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桂殿兰宫(6)
    石宝瓒转眼来到御花园做工已经一个月。掌事嫲嫲总算给了静嫔一个面子,既没有把宝瓒安排到一个不堪地位上,也没有把宝瓒安排到一个较高地位上。掌管御花园的宫女也有正六品,可宝瓒总觉很奇怪,既然不是外面那些正经官吏,又何必用几品职衔来衡量?不是多此一举吗?

    御花园并没有格外忙乱的事务要做。每日除了浇灌外就是收拾花草,横竖这些花草也不用时时打理。有时候石宝瓒正给花草剪枝,就不由愣住了,心想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倘若她是专门浇灌花草的话,又何必煞费苦心来到宫里,在自己家里侍弄花草不是更好吗?虽说在这里每月有一份俸禄,可她家里到底是皇商,并不缺这几两银子使用。石宝瓒总归是懂道理之人,那时候妹妹日日夜夜把柳二郎放在心上,甚至绣了一副佛像朝夕膜拜,她没少劝说妹妹。就是到江宁曹家去做客时,也免不了要跟芹官说一番大道理。可当自己真正面对一个难以言说的地步时,才觉得所有道理都那么不值一提。没错,劝说别人很容易,可要说服自己是多么难!

    姑妈说得对。当年乌雅氏也是做宫女的,那年她才十四岁。但在五年后她诞下当今皇帝。一年后被圣祖皇帝单独册封为德嫔。两年后又与惠、荣、宣三位一同晋升为妃子,并册封为德妃!

    孝恭仁皇后一共为圣祖皇帝生育了三子三女,皆是众阿哥公主里面数一数二之人物!

    可反观自己真有孝恭那个命吗?

    再说自从来到着御花园后,她压根儿就没见过皇上一面!

    石宝瓒停止了剪花,不由叹息一声坐下来。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步一步来了,自己的姑妈命不好,不也是一步一步从宫女的地位上升起来的吗?

    她觉得自己比姑妈强,姑妈能行的,她为何不行?

    石宝瓒再次叹口气,又强打精神开始剪花。

    一根根花草剪下来,扔到花石路上。

    然而,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由把石宝瓒吓了一跳:“你这个死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呢?”

    石宝瓒疑惑地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眼睛瞎了,好好的怎么把御花剪下来了?”御花园总管白玉说道。

    石宝瓒顿时一笑道:“噢,这都是生了虫子的,生长地不好,所以把它剪下来丢掉的!”

    白玉捡起一朵红牡丹道:“你胡说,这分明是好花儿,可被你硬生生剪下来了!石宝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御花园,是皇上闲暇时游览之处,你瞧瞧把花都糟蹋了!还嘴硬?”

    石宝瓒有些后悔,不该把事情做得很明显,倘若她把花扔进草筐里就好了!可此时已经这样,也觉得无可奈何!

    “那你说怎么办?剪下来的花也不能接上了!”

    白玉走过来,疑惑地看着石宝瓒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煮熟的鸭子嘴巴硬,怎么办?这话你问我,难道司仪嫲嫲没有教过你吗?”

    石宝瓒冷笑一声:“已经教过我了。不但司仪嫲嫲教过我,连老花工都教过我了,这有病的花就该除去,就算我做得过分了些,可也没跑出大褶儿去!”

    白玉“呵呵”地笑起来,说道:“好,很好,石宝瓒,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掌事嫲嫲,说你搞事情,看到时候怎么扣你的月例银子!”

    石宝瓒无所谓地一笑。

    白玉是和她一起入宫的,不过地位稍高些罢了!

    这真是扯大旗作虎皮!

    此时另一个管花圃的老宫女过来踢了石宝瓒一脚道:“傻了,还不快收拾起来?”

    石宝瓒顿时火冒三丈,抓住老宫女道:“你干什么打我?”

    “打你?打你是轻的!要是再敢顶嘴,看老娘怎么用火筷子烧你的嘴?”老宫女一下打脱宝瓒的手道。

    石宝瓒愣住了。

    可这是个什么地方呢?

    这还是皇上的御花园吗?

    白玉冷笑一声刚要过来嘶闹,却听管事太监过来道:“我说姑娘们,别叽叽喳喳了,还不快把这里打扫出来,养心殿里下来贵人了!”

    石宝瓒一听不由大惊,心想莫非皇上来了?

    她赶紧拿起扫著把花石路清扫干净。

    白玉和老宫女刚要离开,见石宝瓒还站在花圃里,不由叫道:“傻子,还不快回避,一会儿皇上要来了!”

    可石宝瓒仿佛没听见一样。

    很快一队司礼小太监过来,在御花园里排好队列。

    华丽的伞盖从月亮门里过来,石宝瓒忙在花圃里跪下。

    一片淡淡的影子笼盖了她。

    石宝瓒嗅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儿。

    她抬起头,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淑仪,怎么是你?”

    很快一个宫女呵斥道:“大胆,淑仪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管事太监忙笑道:“是太不像话了,这是皇上新封的贵人,安贵人!”

    安淑仪笑笑道:“管事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起入宫的,算是故人。可你在此地做什么呢?”

    石宝瓒回答不上来。

    安淑仪已经明白了,说道:“也好,咱们改日再聊!”

    她愣愣看着安淑仪走远了。

    ………………

    人有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

    石宝瓒在隐忍。

    可巴米何尝不在隐忍?

    做个宫女还算正经差事,可在洗衣房做事则是赎罪!

    春夏之季还好说,可一到冬天冷水刺骨,巴米的两手都是红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被人寻出毛病!

    这日,巴米正“咵嗤咵嗤”洗着衣服,却见监工走进来道:“巴米,出大事了,你过来一下!”

    巴米就觉心头““嘭嘭”乱跳,忙站起来道:“监工大人,怎么了?”

    监工谨慎地朝周围看一眼,轻声道:“我问你,昨天内务府送来的石青褂子,可是你洗的?”

    “没错儿。”

    监工的脸顿时吓得煞白,说道:“我给贺佥书说了,可她还不信,结果怎么样?巴米,事不宜迟,你赶紧去找贺佥书!”

    巴米不知是何兆头,忙擦干净手出去了。

    此时在佥书房里,贺佥书正着急地走来走去,见巴米进来,忙走过来道:“巴米,你可来了……”

    巴米疑惑地道:“佥书大人,到底怎么了?”

    贺佥书焦灼地道:“昨天你洗的石青褂子还有别人插手吗?”

    巴米摇头道:“没有。全是我一个人洗的!”

    贺佥书顿足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巴米更加疑惑,说道:“佥书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贺佥书满脸都是紧张,拿过一堆衣物道:“巴米啊巴米,你可真行!我好心好意把这件重要差事交给你去做,就是看在平时你很细心的份上,可如今倒好,你看看把这石青褂子洗成了什么颜色?”

    巴米拿过来一看,说道:“大人,奴婢洗得很干净的!”

    贺佥书跺脚道:“我不是问它干净不干净,我是要你看看它的颜色!”

    巴米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大人,这颜色是淡了些!”

    贺佥书顿时长叹一声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没错,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儿,你把这石青褂子洗掉颜色了!”

    巴米就觉心口又是一跳,看随即道:“这……大人,奴婢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把它浆洗干净,所以就没注意到颜色怎么样。如今既是奴婢的过失,那……大不了我赔罢了!”

    贺佥书顿时冷笑起来:“你赔?你赔得起吗?我告诉你巴米,这一次你可是闯大祸了!你知道这石青褂子是谁的吗?”

    “谁的?”

    “是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