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居易一家避难越中
    进入八月,整过淮北一片紧张气氛,用一个形容词简直是风声鹤唳。由于李希烈围困襄城,襄城危急万分!德宗皇帝爷情急之下,急调西部的泾远兵去襄城救援,哪知道正好合了一个成语:“抱薪救火”,这泾远兵路过长安,由于朝廷派去慰问的官员贪污,得罪了泾远兵,大家想想,这时候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人家当兵的为朝廷卖命,你能得罪他们吗?好,既然你们朝廷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也没必要认你们这些父母官,大家一声吆喝就杀进了京城,很快就攻入金銮宝殿。德宗皇帝只得把抱着的燃薪立即甩掉,一口气跑到了西部数百里的奉天。这样以来,整个中原就乱成了一窝粥。

    苻离是淮北重镇,中原局势牵动着这淮北重镇的每一根神经。现在,所有的大人们都在议论着中原的局势。李希烈、朱滔、李纳、田悦、朱泚成了大家议论的主要人物。

    白大人现在越来越忙了。自从十二月宣武节度使李勉退守宋州,整个淮北一片恐慌。过了年,风声更加紧张。苻离城内,人们再没有心事做事,街道上的店铺纷纷关门。有钱的富户纷纷把金银埋入地下,把值钱的贵重物品藏入地窖或者转移到别人不知道的某个秘密地方。

    同其他地方一样,毓村一带的人们加强了巡夜,男人们分班轮流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日夜巡视放哨,一旦有异常动静,只要一声锣响,人们便可以向预定的某个方向逃跑。这时候,整个苻离真是鸡犬不宁了。

    白大人越来越没有时间回家,但是他的内心时时刻刻在经受着煎熬。自己是朝廷命官,大不了以身殉职,但是孩子们怎么办?怎么办!!!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孩子们怎么办?老母妻室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陪着我一起死吧?

    “一定得让他们离开,去江南,去东南吴越之地,总之离苻离越远越好。”白大人最后下了决心。

    一天晚上,白大人来到家中,向陈太太做了一番交代,天刚亮又出去了。当孩子们起来以后,听到娘在房里哭,大家一齐走进房间,催问着娘有什么事。陈太太哭着告诉大家,你们大家都准备好,过两天你们爹回来,让你们离开苻离,到南方去躲一阵子,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就只能问天了。

    听了这消息,孩子们都哭了起来。大家想着,为了躲避战乱,刚去年从河南来到苻离,还不到一年时间,现在又要离开苻离,到那南方的什么地方。这时候,白家兄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乱离人”的滋味。

    小乐天心里不好过了,要离开苻离,他一时简直无法承受这一事实。他已经离不开苻离,为什么就要离开苻离呢?将近一年的时间,小乐天已经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了,有了感情。如果要说出什么所以然,乐天倒没认真想过,但是现在突然说要远离苻离,小乐天就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他想哭,但是他知道哭没有用。他曾试探娘的口气,是不是要爹改变注意,娘含着眼泪告诉他:“你爹也没有办法。”

    已经别无选择了。乐天来到湘灵家里,他有些话要向湘灵交代。他口里刚叫得一声“湘灵妹妹”,眼泪已经出来了。湘灵忙上前为他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乐天哥哥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是不是伯母……”

    乐天摇摇头,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湘灵,说道:“湘灵妹妹,我们家又要搬家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有多久我也不知道。以后不能教你弹琵琶下围棋写大字了,就靠你自己学习了。这两本书你拿着,是琴谱,上面的符号你都已经懂得了,以后你自己好好练习吧,什么时候我们回来,再听你弹琴。”说到这里,乐天的喉咙有点梗塞。

    湘灵一下全明白了,安慰乐天道:“乐天哥哥,不要难过,你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会好好练琴,等你回来,我弹琴给你听。如果有时间,给我写信,看到你的信我会高兴的。”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白大人催促着大家快点准备,他没时间为大家送行,只能帮大家把马车准备好,把应该带的生活用品带上。由于此番出行没有明确的定期,所带东西尽量从简。家中只留下在苻离请来的伙夫吴叔看家,其余人全部南迁。白大人要岚子也一起走,但是岚子一定要留下来跟随白大人。她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让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我要和你在一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陪着你一起……”

    这一番话说得陈太太很受感动,忙说:“岚子妹,千万不要说不吉利话,白大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就留在大人身边吧。”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白大人交给幼文一封信,说:“你们可去江南吴越一带,我有一个同年在越中任职,你们到那里,可以拿着这封信去找他,他会关照你们的。”幼文接了信,把它夹在箱子里面的一本书里。

    刘家声一家也来送行,千叮咛万嘱咐,尽量多说一些祝愿的话。湘灵一双大眼睛老看着乐天,乐天由于心里难过,有点不敢看湘灵,只是不时地用目光在湘灵身上快速地扫一眼,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乐天看见湘灵的眼睛里有泪花闪动,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感情的奔涌,大声叫了一声:“湘灵妹妹再见了!”

    “乐天哥哥再见!”

    随着一声“驾”的吆喝,马车车轮的吱呀声汇合着马蹄的的的声,留下一串依恋,向南方奔去。

    一连许多天,马车奔驰在向南方的驿道上。沿途可以使人明确地感觉到,那一队队向南方急行的人们,他们的心境跟乐天一家的心境看不出什么两样,表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紧张和无奈。

    到了晚上,投宿成了大问题,每一家旅店都人满为患,数不清的人在旅店的过道上铺上一块破旧的地毯或者被单打地铺。

    乐天一家也常常成为在过道上打地铺的家庭之一。每逢这种情况,陈太太和其他几位大人就让孩子们睡在地铺上,而他们自己则斜靠在地铺的墙面打盹。过惯了舒适生活的陈太太第一次深切地体验到“乱离人不及太平犬”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