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美女“匪”王
    且说那夹心岛坐落在嫩江下游。系一条江岔子与主江分流冲击而成的一座孤岛。四围湿地广阔,里面全是蒲棒草和芦苇荡。岛上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网房子。几十个打鱼的听说有一伙持枪人向岛上开来,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急急收起渔具,打起铺盖,驾起小船匆忙逃走。丐帮中有知这里底细的,在芦苇荡深处寻出了几条渔民藏在里面的小船,将大家伙陆续渡到了岛上。帮主刘强先组织几个小叫花子,将一座较大的网房子打扫干净,先把三个女侠安顿好,这才安排大家住下。网房子不够用,就由老田鼠潘章组织人员割芦苇搭起了一些临时住的马架子,叫花子们都风餐露宿惯了,住在马架子里面也自快活。

    到了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后,丐帮的几个大小帮主被总帮主刘强召集到了一起。刘强道:

    “我等自成立丐帮以来,虽也与那些警察、豪门、商贾、大户等作对多年,但毕竟是输地多,赢地少。伪警察局稍不顺心就把我们赶出花子房,甚至还多次打杀了我们不少弟兄,搞得我们鸡犬不宁,居无定所。这次多亏女侠三个人,六只枪,把警察局那伙恶棍狠狠地敲了一家伙,报了我等昔日之仇。这次我等缴获了警察局十几条枪,十多匹马,况且咱丐帮队伍里还有几个会骑马打枪的,我们何不也拉起队伍,当一回绿林响马,立绺称王?省得今后还受外人欺负。”

    说到这儿,刘强看几个已经有些激动的小帮主,遂又接着道:“不过论枪法、胆识和谋略我等还不如女侠一枝花,而就目前来说,我这里还没有哪一个能挑起这根大梁。所以我建议,我等公推一枝花为大当家如何?”

    众人听完刘强一席话,刚才还吵吵嚷嚷,瞬间就静了下来。最后还是梦中仙磕了磕烟袋,说道:“帮主的话的确是有一些道理。公推一枝花为大当家我赞成。不过我等也不能小觑自己,据我看来,帮主最小也得是二当家的,否则这个绺子我是不参加!”

    “那……假如一枝花她不答应我们怎么办?”

    “这事儿好办,那就由帮主当大当家的!其实这也没说!”

    刚刚平静一会儿的大小帮主们又嚷嚷起来。刘强见状,急忙拍了拍手,对大家道:“诸位此言不妥。俗话说‘一山难养二虎,一寨难立二主’我等主意一旦拿定,有谁再胆敢胡言,算是妖言惑众,就得按绺规严处。”众人这才平息了下来,都一致举手赞同总帮主意见。

    这边众说一致后,总帮主这才带领众小头目齐齐地来到了女侠居室。还未待侠女等让座,你看那众人便都齐刷刷低跪倒在地,齐声高叫“大柜在上,我等这厢有礼了”。

    三个侠女没有任何准备,也没弄清是咋一回事儿,就被众位这一突如其来地举措弄得发呆,一时手足无措。这边扶起一个,那边又跪倒了一片。最后。还是总帮主刘强站出来将一枝花等拦住。对其言曰:“我等丐帮方才共同商量,这次与警察局作对祸惹得不小,今后日子将更加步履维艰。过去虽为丐帮,也不过是散兵游勇,根本就没有与官府和警察局作对地本事。今后继续如此下去,就会被警察局慢慢地收拾掉或一个一个被处死。面对此等局面,我等与其跪着死,反不如站着生,所以大家都决心团结起来,拉起大旗,立绺江湖,与那伪满洲国和警察局做个生死对头,煞一煞那些多年欺男霸女的官绅们地威风,也不枉我等在江湖上走过一回!”

    “大哥地心意我都理解,只是我等过去讲地都是‘三纲五常’和‘三从四德’一类的说教。都曾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流之辈,今斗胆就敢举枪杀人,已属大逆不道。况且我等孤陋寡闻,不似当帮主多年的刘强大哥,经得多,见得广,大哥当大掌柜才是天经地义,众望所归。所以我等绝不敢当,请诸位都马上起身!”

    “请姑娘不要再推辞,日前枪战,姑娘枪法我等已见一斑。江湖上立绺称王,讲的是文韬武略和枪法出众,像我等一些不会打枪之人或只会打枪而不懂‘三韬五略’之人,即便是当了大当家又有哪个肯服我。姑娘如不嫌弃,我甘愿为姑娘当二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听完刘强的话后,众花子齐刷刷地一致举手赞同。

    面对此情此景,一枝花无奈,只好摇一摇头,这才慢慢地坐下了。    

    按江湖规矩,但凡过去拉队伍立绺子,都要举行仪式。仪式场面可大可小,形式也不千篇一律。但歃血为盟却是必不可少地。可惜绺子现没有乌鸡和三牲(猪、羊、牛)祭品,恰值天上飞过一群乌鸦,一枝花双手举枪,观两只乌鸦较亲,手起枪落,两只乌鸦坠地,众人一起喝彩。丐帮中有那等好喝酒地,将讨要存留的烧酒献出,倒了满满几大海碗,将乌鸦血慢慢滴入碗中,又用筷子搅匀,由二当家刘强主持,一枝花在前,粉莲和翠柳在后,后边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盟誓和拜毕天地后,从一枝花开始,每人饮一口乌鸦血酒,就算是完成了仪式。绺子队伍正式成立,江湖报号“一枝花”。接着又按江湖规矩制定了一些绺规:入伙时必须插香对天盟誓,退伙要举行仪式,不能随便出入。还规定了“上马不嫖、下马不赌。”并有“山规戒律”。概括起来说就是“五清、六律、七不抢、八不夺”:

    五清:1、“掌柜的”耍得清(指挥正确);2、“小兄弟”打得清(一切行动听指挥);3、“传号”传得清(信息传递准确无误);4、“稽查”查得清(一切缴获要归公,账目公开透明);5、“线火子”带得清(领路的带对路)。

    六律:1、“大柜”不能吞大飨(上下一致);2、不能奸淫妇女;3、不能坑蒙拐骗;4、不能反叛造谣;5、抢错了要送回;6、“秧子房”不能跑了“秧子”(肉票)。

    七不抢:盲、哑、疯、瘫、僧、道、尼不抢。

    八不夺:1、同是“绺子”不夺;2、娶媳嫁女不夺;3、送殡不夺;4、搬家不夺;5、山沟不夺;6、码头不夺;7、鳏寡,孤独不夺;8、医生和挑八股绳(货郎担子)的不夺。

    后因有十几个漂亮女郎都先后投到了一枝花麾下,所以江湖也有将这支绺子队伍称为女军的。还有人认为一枝花和女军是两支绺子队伍,那是因为不了解底细,其实都是一支绺子。接着由二柜刘强提名,队伍里设立了炮头(神枪手)、总摧(管家)、翻垛(推八挂)、水箱掌柜(哨长)、简员(明查暗访)、秧子房掌柜(看守长)、汗线(坐探)、瞭青(侦察)、吃片子的(坐地分赃)、铺局的(大东家)、照局的(供给)、马号、经黑先生(兽医和医生)、走头子(卖抢来的马)、骨方子(讲肉票的)等四梁八柱。后来一枝花又提议,因郭尔罗斯后旗曾被满清封为正白旗,所以绺子就在大营立起了一面四边绣有红花边的白旗作为军旗,这也是后来一枝花和女军总喜欢穿白衣服的主要原因。令据有人说,一枝花在儿子死后曾发誓,不杀死猴扒皮绝不穿红色衣服。所以一枝花面见海青夫人时换上了一身红衣,一方面是为了贺喜。而结婚是红喜,加之猴扒皮已被杀死,这也是一枝花和粉莲、翠柳面见海青和夫人穿了一身红衣的另一个原因。

    不说这里拉队伍立绺子热闹。却说那日葛大胶皮去清剿丐帮,不但没抓住女匪,反被女匪杀死了十几个小警察,多亏众警察保护才保住了自己一条老命,丢透了伪满洲国的脸。你看他对满洲国报告,既没提及女匪,也没敢说丐帮,只说是江北郭尔罗斯草原最近新拉起了一伙胡匪绺子,专门与满洲国作对,现已杀死伪满警察数十人。日本关东军闻讯不敢怠慢,急令一个连的日军协助清剿,哪知这伙人在江北足足折腾了半个月,不但没抓到女匪,甚至连一个女匪的影子都没见到。只好悻悻而回。

    这几日,绺子大营获悉外部风声甚紧,一面不断派出瞭青侦查,一面抓紧装修绺子大营。老田鼠潘章亲自动手在一枝花内室修起了一间宽敞的地窨子,将地下秘密通道修到了江边,在江边暗藏了几只小船,由几名水性好、会摆船的小军在那里昼夜值班。在靠近水边地方,用芦苇拉哈辫筑墙,建起了军营大帐。此外,为保证队伍遇有紧急情况能分散隐蔽,老田鼠潘章还不断勘察地形,在狐狼出入之地、日本宪兵队和警察局的围墙边、埋死人的乱葬岗子、不被人注意的村屯角落、交通要道附近的小树林子、大地主牛马窝棚附近不被人注意的房框子里,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建起无数的地窨子,且每个地窨子最少都有两处通道,洞口用柴草、枯井和树木等隐蔽。这些看似很土的办法,其实在战争年代却是非常适用。

    这日,绺子大营又接派出的瞭青和插千地回来报告,肇州来的一个连的日军,在警察局的配合下,在肇州周围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因没抓到杀害警察的反满抗日份子,就对城隍庙进行了发泄,用一门小炮将城隍庙夷为平地。现已离去。

    一枝花接到报告后,便将刘强等召至军营大帐,对诸位道:“我等近日虽已拉起了绺子,只是现在枪没几支,马没几匹,粮草皆无,危机度日。我的意思先派人出去,用那卖大烟土的钱先购置一些枪支弹药和军需粮草,且事不宜迟,要立即去做;再就是马上派出踩盘子的查看好地形,乘日军刚刚撤出,警察局警戒松懈之际,把警察局立即端掉,给周边的所有警察局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今后哪个胆敢和我女军作对,就绝没有好下场。我们也可用所得钱粮乘机武装和扩大队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官闻之大喜,都道大柜有胆量,且又远见卓识。于是一枝花令大家都分头准备,只待接踩盘子和瞭青报告后再行定夺。

    这一日,一枝花接瞭青报告,说是警察局自多名警察被我枪杀后,一个连的日军来这里清剿半个多月也未有结果,这件事又惊动了日本关东军,认为“三肇”地区如不搞好治安肃正,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匪区。现正准备在这里派驻一个日本宪兵队,组织三班特务,建立搜查本部。不日还将派驻一个团的伪军来这里进行治安防范,严厉打击和清剿反满抗日分子。所以攻打警察局利在近日,晚之则难度会逐步加大。

    不久,一枝花又接踩盘子的报告。现伪警察局城内共有八十多名警察,想是被大柜打怕了,每日都分昼夜两班执勤。夜晚有四十名警察在岗,主要是集聚在东西两个执勤室内,在上半夜和下半夜分别轮流上岗。他建议大柜和二柜,要打警察局必须把进攻队伍分成两路,攻入大院后,先消灭站岗警察,得手后再包围执勤室将其就地全部击毙。

    一枝花闻之大喜,遂对二柜刘强道:“你我今晚就兵分两路,血洗警察局!”众大小头目也都兴高采烈,都道是今日终于可以亲手杀警察,血洗前仇了。刘强接着就部署部队,因我武器装备与敌相差悬殊,战斗利在速战速决。在接近警察前,如没发生紧急情况,都要就地隐身,一旦条件成熟,就要用短刃务必制敌于死地。接着又令部队都穿黑色衣服,胳膊扎一条白毛巾作为记号,以防误伤自己人。一切安排就绪,部队饱餐一顿,带足干粮,乘夜色还未降临之际开始向肇州城出发。

    大约是在子初时刻,部队全部开到了警察局外围。按事前部署一枝花和刘强兵分两路,由瞭青和踩盘子带路,分头向指定位置出发。

    先说一枝花这路。目标是先解决西路巡逻和站岗的十名警察,然后再包围执勤室。你看他们在瞭青的带领下,一个个蹑足潜踪,缓慢前行。走着走着就见前边的瞭青向后边的队伍一挥手,几个立即卧倒。隐约中见前边不远处有两个警察背着大枪,丧打幽魂般地一边慢慢走,一边哼哼唧唧地小声唱着《滦州影》。另一个形容了几句锣锣腔,末了儿改唱了一支西皮二簧。两个一边唱着还一边不停地回头看,越唱越瞧越心里发虚跳得厉害。恰在此时一个在身后的身上竟然还刺啦刺啦的响了好几声,另一个一声怪叫险没唬出屎来,打开手电向后一瞧,我的娘,却是一个树杈子挂住了那个警察的衣裳,越使劲拉拽挂缠得越紧响声越大……两个一边解衣裳,一边哆哆嗦嗦边关手电边骂道“活他妈见鬼,都快吓死了!”

    一枝花见状两手作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示意身后四个大汉做好准备。在距离不到两米之际,只见四个大汉纵身一跃,两个先分别死命地掐住了警察的脖子,几乎是在同时,另外两个已将两把短刀刺进了警察的胸膛。两个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再说跟在后面的四个警察听前边动静有些异常,就一边走一边问“你两个怎么了?”话还没落音,就有十多个大汉不由分说,冲上前去仍用方才的办法,四个警察也顷刻毙命。队伍后边还有四个警察,因小解落在了后面不远处,解完手后一边哼着《十八摸》二人转小调一边提着裤子慢慢地走了过来。时机不可错过,只见一枝花一挥手,队伍前边的十几个大汉立即冲了过去,四个警察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弄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就通通被缴械。接着就有四把大刀都同时按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一枝花把手枪顶在一名警察的脑门子上,低声问道,“执勤室还有多少警察?实话实说饶你等不死!”警察听声音是个女的,不由妈呀一声,知道是遇上近日令警察谈虎变色、闻风丧胆的女匪,两腿一软就都瘫在了地上,哪里还有敢不交代警察局内幕的胆量。一枝花得知警察局值勤室内幕底细后,令手下人将四个警察五花大绑,又叫手下脱了警察的四只臭袜子将四个嘴堵上,扔在了一堆树窠子里,这才带队向执勤室扑去。到了门口,先是瞭青一脚将执勤室门踢开,二十多人几乎同时大喝一声“我们是关东女侠一枝花!缴枪不杀!”室内的十多个警察睡得正香,被这一突如其来地断喝吓破了胆,有一个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就去摸枪,被瞭青一刀砍下了脑袋。其余的见事不谐,都跪在床上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双手。一枝花仍令将其一个个都五花大绑,仍用警察的臭袜子把昔日见穷人就骂的臭嘴塞牢,管你好受不好受,留下一条命算是照顾,不管好歹都将其一股脑地塞在了床底下。接着就下令把室内和警察身上所有的枪支弹药,金银财宝悉数搜出,镚子儿不留……

    大家忙活了好一阵子,刚刚把收敛的金钱财务打完包背在身上,还未从室内撤出,就听东院枪声似爆豆般地响了起来。

    你道这是怎么了?

    原来东边由二柜刘强率领地那一路,就没有一枝花这么顺利了。三十多人由踩盘子的领路,走着走着就与十多个警察同时遭遇上了。原因是这边十多个人都没有拆帮,二柜刘强虽指挥部队将十多个人围在了中间,但由于杀人不利,就有四个警察冲出了包围圈,边打枪边向执勤室没命地逃跑。二柜带队虽将执勤室包围了起来,但三四十人的队伍只有五六条枪,一下子就被十多名警察的火力压在了十多米的范围内。攻也进不去,退也下不来。双方遂呈对峙状态。刘强带的绺子是一个没有枪支的部队,利在乘夜色速战速决,一旦对峙时间过长,被后续赶来增援的警察包围,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说刘强被敌火力压住,急得两眼冒火,这边一枝花听东院枪声紧急,知形势有些不妙,急令一些步行人员带着所得果实立即向大营撤退,自己则带着由十几个持枪人组成的马队,迂回到了警察局后院,旋风般从后侧向执勤室扑了过来。一枝花刚想命令部队冲到执勤室后侧,隔窗向室内发射时,却突然发现前方大约有二十几个青衣蒙面持枪人,一个个都行动敏捷,瞬间就冲到了执勤室的后墙外,只三下两下就砸开了执勤室后边的窗户。接着几个人几乎同时举枪,子弹带着火舌射向了室内警察。警察们原来只知道前边有胡匪来砸窑子,没想到后边会有人隔窗横扫,一下子就被打翻了好几个。外边的二柜刘强见有了空隙,呼喊着带队就冲了进来。一枝花刚想问那几个人是哪里的弟兄时,却见那几个青衣蒙面人并没有进屋,只见那为头的一挥手,二十几个人一声呼哨立即从后门撤出,顷刻就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里。

    一枝花见状,本想打马追上几个人,搞清楚这些增援部队人员的身份,但又唯恐夜幕下因互不相识产生错觉被误伤,只好作罢。前边二柜所带部队,只道是大柜一枝花在后边赶来增援,却没想到是一群神秘的蒙面人赶来相帮,急忙指挥人马将持枪的警察缴械,不服的就地处决。接着把警察局所有财务通通洗劫一空后立即撤退。

    一枝花率领部队从后门前脚刚刚撤出,葛大胶皮就带领警察部队后脚从前门突入,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面对几十名身上汩汩流血的尸体,看看被洗劫一空的警察局,摸摸至今还冒着凉风的脖子,葛大胶皮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使他至今还头皮发麻的女匪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