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贼遇
    这日,他们行到了离苍岱山最近的一座城镇,平城。一行人停下来做最后的整顿。

    江燕矶扶着小蔓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马牵到后院好生喂养后,便进了客栈,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两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影。

    “小二,三碗素面,半斤酱牛肉,小炒青菜一碟,再来一壶清酒。”江燕矶边扶着小蔓坐好,边吩咐迎上来的小二。

    “好嘞!”小二高声回答间,已经手脚麻利的向后厨去了。

    菜才上齐,江燕矶和小蔓一边吃着,一边低声谈论这一路的趣事,时不时小蔓还被逗得笑出了声。

    可惜了这轻松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啪”,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愉快的谈话。

    江燕矶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他看着桌子上的匕首,又瞧着对面那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眉目间渐渐染上了不快之意。

    “敢问这位兄台有何贵干啊?”江燕矶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个趾高气扬的中年人,面上带着恭敬的微笑。

    来者四五十的年纪,肥头大耳,满是油光的脸上倒吊着一双三角眼,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一坨水光油亮的发髻顶在圆溜溜的脑袋上,使得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滑稽好笑。原本就不长的脖子,再被不称身的金色袍子一勒,就显得脑袋敦在脖子上,看起来更加不伦不类。

    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财大气粗,脖子上足斤足两的金链子压的他的背有些许的驼,而那满手的金戒指,绿宝石,红宝石完全陷入了十根肉乎乎的手指里,生生的闪瞎了江燕矶的眼。

    “哼哼,小贱人,在与舟山你竟然没有被妖怪给吃了,看来是你的姘头救了你啊。”男人不屑的瞄了一眼坐着不动的江燕矶,“今天可没有那么容易给你跑喽!敢给我王俊卿戴绿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给你买到窑子里去,做那千人骑万人枕的下贱货。”

    中年人似乎联想起了什么淫邪的画面,竟然眯起眼睛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小蔓。

    小蔓听见这噩梦般的声音,不自觉害怕的发抖,小声道:“是他!是他!他追来了……”江燕矶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将小蔓往自己身后掩了掩。

    “这位兄台是不是认错了人,舍妹怎么可能是您走丢的妻子呢?”江燕矶冷冷道,话语间生出了一丝不耐烦。

    “怎么不是?这瞎子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还你妹妹?我看是你的情妹妹还差不多!唉,我也就纳闷了,你是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甘愿放弃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爬上你的床!”中年男人轻嗤,一脸的瞧不起。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江燕矶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他拔起竹筒里的筷子,射向对面那油腻腻的男人。

    王俊卿就是个富家土财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躲闪不及,一个跌咧,竟硬生生的被钉在原地。江燕矶本就没打算下狠手,只是想教训一下王俊卿的出言不逊,因此也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可是这些皮外伤就已经让王俊卿吓破了胆,他脸色煞白,一边哆嗦着,一边恼羞成怒道:“来人!快点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乱棍打死!”

    门外突然涌进来数十个手持木棍的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王俊卿被手下搀扶着架到后面,才定住心神。他又变回了那副目中无人的乡霸,恶狠狠的瞪着江燕矶两人,巴不得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江燕矶摇了摇头,嘲笑了一句:“好了伤疤忘了痛,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就是你。”说完身形疾动,几个起落之间,剑未出鞘,那些家丁便都倒在地上哀声痛呼。

    王俊卿惊骇的瞪大了双眼,江燕矶越过一地奴仆,一步一步的走向罪魁祸首。一滴滴的冷汗自王俊卿满脸的肥肉流过,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竟不由得惊慌的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个男人,即使游走于重重包围之间,却依旧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可他全身暴涨的霸道杀意,使他又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修罗,任凭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王俊卿强自镇定下来,可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恐惧:“你……你要……你要干嘛?我……我告诉……告诉你,我王俊卿……可不是好惹的!这一片可……可都是我的人!小心我一个发……发号施令弄死你!”

    “纸老虎。你难道不知道吗?死人是不会发号施令的。”江燕矶一个移步到了王俊卿面前,攥着他的喉咙,单手便轻而易举便举起了王俊卿肥硕的身子。

    王俊卿蹬着腿在半空中挣扎着,暴突的眼球,面色涨成了猪肝色。他一面长大着嘴巴拼命呼吸着空气,一边死命扒拉着江燕矶的手指,可江燕矶还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收紧手上力道。

    “庭安,放了他吧。”身后,小蔓柔弱的声音轻轻响起。

    “嗯?”江燕矶闻言皱了皱眉头,一脸疑问,这可是要置她于死地的仇人啊。

    “我知道。可是,我听闻平城的县官与他是一丘之貉。王俊卿这样死了,这县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蔓解释道,“你我以后的行程也必定多有麻烦,不如放了他,也权当做了件善事。”

    “可是他要害你。”江燕矶挑了挑眉。

    小蔓立定转了一圈,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也罢。狗财主,你给我听着,滚的越远越好,别让我再见到你。”他转向瘫软在地的男人,一字一句道。

    言罢,手起刀落竟将王俊卿的发髻都削的干干净净:“别整天总想着碰女人,那些恶心人的癖好也收一收。今天只是叫你做一次和尚,再有下次,你便直接做一辈子太监得了。”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和伙计们哪里见过这个架势,看着瘫坐在地上,顶着个秃瓢脑袋的王俊卿,一时间竟忘了害怕,都哈哈大笑起来。

    土财主还想发怒,可又害怕面前这尊索命修罗发难,只能顶着光头,又怕又窘,涨红了脸骂道:“你们这些吃干饭的东西!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今日怎的这般不中用!还不快扶我起来!”

    本躺在地上装死的仆人们,看见主人发怒了,才都“跐溜”的爬起来,扶着王俊卿站起来。

    他们一行人一瘸一拐的往门口撤去,离江燕矶一定距离时,王俊卿才恶狠狠的回过头来叫嚣:“我们走着瞧!”

    “你再说一遍。”眨眼间,江燕矶便到了土财主的眼前。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的知道错了。”王俊卿一看那修罗到了面前,直当是是索命来了。当即打算屈膝下跪,却被江燕矶出鞘的匕首晃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燕矶轻笑的将匕首在土财主的身上擦了擦,边上他的一众仆人随着江燕矶的动作禁不住倒吸了两口冷气。他们生怕这匕首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啧啧,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饭钱还没结,要不你们?”江燕矶的匕首似有若无的划过土财主脖子……上的金链子。

    一众仆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眼神随着江燕矶手里的刀子转悠,刀子到哪,眼睛跟到哪。江燕矶用刀挑起了土财主脖子上的金链子,晃晃悠悠的招呼边上的仆人:“来,你们给我把你们老爷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撸下来。”

    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少侠敢情是个打劫的啊。可是他们忌讳江燕矶手里的刀子,只能上前对自家老爷上下其手,把值钱的东西都搜个精光。

    “对了,还有你们老爷身上那衣服,布料不错,记得给他脱下来。”江燕矶抱着手臂站在一边,颇有兴味的看着。

    最后这个来时油光水滑的老爷被蹂_躏的像是只被拔了毛的死鸡一样,光溜着身子被仆人架出门去。他们似乎害怕江燕矶杀个回马枪,出门后,便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客栈。

    “这衣服拿去后院的伙房烧了吧。”江燕矶嫌弃的用长剑挑着那金灿灿的衣服,吩咐伙计道。

    “是是是。”伙计忙不迭的上前接过衣服,眼里闪着崇拜的星星。

    土财主是这一带有名的恶霸,他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商户收保护费,家家户户都被压榨的苦不堪言。再加上他又和县官相互勾结,众百姓都敢怒不敢言。

    现下,有这个年轻的少侠挺身而出,替他们收拾了这个土财主。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万苦中来的救世菩萨。瞬间,便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这些首饰便当做客栈桌椅损坏的赔偿吧。”江燕矶用匕首划拉着那些金灿灿的能闪瞎人眼的宝石戒指,独留下一块样式还算精致的玉佩。

    客栈的掌柜连声道谢着伸手接过,没人和钱过不去的。

    久久未语的小蔓轻声道谢:“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只是你这样做,怕是放虎归山了。”江燕矶细细擦拭着手里的匕首。

    “若不放他走,他的手下会找我家人麻烦的。”小蔓苦笑。

    江燕矶不再接话,只是唤来小二重新备了酒菜,安静的吃起了饭。

    这一茬算是揭过了,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为了防止王俊卿再来找麻烦,江燕矶低调的找了一家农户家借住,打算稍作歇息再启程上路。

    月上柳梢头。

    小蔓打算入寝了,江燕矶敲开了她的门,将一样物什塞进她的手心:“姑娘家一样饰品都没有太寒碜了,这玉佩我瞧着样式还算不错,你且先佩着。等到了京都,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不必了。我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戴不惯这些的。”

    “玉器养人,戴着吧。”江燕矶的语气毋庸置疑,“你且先休息吧,我去守夜了。”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小蔓捏着玉佩的手心紧了紧。终是没有多言,转身关门进屋,熄灯睡下了。

    江燕矶并未走远,他看着屋子里的烛光灭了,才转身轻叹着往外院歇下。

    一夜警惕,倒也风平浪静。估摸着这土财主今日一闹,元气大伤,需得将养好久,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