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风十里柔情
    次日一早,李言蹊醒了过来,她回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头一阵疼痛,但是她都记起来了,下床穿上衣服,她打开窗,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她不由得心情大好,决定走出房门到花园散散心。

    陆胤尘走到她房间,发现没有人,不禁有些着急,急忙跑出来寻她,不曾想看到了惊艳他一生的一幕。

    由于初愈而面色越发白晰到近乎透明,李言蹊微踮着脚,半仰着头,微卷的发梢遮了后腰,微风吹起她额上的发丝,拂过她紧闭的双眼,她的嘴角因为花香和微风而稍稍弯曲,梨涡可爱的浅露出来,右手的两根纤指捏住花枝,那洁白的栀子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它们像一群顽童,争先恐后地让人们来观赏自己的艳丽丰姿。桅子花与她的俏脸相映比美!这比人面桃花相映红还要动人!她身上月牙白的衣衫让她月宫的嫦娥般出尘,这整棵的桅子花仿佛只为她而绽放!

    他站在那里,不敢大声喘息,生怕一个细微的声响,就惊动了这画面!

    半晌,李言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对着花朵笑弯了一双眉眼,呢喃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陆胤尘不由的向前,李言蹊听到脚步声回头,对他也是一笑,“早上好,陆先生。”

    陆胤尘只觉眼前顿时现了两弯新月,她小巧丰润的樱唇微启,他的心突然跳得不一样了。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她抱进了怀里,深邃的眼睛凝望着这美丽的面容,再也挪不开眼光,“早上好,言蹊。”

    李言蹊并不算绝顶美丽,但她就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动人之处,任谁看到,都不由的从心底喜欢上她!陆胤尘感觉到他的心,像这春天的花儿,悄悄绽放。

    被陆胤尘抱着,李言蹊有些惊讶,连忙挣脱,“陆先生你怎么了?”

    “抱歉,我情不自禁。”并未觉得羞愧,他大方承认自己的着迷,这不禁让李言蹊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微微红了脸。

    “今天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吧。”陆胤尘牵起了她的手,语气温柔。

    “好。”不知怎的,她也迷醉在这柔情似水的邀请中。

    跟着陆胤尘还未走进靶场,她就听到一连串的枪声,又急又脆,让人不由的热血沸腾。

    雨后初晴,李言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陆胤尘换了一身军装出来,率先走到位置上,他的全身笼在金色光线中,身着军装腰系皮带。他刚毅的侧脸完美,威风凛凛,没戴军帽,发丝在风中微动,平举手枪,随着一阵连发,枪声震耳令人胆寒。远处的卫兵打出旗语,一旁的卫兵叫道,“全中!”

    陆胤尘闻声回头,对李言蹊说,“要不要试试?”

    “我?”李言蹊摇摇头说,“我不会!”

    “试都不敢?”陆胤尘一皱眉,似对她的直接拒绝极为不满,大步走过来强拉她站到靶位,把枪放在她手中,冷冷的告诉她怎么持枪,如何瞄准!

    李言蹊本就没有兴趣,被他突然的态度转变弄得很不舒服,不满的扭动身子,“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学,横眉竖眼的,你冲谁啊?”

    陆胤尘用力的制住她,冷声道,“我以为你多大胆子呢,原来不过如此!”说着放开她,“怕了就直说,我不会勉强你!”

    “谁说我怕?”李言蹊一时气恼,抬手举枪,轻咬下唇,狠命一抠扳机,“啪!”一枪就射了出去!

    一旁的士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巨大的后挫力使她踉跄后退一步,看一眼枪靶:完好如初!脱靶……

    陆胤尘瞪士兵一眼,“你,你想去扶靶吗?”

    士兵立即举手,“我不笑了,再也不笑了!”

    李言蹊黯然的望着枪靶,更加兴趣索然。陆胤尘上前将李言蹊环在怀中,助她右手扶住枪,鄙夷的说,“笨死了!眼睛、瞄准镜、靶心,三点一线,手要稳!”他的大手帮着她抠动扳机,枪响之后,枪靶红心立爆!

    “中了!”她惊喜的叫,抬头望向陆胤尘,他正低了头看她,四目相对,她的眸中满是欢喜,他的眼中宠溺一闪而过,随即他左手一抬,冷着脸扭转她的头,“看靶!”

    李言蹊不由后倾,感觉身后贴住他胸膛的地方,有个剧烈跳动的地方,温暖结实有力,自昨天以来的惶惑心中居然安定了不少。她把枪举好,镇定心神,再次射击!再次脱靶!

    李言蹊怔住,怎么枪一到自己手里就完全不听使唤?

    陆胤尘皱眉喝道,“告诉你三点一线,瞄都不瞄,你以为你谁啊?”

    明明是他让她来的,又不是她赖着他,可这才几分钟,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谁稀罕谁啊?

    李言蹊刚刚平静些的情绪顿时爆发,一时间她口不择言,“对,我不是你!我没有天生嗜血,习惯杀戮!哪像你,开枪杀人不过是最平常的事!”

    陆胤尘冷冷道,“对,我就是杀人如麻,我就是嗜血残暴!不像你是富家小姐。”

    “不许你这么说!”仿佛被人洞悉了全部的秘密,她被完全袒露的羞于人前,李言蹊愤怒的对他吼道。

    “不过是一枪也击不中的笨蛋蠢货,说你都是轻的!”陆胤尘鄙视的从旁边拿起支枪,真的不作瞄准,抬枪就射,枪枪爆中靶心!

    李言蹊怒极,抬枪冲着靶也是一枪,也不管是不是击中,连续又射。可是这枪已经射了几枪,两枪之后就没子弹了!李言蹊把枪一扔,从旁边抓起把枪又是连射!枪弹射尽,再扔再换!连射顾四支枪超过二十几枪,她连连扣动扳击却再无子弹射出!她剧烈的喘息着,持枪的右臂被连续的后挫力顶得又麻又酸,颤抖着,再也举不起枪来!

    陆胤尘握住她的手,她一挣,却被他用力的搂住,强从她手中夺下枪来!

    她瞪着他喘息,陆胤尘只制住她不能动,对士兵说,“上子弹!”

    士兵急忙带子弹过来,迅速的把几支枪全部压满子弹,并排放在他们手边。

    陆胤尘将李言蹊强制环在怀中,右手包着她的右手,举枪,瞄准,射击!

    一枪,两枪,三枪!命中,命中,命中!

    李言蹊不停的挣扎,陆胤尘却铁了心不放开她,有力的臂膀让她无法逃脱!可即使是这样,陆胤尘没有一枪不击中靶心!

    陆胤尘一枪一枪的打下去,十弹打空之后,他换枪放开扳击,将她的手指勾住,“开枪!”

    李言蹊回望他,他只盯着靶厉声命令,“开枪!”

    他冷血严厉的声音让李言蹊更加火大,不就射击吗?李言蹊举枪就射!

    陆胤尘握紧她的手,子弹飞出枪膛后如有灵犀,乖乖命中!李言蹊一怔,这样也行?

    她咬牙再次抠动扳击,可是不管李言蹊是快是慢,陆胤尘只握着她的手,那些子弹枪枪爆过靶心!

    李言蹊被那些从自己手中射出又击中靶心的子弹所诱惑,不由的任他握着手,一枪一枪的射下去!

    命中,命中,命中!每命中一枪,李言蹊都感觉自己心中有不快吐出一口,每看到爆裂的靶心,她就有发泄的快意,不由的喝一声!

    李言蹊不是圣人,她现在就是想破坏,想把所有的委曲、不甘、愤怒、伤感等等全部抛出来,当成枪靶统统击碎!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仍然可以是个快乐单纯的李言蹊,仍然相信世界的美好,过去的时光是快乐真实的!

    枪声持续,一支枪打空,陆胤尘替她换上一支的,再打空,再换一支的!陆胤尘一直握着她的手,枪的后挫力无形中被他化解,李言蹊纯粹变成了发泄,在他的协助下,每一枪命中都击碎她心中一大块郁结,每次命中都令她大喝!直至所有的枪支,全部射完!

    最后一枪响过,她再次抠动发现没有子弹射出,她大叫着不停的抠动,虽然没有子弹射出,她却将心中所有的郁结全部喊了出来!直到,她再也喊不出,抠不动!

    陆胤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两个人像连体一样站在那里,对准靶心瞄准,像蛰伏的兽,随时可能爆发扑杀!

    雨后的风迅疾带来硝烟的独特造热,除了风,这靶场似乎全部静默。

    陆胤尘握着她的手,许久后慢慢慢慢的放下,她感觉自己的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不停顿的射击和呐喊中全部倾泻,他控制在她腰间的臂膀支撑着她全身的重量,使她不会软倒在地!

    陆胤尘把枪从她捏得死紧的手中夺出来,双臂搂紧她的腰,她全身脱力的颤抖着,有几丝乱发被汗水沾在额前鬓边,眼中仍有惶然迷惑。

    李言蹊思维迟缓,仍未从刚刚的放纵中缓过神,却看一到他刚刚十分冷洌无情的眼眸,此时尽是温情,“他们是敌人,你父亲的死和你没关,你是无辜的,不应该折磨自己。”

    陆胤尘像早预料到她的反应,沉声认真对她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命运有时也难以扭转,可是你说过,开心也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你要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明白吗?”

    这句话,她还是在重宁寺对他说过一次,他居然记得!李言蹊感觉到心里像开锅一样充满热乎乎的气体,那种满满的感觉直顶着脑门,在眼睛的地方汇集,几乎要从眼睛里冲出来!

    原来,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带她来靶场,故意的激怒她,故意的强制她射击,故意的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让她反抗、挣扎、放纵的发泄所有不满!

    他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似乎并不重要,他就这样在她面前站着,用她的话告诉她,要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她想对他笑笑,笑容还未在嘴边形成,却一撇嘴泪水滚落下来!

    他轻声叹息,伸手轻轻抹去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水,“傻丫头!”这声中无限的宠溺让李言蹊像寻得了失去太久的温情,她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襟,“我、我、我……”

    连说了三个我,李言蹊却不知道如何倾诉。

    “想哭就哭,不要憋着!”陆胤尘又说。

    心底憋着的苦闷、委屈、愤怒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她猛的扑到他怀里,撞得陆胤尘不由后退一步,用力蹬住才避免两人一起摔倒!

    她仰着脸只说了句“陆胤尘……”便将头埋进他怀里号啕大哭!

    陆胤尘紧紧的抱着她,任风呼呼的从他们身边刮过,他的怀里,是天地间唯一温暖安全的地方!

    哭了许久,李言蹊才渐渐停止哭泣,抽着鼻子抬起头来,看到陆胤尘的军服湿了好大一片!那里面不只有她的眼泪,恐怕还有鼻涕!

    她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泪,“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陆胤尘却只问,“好点儿吗?”

    李言蹊垂着眼点点头,“谢谢你。”

    “还想,打靶吗?”陆胤尘柔声问。李言蹊

    抬头惊讶的说,“还来?”

    “只要你愿意!”陆胤尘微微一笑,好看的笑容令人炫目迷恋。李言蹊脸上一阵发烧,“我打不好!”陆胤尘笑道,“我教你!”

    “士兵装弹!”随着陆胤尘的一声令下,十几支枪再次荷弹待发!

    陆胤尘仔细的讲解着如何瞄准、减轻后挫力,他的大手把她的小手完全包在其中,她不由的回头望他,他专注的调整着,这么近的距离,李言蹊眼睛正对着他完美的唇,红润饱满,李言蹊突然一阵心跳急忙回头,手下慌乱,不由的用力,连发三枪,结果,全部脱靶。

    她怔怔的望着枪靶,原来自己还是不行,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立即被打回原型!

    陆胤尘忽然附耳说,“其实这些枪弹都是很贵的,你是不是适当的省着点用?”

    李言蹊猛的回头,瞪大眼望着他。他嘴角含着促狭的笑,李言蹊气结的狠狠把枪对准他,他急忙举起她的手,手腕一转下了她的枪。陆胤尘用力一拉她就扑进他怀里,“小心走火!你的枪法可太不保险了!”

    李言蹊顿时又羞又恼,狠狠推开他,重重的给他一拳,“你欺负人!”

    陆胤尘一躲她打了个空,她再打他再躲,结果两人就这么在靶场上你追我赶的打闹了起来!李言蹊这一天来的郁闷彻底消失一空!

    太阳落下去了,留下那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了玫瑰色,大地在薄暮里漾着光明,像一片经过打磨而且渺无边际的金属一般闪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