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不老情难绝
    米白色绸质长裙被撩起,露出雪白的小腿,精巧的玉足,李言蹊一手抱了裙摆,一手提了高跟鞋,走进屋,将鞋子一扔,往沙发上一倒,好容易撑到回家,她连上楼的气力都没有,闭上眼,唇间逸出微弱的,不知是舒服还是痛苦的**,腰后酸麻的厉害,僵直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得了解脱。

    不多久,同样一身白礼服的郑念初走了进来,锁上门,将鞋子扶正了放好,再看那沙发上,李言蹊的裙摆如牛奶般倾泻,丝绸面料,在灯下,莹莹闪着光。

    她笑着走过去,“要睡也不能在这里,赶紧去洗漱,你明天不是要和陆胤尘出去约会嘛。”

    李言蹊一动也不想动,她躺在沙发上装死,想起临别前陆胤尘拉住她,对她温柔问道,“明天一起出去走走?”大叫了一声,她认命的爬起来进房间洗漱。

    夏日午后,阳光毒辣,他们挑着在树荫底下走,仍是出了一身的汗,陆胤尘提议找个地方坐一坐,正合了她的意,“我还没吃饭呢。”她笑吟吟地说。

    陆胤尘挑了一家西餐馆,西洋人开的饭店,夏日里有冷气,价格自然也不俗,她知道他家世显赫,不在乎这些,便也坦然了。

    她饿坏了,埋首于身前的黑胡椒小牛排,他只要了一杯咖啡,看着她吃。餐闭,她也要了一杯咖啡。

    “近来可好?”有没有想我?其实陆胤尘想知道的是后半句。

    她冲他笑了笑,却不答话,她今日穿着一件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窄窄的蓝边——深蓝与白。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显得整个人温柔有气质。

    她扑哧一笑,“好得很,每天都无所事事,再请我吃块海绵蛋糕吧?我其实没吃饱。”

    他也笑,问:“只要一块蛋糕?”

    她果然又想了想,“那就再要一只蓝莓布丁,一杯香草冰激凌。”

    在西餐馆一直坐到太阳落山,陆胤尘邀请她去看电影,当时正值商行店铺关门打烊,路上行人极多,半天也叫不着一辆黄包车,最近的电影院离得也远,没法子,只好去挤电车,车上自然是没空位的,便只有站着。

    两人正说着话,车子突然陡停!她一个站不稳,就要往前倾,他反应快,迅速捞住她。车上乘客七嘴八舌抱怨着,却听见司机一通大骂,说的是十里银滩本帮话,他听不懂,她听出来是刚刚路面上突然冲出一个顽皮的孩子,司机骂得凶,乘客们反倒不敢说话了。

    回过神的她正准备解释给他听,却发现不对劲,他的手,还扶在她的腰肢上。

    突然间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她低了头,思量着是把他的手拿开,还是装做若无其事?正犹豫着,电车停站了,叽叽喳喳上来了一大帮的学生,车子里本就站满了人,现下更为拥挤,推推嚷嚷地,他们被挤到了一处角落里,这还不算,彼此间原本就相隔不多的距离,一下子被掏空,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在一起,腰间,他的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

    他们现在这样的姿态,就是拥抱,而且,是最为亲密的拥抱。车子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抱怨着拥挤与炎热,没人注意到角落处这一幕,就算注意到了也不稀奇,时代在变革,如今人人都在讲男女平等,自由恋爱,更何况是在这洋化了十里银滩?西洋人在大街上都敢当众亲吻,情侣间的相拥,实在也不算什么。

    此时的李言蹊却顾不得计较这许多,只觉得脑中的思绪瞬间被抽干,看不见人群,听不见喧嚣。夏季本就热,如今挤在这电车里,又抱得这样紧,薄薄的两层衣衫,早就湿透了,紧贴在身上,那感觉就像是……从头到脚,她身上没有一处肌肤不是滚烫的……

    他几乎高出她一个头,她的脸庞只够埋进他的胸膛,他身上有汗味,夹着淡淡的薄荷香,混成一种独特的体味,说不上好坏,却足已让她铭记,属于他的味道……耳边是他的心跳,剧烈、急促,想来他也是紧张的……

    陆胤尘倒没觉得自己在紧张,他只是恍惚,就这样抱住了她,不可思议的柔软,不可思议的娇嫩。她其实有一米七的个子,比许多女人都要高,可骨架纤细,抱在怀里,像是水做的娃娃,不,是奶做的娃娃,她的身上,隐约透着奶香……可她那隔着汗湿了的薄薄衣料,紧紧贴着他的,是那样柔软的胸……

    这个女孩……这个女人……

    电车到站,车上的人已经下空了,两人还是浑然不觉……直到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李言蹊梦中惊醒了一般,迅速推开他,逃也似的跳下电车,迎着湿热的风,走下去老远,这才想起回头,他在不远处跟着,脸色也潮红。

    这里是位于郊外的电车公司,哪里还有什么电影院?两人相对站着,默默不作声……

    先是李言蹊发出一声轻笑,他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越笑越大声,吵得电车公司里有人推开窗户怒骂,他自然听不懂骂的是什么,快速执起她的手,大笑着跑开了。

    一口气跑下老远,她不认识路,只觉得牵着他的手,管他去哪里。她乖乖让他牵着,乖乖跟着他跑,管他去哪里。

    她的体力到底比不上他的,跑不动了,停在路边,半弯了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在一边看着,也是气喘吁吁。待两人都平静下来,他向她伸出手……她微笑,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纤指滑进他的掌心,他立即握紧。

    两颗心,瞬间拉近。

    电车公司已经下班了,郊外又不容易遇着黄包车,他们只得徒步往城里走,手牵手,步子也轻快。李言蹊只觉得胸口处仿佛幻化出一只美丽轻盈的蝴蝶,展开色彩斑斓的翅膀,迎着风,飞出去了。

    来到电影院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去售票口碰碰运气,她在路边等。不一会儿他过来,说是电影已经开场,票买完了,两人不以为意,本来也不为看电影。她想起他还没吃饭,于是建议去吃晚饭,路过王家沙,见到在卖限时供应的生煎馒头,她嘴馋,他便去排队,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混在老少姑婆中间,分外乍眼,别说是他周围的人,便是路过的行人,也频频回头张望。他却从容,一心一意排队。

    她等着无聊,去看路边百货公司橱窗里陈列的饰物,只一条黑丝巾还能上眼,黑丝绸面料,以银线滚边。正看着,一袋生煎馒头递到了眼前,她笑,他也笑,一袋生煎馒头就能叫她乐得眯了眼。

    她带他走进一家川菜馆,她爱吃辣,家中仆役也大多是从川蜀过来的,吃惯了川菜,她下午才吃了西餐,刚又吃了一袋生煎馒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胃口,竟还能吃得下。她说自己也会做菜,浦滩饭店的厨艺都不如她,对郑念初都不会讲的话,不知为何,独独告诉了他。

    他其实吃不了这样的辣,努力适应着,时常抬头看她,她小嘴儿辣得通红,不时还伸出小舌头在红唇上舔一下,他喉头也跟着一紧一紧的。

    中餐馆里不讲究,厨房里有油烟飘出来,在大堂笼一层薄薄的白烟气,他突然就生出一种恍惚,只觉得此情此景,眼前的她,在哪里见过……

    吃完饭,送她回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银盘一样悬挂在半空。两人本都不是多话的人,聊了这半天,再找不着话题,索性就不说,十指相扣,慢悠悠晃着,只希望永远都走不到才好。

    在一处街角,她终于停了下来……两人静静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