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夺魁
    廿二日的比武原是步战、马战、兵法各两场,本应为六场,只因常静山夫妇不愿再分名次,实则统共五场。这日安排虽是巳时步战,未时马战,申时兵法,然辰时刚刚过半,步战台边便开始有人在台前占了好视角。辰时三刻时,台边之人已较昨日还多出许多。巳时将至,李如松并孟繁章师徒也一并来观战了。众人忙让出一条窄窄空隙,李如松等方进得前排去。

    巳时一到,郝明昆和陈抚民便同时出现在台上。二人拳风一刚一柔,却都是一样沉稳谨严。郝明昆昨日比武伤了迎面骨,当时只觉腿麻,今日一早才觉疼痛难当,此时实是勉强为之,不多时便见颓势。陈抚民虽已获胜,却见郝明昆方才不敢下架,此刻脸色更是不对,走路竟也有些费劲,忙去看了他腿。当下不由分说,便将郝明昆背下台来。

    “快去叫大夫来!”李如松见状,忙吩咐左右道。

    “李大人,在下和内子都是行医之人,可否先为他看看?”常静山正叫人为他让路,见李如松叫大夫,连忙回身抱拳,向李如松禀道。

    “好!此处有大夫,不必另找了!请诸位为大夫让个路!”李如松道。

    众人闻言,即刻让出一条窄道来。常静山夫妇谢过李如松并众人,当下便去为郝明昆诊治,万幸骨头未断,只是裂了。陈抚民背了他往住处去,常静山夫妇忙去配药不提。

    见郝明昆伤至如此,李天骄有些不好意思。待要去帮帮忙,又马上要比武了。转念一想,眼下横竖也帮不上甚么,不如早些比完再去。李天骄主意既定,便把心一横,上得台去,心中早有了安排。

    步战榜首争夺一开始,李天骄便摆出了速战速决之势。净尘也正担心,岂不知他心思,一样用了快攻打法。若论二人功夫,本是不相上下,李天骄到底高大威猛,胆与力上终是胜了一筹。巳时尚未过半,李天骄已然将净尘紧锁在杏黄台上,至此,步战榜首已见分晓,围观众人纷纷散了去。

    李如松未及与李天骄二人说话,早见他二人往陈抚民背郝明昆去的方向赶了,不由心下暗赞,也和孟繁章师徒一同离了场。

    未时将至,李如松并孟繁章师徒到了马战场边。第一场自然是张子清和李昊天对阵。李如松看去,只见张子清二十出头,身材中等微胖;李昊天十八九岁,高高瘦瘦,腰部紧束,身着白衣,包着回回头巾,双方年纪都不大,二人使的又皆是九曲枪,心道这场有的看了。

    不料事与愿违,双方上马过招,张子清见李昊天身子发僵,也并未多想,抖起枪杆,竟只一合,胜负立判,李昊天胸口留下一大片石灰印子。二人下了马,张子清忽然想起昨日李昊天不敌杨霏落马之事,连忙问道:

    “李兄弟,你的腰要紧不?”

    “谢张兄关心。昨日落下马时闪了一下,去医馆看过了,虽不要紧,到底眼下活动还是不灵便。”李昊天见张子清面现关切之色,不由心下一暖。

    张子清又道:“兄弟慢走,我来帮你牵马。”二人一道出去时,正遇到杨霏进来。杨霏见状,向李昊天抱拳道:

    “李兄弟,你先好生歇歇,这场比完我去看你。”

    “杨兄客气了,刀枪无眼,马上尤其如此。我这也只闪了下,当时未觉如何,也是昨晚才去的医馆。其实并无大碍,只这两日略有不便,杨兄不用挂心。”李昊天见他神情恳切,心下感动,忙应道。

    杨霏听了,心下稍宽,便入了场。黄千山随后也到了。李如松一看,又是两个少年。二人都是白净面皮,杨霏脸上棱角分明,牵一匹银鬃马;黄千山脸儿圆圆,牵一匹栗色马。杨霏自是用了长枪,黄千山则是双鞭。二人对面上马,相对一拱手,即同时催马向前,交起手来。

    李如松看得分明,刀枪棍棒皆是习武之人常规兵器,大凡练武功夫上身的,可说没有不会使的,不过看各人所擅并喜好罢了。这些兵器于一般习武的而言,往往差别不大,专精一种者,却又另当别论了。真正差别大的,正是那些冷僻武器,如十八般兵器中的锤、鞭、锏、链、挝、牌一类。若有人使这些兵器,必是使得极好,否则占不到半分便宜。正如此时场上,双方过了十几回合,仍是高下未分。

    一寸长,一寸强,黄千山两条硬铁鞭虽是可刺可砸,两条鞭也都有十斤上下,砸下去时力道刚猛,然颇耗体力也是事实。杨霏大枪以刺挑为主,出手更为迅捷。是以几十回合下来,黄千山已隐隐现出疲态,杨霏体力却不见耗损。眼下黄千山无心恋战,大喝一声,双鞭向杨霏砸将过去,杨霏当即纵马躲开,转马回身便是一记回马枪,黄千山胸口立时白印分明,马战榜首花落杨霏。

    李如松、孟繁章等人皆知,这回马枪正是杨氏枪法绝技之一,大多使枪的都只闻其名,临敌对阵却使不出。只因此招是对方在身后时突然向后调转马头,以回转之力快速向前刺出,这一刺力量自是非同小可,但也绝难快速收回。故此招只除十分纯熟且有把握时方可使用,否则极易因枪脱手不及收回而反受制于人。方才见杨霏年纪轻轻,使回马枪却使得如此漂亮,李如松自然称许不已,连孟繁章也点头赞同。

    杨霏、黄千山二人比完,便双双骑马赶去看李昊天。不料未时刚过半,李昊天、张子清并李天骄、净尘几个都来了,常静山夫妇也在其中。二人见了,忙勒住马头,与八位英雄聚在一处,大家一同往兵法对阵处来。

    众人占住了好位置,却见演兵盘已然摆放停当。因是此次比武切磋最后一场,围观之人已和十五那日群雄云集时不相上下。申时未至,李如松和孟繁章师徒也已到了。

    原来陆凇虽在兵法对阵中连连取胜,然开始时孟繁章也只道他赶巧未遇强敌,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及至昨日陆凇进了榜首决胜场,他方重新审视了,这才注意到陆凇步战马战竟是刚出场便遇了步战榜首。如此看来,若非刚巧遇到李天骄,这小兔崽子还真可能一展身手,说不准也能得个名次,想到这,孟繁章抬眼一望,人群里一个月白,一个玉色的身影清晰可辨,可不就是他二人么!又想到杭劼也不随自己一同观战,孟繁章心里又骂了声兔崽子。

    申时已至,陆凇、沈良卿相互见礼,对面坐了。与自己对阵争榜首的,竟是前几日为人所讥的“冰公子”,沈良卿始料未及,看这姓陆的少年至多不过二十,白面凤眼不见喜怒,只是一脸的书卷气,再给玉色直裰一衬,完全是个书生模样。沈良卿前番也见过他与人比试,知他是个有胆色的,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今日少不得要来场硬仗了。陆凇见沈良卿黄白脸色,面孔瘦削,眼角眉梢略略吊起,看去如前番观战时一样,是个敢打敢拼的,心下亦不由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