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府求和
    且说海青两次大闹王府,虽伤了几个兄弟的性命,自己也受了点轻伤,但却从王府绑回肉票一个,杀伤了王府太子,打死王府兵丁炮勇四五十人,还将王府的中心碉堡和暗道炸毁。尤其是扎木苏荣和乌云琪琪格被海青队从王府救出后,终于使海青去掉了一块朝思暮想的心病。可此时的巴赖王府却如雪上加霜,更加平添了几分忧愁。王孙被绑肉票,尚不知死活,两个可做人质的王府命犯又被救出,看海青队这架势,那是非要扒王爷皮,抽王爷筋,撕王爷肺,揪王爷心不可。

    巴赖王爷昼夜不眠,老眼昏花,泪水涟涟,整日价冥思苦想,却一时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计。看来是人在混沌之中就应了那句俗话,“观阵者清,入阵者迷也。”

    这一日,炮总胡奇吊着一只手,与管家乌日岱和巴赖王爷的几个心腹要人齐聚王府大厅内。先是大家苦口婆心,对王爷一番倾心安慰。乌日岱对王爷言曰:“古人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王爷整日如此忧虑,不但有伤贵体,且正中草原胡匪李海青的下怀。还请王爷放宽心,从长计议。”

    但说归说,劝归劝,就如孝子死了老娘,任你怎样劝说,如不能使老娘复活,便自是肝肠寸断,再多的好言也难解心头之苦。

    且说在这众人中,近日最敢在王爷面前言语的当属胡奇。他先是对管家乌日岱斜乜了一眼,才大着胆子说道:“王爷,本不该小人乱说,此番王府失守,该当小人之过。但王爷却不知,李海青那伙贼匪能人迭出。且不说飞毛腿矬子段宝童归顺了胡匪,李海青手下还有飞檐走壁的侠客,仅神射手就不下几十。他们人马各个强悍,人人骁勇,有的甚至百步穿杨。我等与这类人争勇斗狠,徒劳无益。”

    说到这,他抬眼偷看了一眼王爷,见王爷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不知王爷是否想过,王爷乃万千之尊,李海青等却是草芥之辈。由于王爷忘却了千古遗训,‘小人当使他畏之,不应使其恨之’,所以才使海青与我仇深似海。我再与他以强力拒之,最后的结局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我等想让鱼死,绝非易事,以目前之局势根本就没有此种可能。话又说回来,假如我们只是一味想与海青队抗争到底甚至想要消灭他,一旦鱼未死,反将鱼网撕破,那可就不得了,我等包括王爷在内的身家性命都攥在李海青的手里,若到那时祸惹得就大了。”

    此时乌日岱等人见王爷的脸上对炮总胡奇的话似乎流露出了些许赞许,便也都 大着胆子称胡奇言之有理。胡奇继续道:“冤仇可解不可结。据我看来,王爷若想今后能太平度日,保住王孙一条性命,无他路可走,只有与海青队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上策。望王爷深思。”

    本来巴赖原把希望都寄托在胡奇身上,盼其能有消灭李海青之高招妙计,未想胡奇一言,反将其心里压了一块磨盘。饱经世事老谋深算的乌日岱眼见王爷脸上又重新布满了阴云,虽也想讨好王爷,责怪胡奇几句,无奈自己只会管家,全无半点打仗本事。平日里虽可仗势欺人,放火杀戮,今日却憋得满脸通红,连半条妙计也未想得出来。

    巴赖见状,嘴里不停地叨咕:“完了!此番算是真的完了。都说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我才算明白,养汝等废物反不如养一群看家之犬……”

    说罢,咧开如裤裆般的大嘴,哇……的一声,浑浊的老泪便又一次串串横流。

    “人!我要的是人,要的是我的王孙!此乃千金难买……”

    一席话提醒了乌日岱,便急凑至王爷跟前,说道:“王爷休要悲伤,以防伤了您老的贵体。以目前之局势,我等现虽已走了王府命犯,但却仍有万贯金银,倘若能用万千金银与海青队言和,放出王孙巴图宝音,却价值连城也。”

    巴赖此时低垂着硕大肥胖的脑壳,在议事大厅里不停地踱来踱去。忽然一咬牙对乌日岱道:“今日便复涵海青,吾欲用一千两黄金赎回王孙巴图宝音,请管家辛苦去李海青大营走一趟,只今日便行……”

    天那!乌日岱一听王爷这话,顿觉脑后凉风嗖嗖地冒,吓得面无人色,急叫:“王爷……王爷!这却使不得,想那海青与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此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如王爷再委我去李海青处谈判,想那李海青乃松嫩平原江洋大盗,管甚‘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之说,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耳’。故委我当使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万万使不得呀!……”

    巴赖踱着方步又寻思了片刻,遂又道:“汝不去也成,但必派一个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出卖我王府的忠臣义士和精明强干之人,你等一定要细思量巧安排把万事考虑周全,想千方设百计救出我的巴图宝音。若能保住我王孙一条性命,事成后众皆有赏,否则,汝等糟糠之辈谁也别想活命!”

    王爷此言一出,早已惊出一身冷汗的乌日岱仿佛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哪!白捡了一个脑袋,乌日岱几乎没跪地叫几声“王爷祖宗”。

    事不宜迟,乌日岱不敢有半点怠慢,便急忙跑入内室,找到一个心腹。此人身长六尺,形若竹竿,且无名无姓。众人见其嘴大舌长,“嘴尖皮厚”,便赠其名曰“望日笋”。听其名便知其人,虽没甚大本事,却能说会道。据说,此人祖居辽西朝阳府,不知身犯何罪,逃至王府门下,后被乌日岱视为心腹。

    乌日岱遂亲自动笔修书一封,将巴赖王爷托付之事全权委望日笋去办。这望日笋被吓得战战兢兢,身流臭汗。但好赖毕竟与海青昔日无仇,不怕磕头做揖,但愿好歹能办成此事,好在王府日后步步登高,混个好差事。

    望日笋接信在手,哪敢半分耽搁,便连夜起身。一路飞马加鞭,早至海青大寨,被守门兵丁引入聚义大厅,恰值海青等五义正聚在一处议论王府之事。海青接书后先令人将望日笋带下,便委小诸葛安子奇细读来文。文曰:

    松嫩平原绺子队大当家李海青阁下:

    我等本无仇隙,只因奸人瘦马猴挑拨离间,至使郭尔罗斯草原平起事端,祸事连连。事端起因在王爷府,血洗李家洼,抓捕扎木苏荣,责任也全在王府,对此王爷深感内疚。但人无错便为仙,马无错便成龙,王府决心纠正昔日过错,不日将为李家洼屯受害之人整修坟茔,祭奠亡灵……

    我王孙巴图宝音年仅六岁,本无罪过,现被贵绺绑为肉票,本王心甚不安。为了两家终生和好,现王府已备足黄金一千两,一为赎回王孙,二是对海青队略表寸心,望启开恩。顺安。

    郭尔罗斯王府巴赖亲笔                            

    子奇念完毕,对海青及诸位曰:“我观王府来书似有道理,如信中所言,王孙巴图宝音本无罪过,我等聚义乃为杀富济贫,除暴安良。既便王府一毛不拔,我等也不宜撕票。据我看来,大哥最大仇人除巴赖外,便是乌日岱与瘦马猴,今瘦马猴已被大哥所杀,还有管家乌日岱,现仇人还在,我等要金何用?只要乌日岱的脑袋,便可消我等胸中怒气,报大哥的杀父之仇。”

    众人都道子奇言之有理,便委子奇回书。书云:

    巴赖老贼:

    你在松嫩草原早就罪恶昭彰,人神共愤。古语言“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作为天良丧尽,坏事做绝的巴赖独夫早就失去了所谓“王爷”的本分,被草原人民废弃当属自然。既然老贼现有悔改之意,暂可留其一条老命以观后效。本大寨也不图重金,巴图宝音只用500两黄金便可赎回,其余五百两须用管家乌日岱的脑袋顶替。请巴赖接书后,立将赎金及乌日岱脑袋交出,否则三日内便撕票。

    松嫩平原响马大当家  李海青

    望日笋接书在手,不敢有半点怠慢,急忙打马奔回王府,他先入乌日岱内室,将海青之意对乌日岱详细言明。真乃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想那乌日岱与巴赖王爷共事多年,对巴赖之人早已了如指掌,今见海青回书,便知王府非用丢卒保车之策不可。既然海青与王爷要共用我乌某人一颗头,我岂能像楚霸王那样以头送人。乌日岱思忖良久,自思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想至此,他便将先前已为王府备办的二百两黄金藏进钱搭子中,又将搭子驮在马鞍桥上,连夜偷偷打马出府,从此杳无音信。

    这边巴赖王爷自委乌日岱派走望日笋后,便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得望日笋回府,接书后反复熟读,不由得面露难色。吾要留住管家便要失去王孙,留了王孙便要舍去管家,二者必选其一。这让王爷好生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思来想去,最后自道,这乌日岱来王府后,本王爷待其不薄,此人极会按王爷旨意去杀人放火,却未见有任何其它功劳建树。王府若寻管家偌大的郭尔罗斯草原算不上是百里挑一,但若寻我王孙巴图宝音却是全天下也只有一个。想至此,王爷便毫不犹豫,立即下令叫手下仆从将乌日岱先打入王府大牢。本王爷日后自有话说。哪知未过半个时辰,各路亲兵都纷纷来报,乌日岱带走了王府二百两黄金,现早已不知去向。

    王爷闻听此言恰如五雷轰顶。只急得老眼昏花,语无伦次。欲出府门,却非让人开窗;欲要西去,却非指挥人东行,眼见是急火攻心,神魂颠倒了。王府顿时一下子乱哄哄起来,姑娘哭,太太嚎,谁也不知怎的好!

    却说炮总胡奇自被海豹一枪险折一只右手后,整日价疼得呲牙咧嘴,坐卧不宁。突闻乌日岱盗金出逃,巴赖王爷精神错乱,便不顾伤痛,急忙奔入王府内室。

    由于巴赖王府连日损兵折将,损物耗财,王爷一气之下,将所有内侍、炮勇统统骂为废物,打和骂皆不能解心头之恨,今见炮总胡奇带伤入室,只略微点头让其坐下。胡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先对王爷宽慰几句后,便张口直言曰:“王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既便是‘千里搭长棚,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王府人丁兴旺已有几百载,十几代人享受荣华富贵。虽说是阎王爷不怕小鬼叫门,但自光绪爷登基后,便开始进入‘事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的时节,所以对小鬼也不能等闲视之。不过在我看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现略破小财,遭点灾祸都没甚要紧,只求王爷量大宽心、方能来日方长、幸福安康。小人现有一计奉上。”

    王爷见其言之略有道理,便问其有何妙计可救王孙性命?

    胡奇略思片刻,对王爷曰:“我王府现处危机之际,王爷应先向海青直书,只说绿林山寨仇人乃是管家乌日岱,只因知王爷欲将其送至海青大营问罪,乌日岱竟携重金外逃。王府四处派人遍寻不见。所以自今日始,你我可兵指一处,将打一家,大寨若抓获乌日岱可自行处置,王府若抓获乌日岱必将其送入大寨,任凭海青寨主千刀万剐……”

    说至此,胡奇停了半晌,又对王爷道:“若要救出王孙巴图宝音,王府绝不能自负前言,现速派人赴海青大寨送上黄金一千两,做巴图宝音赎身之资,并列一张清单,言自明日起,每月必为义军送白银二百两,马、牛、羊各一百(若白银不足用牛羊折价)做军饷,只求双方日后互相扶持,互敬互谅,永远合好,共享太平。”

    此时的巴赖王爷,心力憔悴,哪有半点主意,有人献计便认为有理,于是便亲笔手书,言明老身不便,现委炮总胡奇做全权代表,将金银、牲畜送到了军营大寨。

    胡奇带领几个亲信随从一路快马加鞭,日头还未卡山便来到了海青大寨,亲手将黄金和白银及牲畜礼单奉上。相互寒暄后,海青派人将其引入后营安歇。

    海青五义接单在手,在大厅内略议一番,都道是古人早有规矩,“缴枪不杀”,这就叫“但行好事须行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而已,既然王爷已经负罪认输,自愿献金纳饷,我等也该顺水推舟,借坡下驴。于是海青便委子奇做书与王爷约定,巴赖如能信守诺言,义军便可罢兵息战。

    胡奇被海青重新请入中军大帐,将山寨之意向胡奇言明。胡奇不迭声地向海青致谢。自己虽险被削去一手,自认为是各为其主,并非私愤,并拍胸向海青作保,“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若负前言,任凭海青队攻打王府,我等绝不为王府打一枪一炮。

    海青紧接着又对胡奇道:“你那王爷自以为人多势众,兵多将广,城坚炮利就可以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但殊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在我等看来,王爷府充其量也不过是一貊乡鼠攘之地。不是海青夸口,我想取王爷的脑袋就如探囊取物!”

    胡奇点头称是。双方遂在大厅上筵宴半日,胡奇将金银牲畜悉数交割完毕,领回了王孙巴图宝音。自此以后,王府按月向大寨提供军饷,两下各自相安无事,大寨则有了源源不断的军需供给。

    故事到此本该结束,可附近的昌五偏又平白无故的生出事端,顿使郭尔罗斯草原平地又起狼烟,若知后事如何,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