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京城消息（11）
李玉钗轻轻走过来，给李夫人披上大毛披风。李夫人淡淡地道：“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走过这条水道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候你父亲在健在，也得是因为圣祖皇帝万寿节，我随你父亲到京城给圣祖皇帝恭贺万寿，就是在这个时候。如今再次走过，两岸的景致看着还怪熟悉哩！”
李玉钗笑道：“老太太的记性真好。”李夫人叹道：“倘若不是从这里经过，自然也就不记得了，可谁能想到，这辈子还能走这条水道。”李玉钗道：“自然这些事情，上天都有安排的。”李夫人回身道：“梅姑娘呢？”“梅姑娘还在里面睡觉。也是惊了这一吓，否则也不会病了一场。”李夫人叹道：“这就好了，等回到京城，自然一切都安定下来。说实话，咱们再也不必日日担惊受怕了！”李玉钗道：“老太太说得是。”见河上起了风，便说道，“老太太，外面风大，还是回仓里吧！”
李夫人刚要回去，却见柳蕙兰和茵儿扶着梅姑娘走出来，梅姑娘身上也披着鸭子毛披风，被风一吹也鸭子毛瑟瑟抖着。李夫人道：“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了？”梅姑娘笑道：“在里面闷了半日，早就想出来看看风景，如今被这河风一吹，已经好多了。”“既如此，那就好好看看吧！”
几人都扶着船舷朝远处眺望。芹官忽然指着远处道：“妹妹快看，那茅屋上的炊烟！”梅姑娘朝远处看去，就见村落里一道炊烟袅袅升起，那烟竟是青的、直的。梅姑娘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之涣的诗里说‘大漠孤烟直’，今儿我才真正见识了。”芹官道：“我想今日风极小，或者干脆没风，所以那烟就直直地升上天去了。”梅姑娘道：“正是如此。”说着又看着两岸道：“是的，是的，这个景致我还记得，那年霖二哥到京城去接我，可不就是走的这条水路？”
李夫人笑道：“刚才我还你太太说哩，这里有很熟悉的景致，可见咱们所见所闻是一样的了。”梅姑娘道：“老太太也走过这条水路？”芹官道：“老太太走的路比咱们吃的盐还多哩！”梅姑娘道：“那倒是。”李夫人忽然朝后看着道：“咱们的船都跟上来了吗？”李玉钗道：“回老太太的话，都跟上来了。”“最后那艘船上是谁？”“是阿凤！”李夫人忽然叹息一声，眼光有些躲闪。
那天船行了一日，黄昏时候夕阳悬在运河上空，顿时把运河渲染地如胭脂一般。天上有个红日，河里也有个红日。渐渐那红日就落到河里去了。整条河就都变成了红的。船桨伸进水里，就如搅拌着一河红颜料似得。直到最后的红色消失在天幕上，一层幽蓝才快速围拢上来。
这时候岸边有人呼喊：“请问，船上可是曹家吗？”李夫人讶异地道：“是谁在喊叫，怎么知道咱们是曹家？”曹霖已经在前面船上问明白，朝李夫人道：“老太太，今日走得行程多了，正愁没有歇宿之地，这下好了，前面乃是吉祥庵，也是咱们家庙香林寺主持的，了睿禅师邀请我们上岸歇息哩！”李夫人一听顿时欣喜地道：“是了睿禅师吗？”“回老太太的话，是了睿禅师！”李夫人忙道：“既如此，那也是他一番好意思。吩咐停船，今晚就在吉祥庵歇宿了！”
三艘大船都在岸边停下。
了睿禅师早就在山门外等着了，这时候见李夫人带领众家人上来，忙走过来道：“老夫人吉祥。知道今日咱们家船只进京，所以老衲恭候多时了。老夫人，寺院里房舍都打扫地极干净，就请老夫人进寺院歇息！”李夫人双手合十道：“老和尚，你还好吗？”了睿道：“托老夫人的福，老衲还好。老夫人，请！”众人迤逦进了寺院。就见山门内一座高大的石碑呈现出来，石碑上是淡蓝色的字迹，李夫人虽看不住准那是些什么字，但还是觉得那字迹很熟悉。
了睿忽然笑道：“老夫人忘记了，这就是老爷在时为寺庙题写的《尊胜院碑记》啊！”李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记起来了。有一年老爷从京城回来，因为是在冬天，雪大，误了行程，所以就在你这尊胜院歇宿。”了睿道：“老爷乐善好施，见寺庙荒废已久，所以就拨出银两来修缮了寺庙。修缮完毕后，又写了这个碑文，老太太您看！”说着接过小和尚手里的灯笼，照着石碑上的字迹。李夫人围着石碑转了两圈，虽没看出什么文章，但还是不住地点头。
“老夫人，请！”
大雄宝殿飞檐耸立。
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地端坐莲花座上。
恰值晚课时分，梵呗声声。
李夫人在大殿里瞻仰了一番，便跪下来，朝释迦摩尼佛拜了三拜。
众家人都在大殿里站立。
李夫人起身道：“你们也过来拜一拜吧！”
“是。”
很快马夫人和李玉钗，芹官和梅姑娘等人都过来跪拜。
“老夫人，寺院已预备了素斋，都是极干净的，请老夫人和太太小姐公子们用饭。”了睿道。
“要你费心了。”
“都是自家人，老夫人何必客气。”
了睿又领众人游赏了一番寺庙，便朝饭堂走去。
………………
月亮上来了。是一轮缺了一半的月亮，但在这寂静的寺院里，月亮似乎显得更大，也更皎洁。抬头仰望还能看到月亮上的沟壑，李夫人说那是嫦娥的仙宫，仙宫旁有桂花树和兔子。嫦娥每日都是这样抱着兔子俯瞰芸芸众生。人活在凡尘很不容易，但做一个仙子不是也要忍受寂寞吗？
风吹动树木，四周都发出瑟瑟的声响。借着昏暗的灯光芹官还能看出那些树木散发出墨绿的颜色。尊胜院坐落在半山腰上，因此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远处的风光，宽阔的京杭大运河从山下流过，此时河面上映照着一派月光，不时随着波涛闪烁。偶尔还会有一道白光跳跃而起，芹官知道那是一条鱼。山门就在院子下面，那道曲曲弯弯的石阶梯一直延伸到河边码头上。
身后有说话声，芹官回过头，见柳蕙兰走过来道：“芹二爷，天冷了，怎么还不回屋子去？”芹官摇摇头，苦笑道：“我还睡不着，所以就在这里随便走走，你看，山下那条河。”柳蕙兰伏在栏杆上道：“咱们就是从那里来的？”“是。”“不知道多少时日才能到京城呢？”“怎么着……也得半个多月吧！”“这么说，咱们要在船上度过半个月了？”“可不是怎么的。想你家人了吗？”柳蕙兰高兴起来，说道：“不瞒二爷说，我跟随主人来到南方时还那么小哩，可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倘若我父母见到我，说不定还不认识哩！”芹官叹道：“没错，必定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茵儿跟随我们回京，难道就不后悔吗？”柳蕙兰奇怪地道：“二爷怎么说这个话呢？我不明白！”芹官苦笑道：“老太太和太太都说了，回京之后，咱们的日子就不比在南边之时了，因为这个，太太把我和棠官叫了去，好好训诫了一番！”
李玉钗笑道：“老太太的记性真好。”李夫人叹道：“倘若不是从这里经过，自然也就不记得了，可谁能想到，这辈子还能走这条水道。”李玉钗道：“自然这些事情，上天都有安排的。”李夫人回身道：“梅姑娘呢？”“梅姑娘还在里面睡觉。也是惊了这一吓，否则也不会病了一场。”李夫人叹道：“这就好了，等回到京城，自然一切都安定下来。说实话，咱们再也不必日日担惊受怕了！”李玉钗道：“老太太说得是。”见河上起了风，便说道，“老太太，外面风大，还是回仓里吧！”
李夫人刚要回去，却见柳蕙兰和茵儿扶着梅姑娘走出来，梅姑娘身上也披着鸭子毛披风，被风一吹也鸭子毛瑟瑟抖着。李夫人道：“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了？”梅姑娘笑道：“在里面闷了半日，早就想出来看看风景，如今被这河风一吹，已经好多了。”“既如此，那就好好看看吧！”
几人都扶着船舷朝远处眺望。芹官忽然指着远处道：“妹妹快看，那茅屋上的炊烟！”梅姑娘朝远处看去，就见村落里一道炊烟袅袅升起，那烟竟是青的、直的。梅姑娘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之涣的诗里说‘大漠孤烟直’，今儿我才真正见识了。”芹官道：“我想今日风极小，或者干脆没风，所以那烟就直直地升上天去了。”梅姑娘道：“正是如此。”说着又看着两岸道：“是的，是的，这个景致我还记得，那年霖二哥到京城去接我，可不就是走的这条水路？”
李夫人笑道：“刚才我还你太太说哩，这里有很熟悉的景致，可见咱们所见所闻是一样的了。”梅姑娘道：“老太太也走过这条水路？”芹官道：“老太太走的路比咱们吃的盐还多哩！”梅姑娘道：“那倒是。”李夫人忽然朝后看着道：“咱们的船都跟上来了吗？”李玉钗道：“回老太太的话，都跟上来了。”“最后那艘船上是谁？”“是阿凤！”李夫人忽然叹息一声，眼光有些躲闪。
那天船行了一日，黄昏时候夕阳悬在运河上空，顿时把运河渲染地如胭脂一般。天上有个红日，河里也有个红日。渐渐那红日就落到河里去了。整条河就都变成了红的。船桨伸进水里，就如搅拌着一河红颜料似得。直到最后的红色消失在天幕上，一层幽蓝才快速围拢上来。
这时候岸边有人呼喊：“请问，船上可是曹家吗？”李夫人讶异地道：“是谁在喊叫，怎么知道咱们是曹家？”曹霖已经在前面船上问明白，朝李夫人道：“老太太，今日走得行程多了，正愁没有歇宿之地，这下好了，前面乃是吉祥庵，也是咱们家庙香林寺主持的，了睿禅师邀请我们上岸歇息哩！”李夫人一听顿时欣喜地道：“是了睿禅师吗？”“回老太太的话，是了睿禅师！”李夫人忙道：“既如此，那也是他一番好意思。吩咐停船，今晚就在吉祥庵歇宿了！”
三艘大船都在岸边停下。
了睿禅师早就在山门外等着了，这时候见李夫人带领众家人上来，忙走过来道：“老夫人吉祥。知道今日咱们家船只进京，所以老衲恭候多时了。老夫人，寺院里房舍都打扫地极干净，就请老夫人进寺院歇息！”李夫人双手合十道：“老和尚，你还好吗？”了睿道：“托老夫人的福，老衲还好。老夫人，请！”众人迤逦进了寺院。就见山门内一座高大的石碑呈现出来，石碑上是淡蓝色的字迹，李夫人虽看不住准那是些什么字，但还是觉得那字迹很熟悉。
了睿忽然笑道：“老夫人忘记了，这就是老爷在时为寺庙题写的《尊胜院碑记》啊！”李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记起来了。有一年老爷从京城回来，因为是在冬天，雪大，误了行程，所以就在你这尊胜院歇宿。”了睿道：“老爷乐善好施，见寺庙荒废已久，所以就拨出银两来修缮了寺庙。修缮完毕后，又写了这个碑文，老太太您看！”说着接过小和尚手里的灯笼，照着石碑上的字迹。李夫人围着石碑转了两圈，虽没看出什么文章，但还是不住地点头。
“老夫人，请！”
大雄宝殿飞檐耸立。
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地端坐莲花座上。
恰值晚课时分，梵呗声声。
李夫人在大殿里瞻仰了一番，便跪下来，朝释迦摩尼佛拜了三拜。
众家人都在大殿里站立。
李夫人起身道：“你们也过来拜一拜吧！”
“是。”
很快马夫人和李玉钗，芹官和梅姑娘等人都过来跪拜。
“老夫人，寺院已预备了素斋，都是极干净的，请老夫人和太太小姐公子们用饭。”了睿道。
“要你费心了。”
“都是自家人，老夫人何必客气。”
了睿又领众人游赏了一番寺庙，便朝饭堂走去。
………………
月亮上来了。是一轮缺了一半的月亮，但在这寂静的寺院里，月亮似乎显得更大，也更皎洁。抬头仰望还能看到月亮上的沟壑，李夫人说那是嫦娥的仙宫，仙宫旁有桂花树和兔子。嫦娥每日都是这样抱着兔子俯瞰芸芸众生。人活在凡尘很不容易，但做一个仙子不是也要忍受寂寞吗？
风吹动树木，四周都发出瑟瑟的声响。借着昏暗的灯光芹官还能看出那些树木散发出墨绿的颜色。尊胜院坐落在半山腰上，因此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远处的风光，宽阔的京杭大运河从山下流过，此时河面上映照着一派月光，不时随着波涛闪烁。偶尔还会有一道白光跳跃而起，芹官知道那是一条鱼。山门就在院子下面，那道曲曲弯弯的石阶梯一直延伸到河边码头上。
身后有说话声，芹官回过头，见柳蕙兰走过来道：“芹二爷，天冷了，怎么还不回屋子去？”芹官摇摇头，苦笑道：“我还睡不着，所以就在这里随便走走，你看，山下那条河。”柳蕙兰伏在栏杆上道：“咱们就是从那里来的？”“是。”“不知道多少时日才能到京城呢？”“怎么着……也得半个多月吧！”“这么说，咱们要在船上度过半个月了？”“可不是怎么的。想你家人了吗？”柳蕙兰高兴起来，说道：“不瞒二爷说，我跟随主人来到南方时还那么小哩，可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倘若我父母见到我，说不定还不认识哩！”芹官叹道：“没错，必定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茵儿跟随我们回京，难道就不后悔吗？”柳蕙兰奇怪地道：“二爷怎么说这个话呢？我不明白！”芹官苦笑道：“老太太和太太都说了，回京之后，咱们的日子就不比在南边之时了，因为这个，太太把我和棠官叫了去，好好训诫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