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公府末日（4）
金陵城沐浴在一派清辉中。鳞次栉比的屋瓦上都蒙了厚厚一层雪，因此房舍皆返照着月光，愈发把金陵城渲染地一派光华。织造署里一派安静。孙保和文元下了马，使劲拍着大门道：“开门，开门！”很快里面一个声音传来：“做什么？”“快开门，有要紧事情！”“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都睡下了。”“抄家啦——”守夜的人还是没有起来：“抄家也得等到明日！如今老太太有令，任何人不得在半夜里开门，为了防火防盗，所以我等都不敢破了规矩，过年了，我等担待不起的！”“他妈的！”孙保狠狠踢了一下门。片刻后，孙保又朝后门走去，文元忙拉住道：“孙保，我看算了吧！”孙保疑惑地道：“你什么意思？”文元道：“你没听见刚才那奴才说，半夜里任凭谁也不敢开门么。如今曹家被抄是命中注定的事，再说我等也尽到心力了，明日就算见了曹霖也没有什么尴尬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家的奴才们！”孙保叹息不止。
文元忽然掏出火媒，点起一锅烟使劲吸了一口道：“孙保，抄家是个大事。如今徐祥和刘世宪还不知道，可明日等范时绎召集他们前来，还不得把他们高兴死了？”孙保叹息一声。文元喷出一缕烟道：“孙保，别傻了，纵是今日我等能把这个信息报知曹家，曹家也没有任何办法。五年前，徐祥和刘世宪查抄苏州织造李家，那可是狠狠发了一笔大财啊。原总督查弼纳的笔帖式巴都善，别看他做事正经八板的，可也没少捞了银子，不但如此，回京后还狠狠告了查弼纳一状，如今听说在京城一个衙门里，混得很是不错！你看，那些稍有职权的人都把银子看得这么紧，更何况是咱们。如今快过年了，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捞一把才对！”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如今曹家已经完蛋，等抄完了家产，该治罪的治罪，该发配的发配，该死的去死，以后谁他妈还认识谁啊？俗话说有钱不赚是傻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孙保忽然一下明白了，说道：“他妈的，你说得对！曹家有的是钱，此时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不过曹家的宅院大，除了正门还有好几座后门，明日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谨防重要案犯逃脱！”
文元一下把烟锅子磕掉，说道：“事不宜迟，走，先把咱们的兄弟们召集起来，明日安插在重要地方，这个便宜不能让徐祥和刘世宪全占去了！”
两人很快翻身上马，朝街巷里飞奔而去……
………………
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小年。
一大早，曹府就开始忙碌。打扫房舍的打扫房舍，洗刷杯盘的洗刷杯盘，搬运桌椅的搬运桌椅。小年最重要的活动就是“祭灶”。各家各户的灶台上都要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不仅民间如此，宫廷里也一样。此时御厨房里早就预备了一块巨大的腊肉。腊肉有五十斤之重，摆放在灶王爷的神像前。各种贡品陆续搬上来，有三十二种之多。祭灶这天，凡是在内廷值守的各位亲王、郡王、贝勒等也会放假回去祭灶，由品级较低的官员代替值守。自然民间与宫廷的祭灶一样隆重而热闹，唯一不同的是民间的祭灶要比宫廷晚一个时辰！
李夫人酉正就起来了。先是看了一阵家人们忙碌。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院子里被照得一派通红。很快马夫人和李玉钗过来请安，芹官和梅姑娘也过来。老丁家的率领仆妇们也过来给李夫人请了安，并禀报家里一应忙碌的情况，李夫人又分派了几句，老丁家的便率领众人忙碌去了。一时茶饭已毕。李夫人和马夫人李玉钗等又回去换了正装，准备今天的辞灶。
此时在厨房院子里。正房门前已经搭起一座席棚，棚子里供奉的就是灶王爷。灶王爷面带须髯，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形象。相传灶王姓张，名子郭。唐《杂五行书》里称：灶王“衣黄衣，披发，从灶中出。”有人户的灶王像前贴了“护宅天尊”的横批，有的贴着“司命真君”的横批。灶神左右随侍两神，一个捧着“善罐”，一个捧着“恶罐”，随时将一家人的行为记录保存在罐子里，年终时要一总向玉皇大帝汇报。因此腊月里祭灶、辞灶，乃是家家户户的大事，马虎不得。过了新年还要迎接灶神回家，监察一家大小之事。因此灶神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
李夫人带领众人来到厨房门前，家人仆妇们忙都朝李夫人行礼问好：“老太太过年好！”“老太太吉祥。”“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满面笑容，连连答应道：“好好好，都好。今日是小年，过了小年就是大年，从今日开始咱们可就正式过年了！”“是是是，老太太，您坐！”魏嫲嫲搬来一张椅子，李夫人却没坐，说道：“不坐了，不知道你们都预备地怎么样了？步月哥儿呢？”
很快曹霖走过来道：“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道：“起来吧，预备地如何了？”曹霖道：“回老太太的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很快掏出怀表来看一眼，说道，“哟，吉时快到了，老太太，孙子到里边去了！”李夫人忙道：“那你快去吧，我等都是女流，不方便进去的。”
曹霖三两步走到灶君神位前。此时各种祭品已经安放好，香炉里的檀香袅袅燃烧着。由曹霖主祭，芹官棠官霂官等人陪祭。很快祭桌抬进来，一担担食盒抬过来，丫鬟们手里也拿着纸马纸轿花篮等物等候在门外。大幺儿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一盘盘祭品来——但见都是用红白萝卜雕刻而成各种菜肴、瓜果、鲜花、玩器等物，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简直比真的还要真。
马夫人朝李夫人指点着道：“老太太您看——”李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好——”很快院子里司仪喊了一声：“吉时已到，辞灶开始——”乐师吹起了雅乐，叮咚之声十分悦耳。丁汉臣接过大幺儿手里的祭品递给霂官，霂官又递给棠官，棠官递给芹官，芹官递到曹霖手里。曹霖按照规矩依次在祭桌上摆好。“一叩首，起——”曹霖和芹官等人磕头。“二叩首，起——”曹霖等人又磕头。“三叩首，起！礼毕——”曹霖等人忙拍拍衣袖起来，把酒水淋撒在土地上。“开始送灶君老爷升天——”乐师们都站起来，分列灶君两旁吹打。
“快快，糯米酒，糯米酒——”
李夫人忽然吩咐道。
马夫人忙把酒递给李夫人。
李夫人很快递给霂官传递进去。
曹霖又满满给灶君斟了酒，淋撒在地上。
“发纸马，纸马——”
丁汉臣吩咐道。
很快一件件彩扎传递进去。
曹霖点燃了火纸，一件件纸马投递进去，火焰顿时腾腾地燃烧起来。众人拿着火棍挑拨着火焰。
丁汉臣放起鞭炮，顿时院里院外一派喜庆。
曹霖走出来道：“老太太，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君老爷已升天到玉皇大帝那里汇报去了，一切都好，大喜，大喜啊——”李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说道：“好，好。步月，你辛苦了！”
文元忽然掏出火媒，点起一锅烟使劲吸了一口道：“孙保，抄家是个大事。如今徐祥和刘世宪还不知道，可明日等范时绎召集他们前来，还不得把他们高兴死了？”孙保叹息一声。文元喷出一缕烟道：“孙保，别傻了，纵是今日我等能把这个信息报知曹家，曹家也没有任何办法。五年前，徐祥和刘世宪查抄苏州织造李家，那可是狠狠发了一笔大财啊。原总督查弼纳的笔帖式巴都善，别看他做事正经八板的，可也没少捞了银子，不但如此，回京后还狠狠告了查弼纳一状，如今听说在京城一个衙门里，混得很是不错！你看，那些稍有职权的人都把银子看得这么紧，更何况是咱们。如今快过年了，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捞一把才对！”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如今曹家已经完蛋，等抄完了家产，该治罪的治罪，该发配的发配，该死的去死，以后谁他妈还认识谁啊？俗话说有钱不赚是傻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孙保忽然一下明白了，说道：“他妈的，你说得对！曹家有的是钱，此时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不过曹家的宅院大，除了正门还有好几座后门，明日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谨防重要案犯逃脱！”
文元一下把烟锅子磕掉，说道：“事不宜迟，走，先把咱们的兄弟们召集起来，明日安插在重要地方，这个便宜不能让徐祥和刘世宪全占去了！”
两人很快翻身上马，朝街巷里飞奔而去……
………………
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小年。
一大早，曹府就开始忙碌。打扫房舍的打扫房舍，洗刷杯盘的洗刷杯盘，搬运桌椅的搬运桌椅。小年最重要的活动就是“祭灶”。各家各户的灶台上都要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不仅民间如此，宫廷里也一样。此时御厨房里早就预备了一块巨大的腊肉。腊肉有五十斤之重，摆放在灶王爷的神像前。各种贡品陆续搬上来，有三十二种之多。祭灶这天，凡是在内廷值守的各位亲王、郡王、贝勒等也会放假回去祭灶，由品级较低的官员代替值守。自然民间与宫廷的祭灶一样隆重而热闹，唯一不同的是民间的祭灶要比宫廷晚一个时辰！
李夫人酉正就起来了。先是看了一阵家人们忙碌。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院子里被照得一派通红。很快马夫人和李玉钗过来请安，芹官和梅姑娘也过来。老丁家的率领仆妇们也过来给李夫人请了安，并禀报家里一应忙碌的情况，李夫人又分派了几句，老丁家的便率领众人忙碌去了。一时茶饭已毕。李夫人和马夫人李玉钗等又回去换了正装，准备今天的辞灶。
此时在厨房院子里。正房门前已经搭起一座席棚，棚子里供奉的就是灶王爷。灶王爷面带须髯，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形象。相传灶王姓张，名子郭。唐《杂五行书》里称：灶王“衣黄衣，披发，从灶中出。”有人户的灶王像前贴了“护宅天尊”的横批，有的贴着“司命真君”的横批。灶神左右随侍两神，一个捧着“善罐”，一个捧着“恶罐”，随时将一家人的行为记录保存在罐子里，年终时要一总向玉皇大帝汇报。因此腊月里祭灶、辞灶，乃是家家户户的大事，马虎不得。过了新年还要迎接灶神回家，监察一家大小之事。因此灶神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
李夫人带领众人来到厨房门前，家人仆妇们忙都朝李夫人行礼问好：“老太太过年好！”“老太太吉祥。”“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满面笑容，连连答应道：“好好好，都好。今日是小年，过了小年就是大年，从今日开始咱们可就正式过年了！”“是是是，老太太，您坐！”魏嫲嫲搬来一张椅子，李夫人却没坐，说道：“不坐了，不知道你们都预备地怎么样了？步月哥儿呢？”
很快曹霖走过来道：“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道：“起来吧，预备地如何了？”曹霖道：“回老太太的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很快掏出怀表来看一眼，说道，“哟，吉时快到了，老太太，孙子到里边去了！”李夫人忙道：“那你快去吧，我等都是女流，不方便进去的。”
曹霖三两步走到灶君神位前。此时各种祭品已经安放好，香炉里的檀香袅袅燃烧着。由曹霖主祭，芹官棠官霂官等人陪祭。很快祭桌抬进来，一担担食盒抬过来，丫鬟们手里也拿着纸马纸轿花篮等物等候在门外。大幺儿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一盘盘祭品来——但见都是用红白萝卜雕刻而成各种菜肴、瓜果、鲜花、玩器等物，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简直比真的还要真。
马夫人朝李夫人指点着道：“老太太您看——”李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好——”很快院子里司仪喊了一声：“吉时已到，辞灶开始——”乐师吹起了雅乐，叮咚之声十分悦耳。丁汉臣接过大幺儿手里的祭品递给霂官，霂官又递给棠官，棠官递给芹官，芹官递到曹霖手里。曹霖按照规矩依次在祭桌上摆好。“一叩首，起——”曹霖和芹官等人磕头。“二叩首，起——”曹霖等人又磕头。“三叩首，起！礼毕——”曹霖等人忙拍拍衣袖起来，把酒水淋撒在土地上。“开始送灶君老爷升天——”乐师们都站起来，分列灶君两旁吹打。
“快快，糯米酒，糯米酒——”
李夫人忽然吩咐道。
马夫人忙把酒递给李夫人。
李夫人很快递给霂官传递进去。
曹霖又满满给灶君斟了酒，淋撒在地上。
“发纸马，纸马——”
丁汉臣吩咐道。
很快一件件彩扎传递进去。
曹霖点燃了火纸，一件件纸马投递进去，火焰顿时腾腾地燃烧起来。众人拿着火棍挑拨着火焰。
丁汉臣放起鞭炮，顿时院里院外一派喜庆。
曹霖走出来道：“老太太，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君老爷已升天到玉皇大帝那里汇报去了，一切都好，大喜，大喜啊——”李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说道：“好，好。步月，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