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京城消息(5)
    萧林沉思了半刻,说道:“杏奴少爷的要走的路还很长呐,不是我说话难听,李老爷未必能看到杏奴高中状元的那一天。至于月娇和兰芳小姐,倘若有人不怕咱们是罪臣之后,自然也无妨,可如今世上哪有那样的人啊?李老爷的大名在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如夫人道:“也是个愁肠啊!”萧林忽然眼珠一转道:“干妈,我倒有一个门径,三位小主人在这里每日忙碌,缝缝补补也赚不了几个钱,正好在京郊地方开了一家织造作坊,场主许诺给织工们每人每月八两银子。八两银子啊,一年就是九十六两银子,倘若织造地好,织造地多,还多给银子。这就比在家里缝补浆洗强多了!干妈,你怎么不给两位大爷说说,送她们到织造作坊赚钱去呢?”

    如夫人愣了一下,忽然笑道:“你可真有意思。咱们家是开织造作坊的,咱们的孩子就是织造作坊的主子,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去给人家织造了?”萧林冷笑道:“这是两码事。如今咱们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就不能提以前那些事了!”如夫人点头道:“这话倒是。”萧林见如夫人上了道,便说道:“这个作坊是我主子索保的亲戚开的,都知根知底,要是知道咱们的孩子去了自然会更照顾。再说人家都是白天织造,晚上歇工,比在家里还要轻省……至于工钱,可以一次领一年的,也可以按月给。这个事你留心一下,倘若李鼎大爷同意我再来商议。”

    如夫人道:“我知道了,明日就问一下李鼎,如今他正为银子发愁哩!”萧林暗暗得意,其实哪有什么织造作坊,他如今穷的连裤子也提不上,见了银子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倘若不是自己的老娘死了,说不定就会把老娘卖掉!只要如夫人一走,他自然就跟李家没半点干系,再也不会来往了。倘若真能把这几个小的卖掉,到手几百两银子岂不轻松?想到这里萧林道:“这是个好事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至于干妈的事我尽快去办,必定帮你脱离苦海才好!”

    夜深了。萧林走出黑芝麻胡同。雪还在纷纷淋淋下着,四周发出瑟瑟咯咯的声响。幽蓝的天幕衬着家家户户的红灯笼,萧林觉得十分好看……

    ………………

    李家的事曹家不知道。

    曹家的事李家也不清楚!

    距离曹家被抄已经三天。

    范时绎每日从总督府过来清查人口财物。目前已经查出曹家大小男女人口共计一百一十四口,住房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房。土地八处,共计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另外还有欠曹頫银两的,连本带息一共是三万二千两银子。范时绎已经将欠户审问明白,责令他们尽快偿还!

    然而,那张汝谦还是不依不饶地来纠缠!

    原因是曹家放走了许大完的女儿和李煦的三个旗人妇女!倘若总督再不审问明白,他就要到京城去告御状!

    范时绎冷笑两声,这日又把张汝谦唤到衙门里道:“曹家的事该怎样办,本督自有决断。如今已经查明人口家产,也一个个审问明白,并没有你所说什么李煦的旗人妇女!再说这里的妇女个个都是旗人!”

    张汝谦紧锁眉头道:“总督大人,那些人早就被曹家放走了,卑职早就提醒过,要大人务必留心查问,可谁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人,曹家的人在江南做官几十年,都是些老油条,你稍微不谨慎,就有可能被曹家人诓骗!这些年卑职跟曹家打交道很多次,知道他们之为人!”

    范时绎忽然狠狠拍一下惊堂木道:“大胆狂徒,蓄意扰乱朝廷命官办理公务,是何道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很快孙保和文元过来,给张汝谦戴了枷锁。

    张汝谦挣扎着道:“总督大人,卑职并没有这个意思。也许在大人看来卑职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事实并非如此,关于曹家和李家的这些事,倘若卑职并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已经知道了,倘若不过来告知总督大人,那就是我的不对了!再者说,也辜负了皇上恩养我等子民的圣心啊!”

    范时绎愤怒地道:“难道本督还不如你懂得道理吗?”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究竟是何意思?”

    张汝谦挣扎着道:“总督大人开恩,把我卸下枷锁。卑职之所以三番五次过来,就是因为知道很多底细。大人,如今卑职正好哨探到一个紧要情况,与大人的身家性命有关,大人不可不慎啊!”

    范时绎冷笑道:“岂有此理?这天南地北的事哪一件我不知晓,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吗?”

    张汝谦挣扎着道:“这件事大人的确不知,求大人放了我,容我详细朝大人禀报!”

    范时绎沉思片刻道:“来人,先放了他。本督倒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话说,倘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督就要把你重重治罪!”

    张汝谦道:“听凭大人责罚!”

    ……

    室内光线昏暗。

    张汝谦靠近范时绎道:“大人,如今江南地方有那么多盗贼,您为什么不尽快缉拿追捕呢?”

    范时绎愣愣看张汝谦一眼道:“你是从哪里听说江南有这么多盗贼的?再者说,本督有很多大事还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去管那些蟊贼?”

    张汝谦道:“大人,那可不是蟊贼啊!如今在苏州松江地方的盗贼都是江洋大盗。大人还记得几年前朱三太子之事吗?”

    “朱三太子?”

    “对。这里面很多盗贼是跟朱三太子一伙儿的,他们表面上干着所谓劫富济贫的勾当,可在背地里却造谣生事,宣扬朝廷的不好。如今看似未成气候,可真到了那一天,大人就难逃其咎了!”

    范时绎放了茶,淡淡道:“小小蟊贼能成什么气候?如今我天朝富有四海,天下宾服,连西洋人都来进贡,一撮小毛贼本督还未放在眼里。目下江南的大事就是监修水利,导河入海。”

    “诚如大人所言,江南各个河道已经被大人治理地很好。可倘若在别处有了疏漏,大人的功劳就白费了!”

    范时绎愣愣看着张汝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汝谦小声道:“大人,这些时日小得经常出入总督府办事,见到了跟我同姓的一个人,此人的名字倒与我的差不多,名叫张云如!”

    “是叫张云如,那又怎样?”

    张汝谦忙谨慎地走到门口,推开门看了一下又关上道:“大人,不瞒你说,这张云如可不是什么好人,此人表面上会巫术,又能说会道,可谁知道他是怎么骗人的?如今小人已经打听到,张云如借着跟大人往来相好的份上,在外面妖言惑众,图谋不轨。大人,倘若张云如事发,您不怕受连累吗?”

    范时绎忽然笑起来:“张云如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张汝谦着急地道:“大人怎么执迷不悟呢?很多年前,借着朱三太子名头图谋不轨的朱一贵被杀,那时候很多江南官吏因为此事都受了谴责!还有还有,有人借着向人施舍草帽的小恩小惠,也向人宣扬朱三太子的事迹,小民无知,有些人就受了蛊惑。当初原苏州织造李煦和江宁织造曹寅都向圣祖皇帝告发了此事,朝廷才断然拘捕了那些施舍草帽之人!大人,这看似很小的一件事情,里面可是大有藏掖啊!倘若稍有不慎,大人的前程可就毁了!大人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