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二、脱险
    “你说甚么!”听得“海蛇”二字,杭劼不由大惊,未待沈老头回应,早已俯身下去,要为陆凇吸毒。

    “使不得!你要陪葬么!”正在他要吸第一口时,却被沈老头喝止了。

    杭劼当即冷静下来,心下已知七分,忙撕了身上直裰下摆,将布条绕到陆凇伤腿上扎紧。沈老头见了,方面露赞许之色,因笑道:

    “到底是太嫩,这才像个师父的样子。”说着,从腰间掏出个火折子并火罐来,点了火把火罐一燎,对准陆凇伤口吸起毒来。

    杭劼看时,只见陆凇伤处吸出的血已是紫色,不由心头一紧。又听得沈老头道:

    “就是这火罐,也要反复吸上几次。看这血不再往外渗,就要拿下来,用海水冲了,重新燎一燎再拔上去。”说着接过旁人手中水袋,起开火罐,简单冲洗了,又燎一燎给陆凇拔上,如此十数次,待拔出的血颜色转红,方才收起火罐,又解了杭劼绑的布条,接过水袋道:

    “这是方才他们打的海水。你给他洗伤口罢。我们再去打点水。切记,这冲洗量要大,时间要久,海蛇咬伤绝不能打开伤口乱吮,如不得已,必须要边吸边吐,以求尽快除去伤处蛇毒。我所以不让你用口吸,也是免你由此中毒还救不活人。这海蛇毒极是难缠,咬伤处凭你冰敷、热敷、烧灼还是抹醋都没有任何作用。”又见他看向布条,笑道,

    “你别急,隔一刻给他放松一小会再系上。”

    杭劼依言,不住给陆凇冲洗伤口,见沈老头回来,便请他帮忙重新给陆凇伤腿上扎紧布条。

    沈老头一面系布条,一面叹道:“海蛇剧毒自不必说,更可怕的是它咬人不疼,毒发前又没甚么中毒征兆,极易使人大意而没能及时被人救治,其最凶险处,也在于此。海蛇毒极易侵入脏腑,又以心、肾最易受害。我也见过被咬伤的,短的几个时辰,长的几天内,都一命呜呼了。”

    “如此说来,凇儿还有救么?”杭劼脸色瞬间惨白,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急忙问道。

    沈老头见状,微微一笑道:“少侠别急。他这是刚刚与人交手,血行加快,这中毒征兆便显得快些,咱们这些人又救得算是时候,也是小少侠心地好,怕倭寇为害百姓方才动手,算是吉人天相罢。”

    “前辈的意思是凇儿伤口洗净后就全好了么?可他仍是昏迷未醒啊。”杭劼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虽舒了口气,却仍放心不下。

    “我所谓吉人天相,也只是看他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至于恢复得如何,我却不敢说,毕竟此前我没有遇到过中毒征兆出现如此早的,多数人还是耽误了。至于昏迷不醒,海蛇毒令人呼吸困难倒是真的。我看伤口也洗得差不多了,方才探他胸口,心跳虽弱,可也并未散乱;这毒极快,又烈得很,他现下鼻息多半是几不可探了。方才我所以没和你说,是怕你心急乱来,若是不处置伤口,只怕到时就死得快了。眼下你倒是可以助他呼吸了。”沈老头正色道。

    杭劼立起身来,先向沈老头道了谢,探了探陆凇气息,虽有准备,仍不免心头一紧,忙松了陆凇里外衣襟,暗道幸好心跳未停,方略安下些心来,当即蹲身下去,一手捏紧陆凇鼻孔,另一手握了他下巴,将他整个头尽量后仰,以求气息顺畅。随后,杭劼深吸一口气,就口封了陆凇双唇一周,向他口中连吹了长长两口气,见陆凇胸部稍稍抬起,杭劼即刻松了口,同时放开陆凇鼻孔,侧耳听陆凇是否呼了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听得陆凇呼出气来,杭劼便照方才一样再吹两口,如此往复,未敢停歇。吹了有十六七次时,杭劼探探陆凇颈项,如前继续助他呼吸。沈老头命人打了海水,又给陆凇冲了冲伤口。

    一个时辰过后,陆凇气息终是平顺了。杭劼见状,长长松了口气,便去给陆凇系上里外衣襟,见他胸口贴身挂着个锦囊,也无暇细看,仍是原样系好。

    杭劼只觉头晕眼花,索性就势向后一坐。他脸色本就白于常人,此刻更是煞白如纸。沈老头见了,笑道:

    “少侠,你也算没白白操心受累。莫说一个时辰,就是三个时辰不断,人救不回来,也是有的。说他吉人自有天相,我没哄你罢!”

    杭劼点点头,抬起双臂勉勉强强拱了拱手。

    沈老头会意,点头笑道:“少侠好好歇一会罢,不必客气,此事原也有我们的不是。好在少侠是习武之人,中气充盈,常人要是这样,早就吃不消了。等小少侠醒了,你们尽早去少林寺罢。”

    “莫非凇儿这毒未解干净,只少林有解毒之法?这解毒之法,莫不是《易筋》《洗髓》二经罢?”杭劼闻听,当即问道。

    沈老头闻言拈须一笑:“少侠真是聪明过人!不错,正是这两部经。想我沈惟敬这些年来阅人无数,举一反三的有,闻一知十的已十分少了。聪敏胜过少侠的,我还没见过。我看少侠年貌,不会是江湖人传的那位‘雪公子’罢?”

    “正是。多谢沈前辈指点!”杭劼抱拳应道。

    沈惟敬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我道是谁,原来是冰雪二公子啊!二位少歇,我们先告辞了!”

    陆凇醒来时,只见桌上灯影摇摇,像是客栈房间,师父正和衣歪在他身旁睡了。他待要起身,又怕惊扰了师父,便又合眼睡去。

    翌日一早,刚吃罢饭,师徒二人便往少林去。陆凇只见师父似有心事,又看他忽然改了行程,想着此刻即便问了,师父也不会说与他,是以并未多问。二人一路风餐露宿,每日只歇两个时辰,过了半个多月,方到了少室山下。

    师徒二人待要上山时,正遇见一个和尚下来挑水。陆凇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净尘。他未及下马,便开口唤道:

    “净尘师兄!”

    净尘听得有人唤他,一看竟是这师徒二人,忙快步下了山,与他二人见了礼。待他挑满水时,便引了杭劼师徒上了山来。

    刚刚安顿停当,杭劼便欲见方丈。净尘问缘由时,杭劼见陆凇不在,便与他说知了。净尘听过,不由叹道:

    “阿弥陀佛!这却难了。这个事要放于别人身上,倒也不难。我少林传功,不论僧众俗众,都要先行拜师。云冰的性子,我也晓得一二。要他再拜少林,怕是……”

    “哐!”门应声重重大开。净尘一语未了,早被门口人声打断:

    “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