪的目光,紧接着,地上有片芭蕉叶掀开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吃力地爬了出来,抬起头,叫了声“华华”,砰的一声,头颅垂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