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桂殿兰宫(8)
    很快拉锡进来:“皇上,您找我?”

    胤禛喝一口茶,在便榻上坐下来道:“拉锡,朕听说你今日不必当班,怎么也来了?”

    拉锡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给人替班的。”

    胤禛放了茶道:“原来是这样。拉锡啊,你跟随朕有多少年了?”

    拉锡转着眼珠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自幼跟随皇上,迄今至少也有三十年了!”

    胤禛点头道:“时日不短了。”

    “是。”

    “拉锡,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高斌与你一样也跟随朕三十年了。”

    “皇上说的是苏州织造高斌?”

    “是。”

    “皇上的记性真好。”

    胤禛看着拉锡道:“拉锡啊,最近有没有打探到外面什么消息来?”

    拉锡爱虏获笑道:“皇上,如今外面安定地很,万民乐业,因此奴才并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胤禛一笑道:“那是你懒了,拉锡!”

    “皇上训诫的是。”

    胤禛戴上眼镜,又拿起奏折道:“回去吧拉锡,派出你的人马去多给朕打探一些消息来,不拘什么消息都是可以的。倘若……倘若……你已经跟随朕这么多年,朕也许会对你另有任用!”

    拉锡爱虏获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真的?奴才多谢皇上了!”他随即给胤禛磕了个头,躬身出去了。

    胤禛忽然紧紧凝起眉来。

    要说拉锡真是个好奴才,就是头脑简单了些。不过倘若能实心做事,武夫也比那些狡猾的文官强!

    ………………

    在宣武门内。

    有一条椿树胡同。

    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小院。

    灰砖垒砌的墙壁,古雅的垂花门。一进了门是影壁。影壁上雕刻着花鸟草虫。

    拐过影壁是院落。

    北面是上房。上房两边是耳房。耳房前面是穿山游廊。穿山游廊连着东西厢房。上房的后面是罩楼。

    院子里往往栽两棵花树作为点缀——就如这座小院栽了两棵椿树一样。

    这是京城四合院的基本图式。

    此刻,一个年轻人正在挥舞大刀。

    突刺、劈杀、回步,脚底下“呼呼”生风。

    “呼喝”之声响满院子。

    年轻人很快收回刀,来了个白鹤亮翅。

    年纪大之人这时候过来道:“富璋啊,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一应动作要有力,有力,懂吗?”

    富璋愣头愣脑地点头。

    老者拿过刀来,示范着道:“富璋啊,你给我瞧仔细了。这一刀下去是什么意思?倘若有一截木头在这里,就要把木头劈断!可你呢?手脚软绵绵的,丝毫没有一点力量,这怎么能成?当然,你练习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实话说,你的招式比为父的漂亮多了。可这演习武艺不是为了好看,还要实用!倘若光是为了博得满堂彩,那还不如去耍猴得了!”

    富璋“呵呵”地笑起来。

    老者放了刀,又拿起红缨枪道:“来来来,富璋,取你的红缨枪来,咱们爷儿俩对练一场!”

    富璋担心地道:“爹,你行吗?”

    老者抖索着红缨枪道:“行不行试试便知,来!”

    富璋一脚踢过红缨枪,两人随即“砰砰”对打起来。就见富璋前进一步,老者就后退一步。一枪过来,富璋顿时把头一扭,红缨枪掠着发稍过去。富璋虚晃一枪,老者忙抬起腿来格挡,就听“啪”的一声枪尖撞在枪尖上,老者暗暗叫苦。他忽然眼珠一转,稳住下盘来个“梅花点阵”,就见万点血光朝富璋脚下飞去,富璋步步后退,唯有拿红缨枪胡乱格挡。可他终究年轻,脑袋比老者转得快,身板也灵活,此时忽然大喝一声,越过枪阵直取老者护心镜,老者顿时“啊”了一声,拖着红缨枪就走,富璋哪能放过,用枪一挑,老者的红缨枪飞了起来。

    此时屋瓦上忽然一阵大笑,一个“金钱鼠尾”露出来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老者一下把红缨枪勾起来,随即一掷,红缨枪顿时“嘭”地一声扎在屋顶上!

    那人大笑着跳下来。

    “隋老头儿,你的身手还不错嘛!”

    隋赫德一笑道:“拉锡爱虏获,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狗东西。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啊?”

    拉锡掸了掸马褂道:“今儿个不该我当班,所以过来看看。”随后看着隋赫德道,“怎么,你的狗蹄子好了?”

    “托赖您的福,好了。”

    “真好了?”

    “可不是真好了……”

    拉锡忽然朝隋赫德伸出一掌,隋赫德不防备,不由连连后退,拉锡忙伸手拉住他。

    隋赫德就觉腿上一阵疼,忙捏摸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今儿个我的力气用得大了,可了不得!”

    拉锡无奈地道:“老隋啊,依我看这舞枪动棒的差事你是做不了了。”

    隋赫德苦笑道:“做得了做不了,看情况再说吧!”说着一瘸一拐朝上房走去,“老婆子,来人了,快泡茶,泡好茶——”

    一时众人都落了座,隋赫德端起茶来:“拉锡,皇上他老人家还好吗?”

    拉锡喝一口茶道:“您放心,皇上的龙体康健着呐!最近我进宫去,看到皇上批阅奏折,每每都要到半夜里。”

    隋赫德看夫人一眼,不由点头道:“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就是咱们的福分呐!”

    隋赫德夫人道:“可不是怎么的?”

    隋赫德又问道:“拉锡,最近宫里有什么信息?”

    拉锡微微蹙了眉,说道:“要说这宫里的信息,那可多了去了……”

    隋赫德感兴趣地道:“你快给我说说!”

    拉锡放了茶道:“要说这第一件信息,就是皇上已经下旨,免除粤东‘蜑户’籍,使其成为正常民户了!”

    隋赫德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旨意啊!”

    “可不是怎么的。”拉锡又道,“这第二个信息,乃是皇上已经下令,以后这‘火耗’一分为三,一份给地方官养廉,一份弥补地方亏空,一份留地方公用!”

    隋赫德顿时又道:“这也是好事啊。以后那地方官手里有了银子,可不就不会贪污了!”

    “就是这个意思。这第三个信息,是皇上预备实行‘铜禁’了!”

    “为何?”

    拉锡一笑道:“为何,就是保护铜钱呗!如今民间的铜器禁止买卖,一律由朝廷进行收购,可不是这铸钱的铜料就有了?所以说依我看呐,如今手头要是有铜器的,可要好好地收藏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价格可就大涨啦!”

    隋赫德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像我等这些穷酸小官儿,皇上的旨意再好,可归根结底与咱们没干系啊!”

    拉锡爱虏获也叹息道:“何尝不是这个意思。老隋,今儿个我来,就是跟你互通一下消息,你知道那高斌,此番可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被皇上钦点了苏州织造,这可是个肥差啊!可高斌又有何德何能,咱们从小儿跟随皇上一块儿长大,谁还不知道谁啊,可人家就有那个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