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旋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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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浩在摇晃中微微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依稀看见忽明忽暗的光线在闪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他耳朵边说话,声音很嘈杂而且有男有女。

    “快送急诊室抢救!”

    “这人怎么了?”

    “车祸昏迷,头部出血,左手骨折。”

    陈浩心道:出血?骨折?是在说我吗?……

    他想起自己在开车的途中好像被车撞了,也许是出了场车祸,那严洛一呢?他怎么样了?

    陈浩极力想要开口说话,他迫切想知道严洛一现在伤势如何是否还活着,可无奈他此刻全身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四肢没有知觉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随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撑着一口气从沙哑的喉咙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洛一……别死。”……

    陌生的房间,昏暗的光线,一张柔软的大床,四周围一片寂静……

    严洛一忽然睁大眼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了。回想起自己在昏迷前人还在陈浩的车上,后来好像有一辆车从旁边猛冲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失去了意识。他觉得头很晕,右边的肩臂在隐隐作痛,想必是因为先前撞车引起的。而眼下疼痛不是最要紧的问题,最要紧的问题是他现在身在何处,又是谁把他带到了这里。

    严洛一准备下床出去看看,结果刚想掀开身上的被子就听到了“铿啷铿啷”的金属声,手一抬,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两条手链分别用禁锢在床延的两侧。

    糟了!大惊之下严洛一失顿时去冷静,在挣扎的同时他用脚踢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可当被子被掀开时,眼前一幕却令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因为被子下面的他竟是一丝.不挂的!

    严洛一脑袋嗡嗡作响,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巨大的恐惧感充斥着他全身每一个毛孔,这恐惧甚至比吊在高楼外命悬一线的时候还要可怕。

    “不要……救命……救命啊!”他大声呼救,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疯狂拉扯着手腕上的手铐,直至手腕上的鲜血染得床单上血迹斑斑。

    然而不久后严洛一渐渐停止了挣扎,或许是没了力气,或许是他知道这么做只是徒劳无功,他无力地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除了手指上的指环还侥幸没被取走之外,身上的其他东西都被褪了个干干净净。

    先前的奋力地挣扎导致他血气迅速上涌,以致当他躺下后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慢慢合上双眼调整呼吸,心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干脆拼个你死我活,宁愿咬舌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受人侮辱,不行,绝对不行!

    躺在床上稍作休息后严洛一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知道若想要自救就必须先解开双手的禁锢,但显然想靠他自己解开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现在只有等,等着囚禁他的那个人出现再想办法。

    严洛一将视线移向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内心深处蓦然萌生出一个骇人的想法。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他人起杀心,即便面对过那么多罪犯或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未曾有过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杀人还是被杀,他竟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前者。

    或许人只有到了绝境时才会更容易看清自己,原本他一直相信天网恢恢,有罪者终将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而眼下,当他面对着真正的恶魔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因为真正的恶魔是永远不可能改邪归正的,从前他可以为了救人一命而奋不顾身,现在的他同样可以为铲除恶魔不惜双手染血。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就由他亲手送这个恶魔下地狱去吧!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出了脚步声,严洛一随即心头一凛,“很好,终于来了!”

    见门被打开后严洛一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听着脚步声轻缓地走向他的床边,那人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用阴阳怪气的口吻开口道:“啧啧啧,大宝,你这是干嘛?好好的何必要自残呢?”

    果然是他!这声音严洛一一听便知,化成灰都不会忘的。

    季节看得出严洛一在装睡,便弯下身将脸贴向严洛一的耳边,轻声吐气道:“怎么不理我啊?噢,抱歉,是我叫错名字了,我应该称呼你严警官才是,对吗?严、洛、一。”

    耳边轻佻的呼吸声瞬间激起严洛一心中的怒意,他愤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瞪向身旁那张看似精致却令人恶心至极的脸,咬牙切齿道:“没错,你想怎样?杀了我吗?”

    季节双手悠然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严洛一,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忽然有股莫名的兴奋,阴笑道:“杀你?呵呵,当然不会,我可没那么缺心眼儿去杀一个警察。”

    严洛一一声冷笑,“哼,你把我绑来这里就不是缺心眼儿了吗?”

    季节并不在意严洛一的质问,自言自语道:“其实吧,我一开始就感觉你和之前那些人不太一样,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是个警察。唉,也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你终究是耍了我一次。好在我要求不高,这次带你来就是想给我们彼此的缘分留个纪念,你就当是……报答我对你的不杀之恩吧。”

    这话听在严洛一的耳朵里简是直荒谬绝伦,气得他直接笑了起来,讥讽道:“那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还该给你磕头谢恩啊?”

    “行啊,如果你想磕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季节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但让严洛一想不通的是,既然季节不打算杀他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把他抓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失踪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吗?不会,他可不像这么愚蠢的人。

    “季节,你到底想干什么?”严洛一眉头紧锁,虽然眼下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但他内心的恐惧感却也丝毫没有减少。

    季节伸手摸了摸严洛一的脸颊,柔声道:“我不是说了嘛,就让你留个纪念而已,结束后我自会放你离开。”虽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但严洛一却能闻到来自这微笑背后那股令人遍体生寒的诡异气息。

    “纪念?什么纪念?”严洛一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季节咧嘴一笑,笑得别有深意,“不急,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后便悠然地转身向门口走去。为了防止严洛一继续自残,临出门前季节顿足道:“还有,你犯不着和那条链子过不去,必要时我自会帮你解开,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季节邪魅地扬了扬嘴角,随手关上门后离开了房间。

    即便季节不在眼前严洛一脸上的神情依然是紧绷的,他惴惴不安地猜想着季节口中所谓的“留个纪念”是指什么,就目前他一丝.不挂的情形来看搞不好会是……

    一想到这里严洛一便全身冒起了冷汗,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当初季节在酒庄的地下室里给他看过的那段视频,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不是季节的酒庄,并且依房间的装潢来看似乎更像是酒店一类的地方。严洛一料想季节不会傻到再将他带回自己的酒庄,毕竟那间隐秘的地下室已经被警方发现了,而且一旦自己失踪警方势必会怀疑到他的身上,那第一个会搜的地方就是存香园。

    此时严洛一多少还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身处在那间地下室里,最起码眼前没有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严洛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默默注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紧锁的双眉中蕴含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枚指环,无论生死今天都必须有个了结。

    20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严洛一听见房门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但这次门外的来人似乎不止一个。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情况似乎不妙,若是一对一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有些胜算,可人一多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严洛一不免慌张起来,心想他现在已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就算季节担心自己反抗也不用带这么多手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严洛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打开的房门,然而当房门打开后见到季节的两名手下抬着摄影机走了进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他无法掩饰住脸上惊恐万状的表情,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名手下没有理会严洛一并自顾自地安装着摄影机的三脚架,这时季节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伸手摸了摸那台摄影机并带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炫耀道:“这台摄影机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一般只有国际大导演才会用。你瞧,我给你的待遇可比别人要高级多了。”

    一股强烈的怒火从丹田烧到头顶,若不是因为手上的禁锢严洛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季节生吞活剥了。

    季节望着严洛一那张急怒攻心的脸觉得甚是有趣,“怎么?就这样你就急啦,呵,我还没上主菜呢。”

    “艹你妈的季节!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的!”严洛一破口大骂道。

    季节根本就没把严洛一的叫嚣放在眼里,他若真想杀了严洛一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惹太多麻烦,况且邢天也不希望他这么做。

    但人可以不杀,仇却不能不报,要不是因为严洛一他也不会白白损失掉郑义这么一个得力的助手。季节越想越来气,他缓步走向床边一把抓起严洛一的头发迫使他仰面对着自己,阴着脸咬牙切齿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的。”说完便朝着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去,叫他们进来吧。”

    “是!”一名手下颔首走向门口,随后有三个高大的男人被他领进了房间。这几个陌生的男人身上都披着件睡袍,睡袍的里面貌似只穿着条内裤,他们一进门无不朝着床上的严洛一投去一股诡异的目光。

    严洛一当下就像个被点了穴一般呆若木鸡,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季节到底想要干什么了。万般惊恐中的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同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同样在颤抖,“你……你敢……”

    “别怕,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助兴的东西,这东西会让你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随后季节再次向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名手下立即转身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但由于他是背对着严洛一,所以严洛一只能看见他从口袋里拿了什么出来然后混进了水杯里……难道是想给他下药?!

    “喂他喝下去。”季节立刻下令道。

    “是!”

    严洛一双瞳瞬间紧缩,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再去思考什么计策,眼看着那名手下拿着水杯向自己走来,他的身体出于恐惧本能地向后退缩,“滚开!离我远点!我不……唔!”双手的禁锢使他根本无力反抗,冰凉的水被强行灌入口中,由于他死命地挣扎导致水杯中的水溅了一身。

    季节颇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责怪那名手下道:“啧,你是没吃饭吗,连这么个弱.鸡都摁不住。”

    那名手下见老板不高兴便急忙道歉:“对不起老板,是这家伙太倔了,要不……我再去倒一杯。”

    “不用,足够了,你下去吧。”季节向手下挥了挥手,随后转过头对一旁那几个高大的男人扬了扬下巴,说道:“那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其中一名男子似乎有些犹豫,凑上前小声问:“季总,这小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我们这几个人他受不受的了啊?这要是万一不小心弄伤了怎么办?”

    季节轻笑道:“哼,没事,别弄死就行。”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季总款待。”男子脸上立刻洋溢起享受大餐前的笑容。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严洛一此刻已经想不出任何对策,以他的能力就是手上有把枪也未必能一下制服这么多人,更何况是现在这副模样。

    见季节正打算离开房间严洛一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季节目光阴冷地望向床上那个面色惨白的男人,“怎么?现在才想求我放了你吗?”

    严洛一当然知道让他放过自己是不可能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不是,我愿意配合你,但是你能不能先解开手铐,我怕我这双手废了。”

    季节微微皱眉似乎正在思考他的提议,严洛一怕他会不肯便紧接着道:“难道没了手铐我就能跑了不成,还是说……你怕我会和你拼命才不敢解开。”

    “什么?!我怕你?哈……”季节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原本他是想等到前戏做够之后再命人打开手铐,但现在想来解开也无妨,反正都是要被人摁在床上玩的锁不锁都一样,而且手腕上的疼痛可能会影响到药效的发挥。

    思虑片刻后季节下巴一扬,下令道:“去,给他解开。”

    严洛一一边看着那名手下解着手铐一边在脑中迅速思考,只要他能将季节挟持在手里说不定就可以逃出这里,可据他的目测季节所站的位置离自己太远,更何况还有他的手下挡在他们中间,估计还没等他近身就被人给打趴了。

    “严洛一,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哟,祝你玩得开心,bye~”季节惺惺作态地向严洛一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对着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睡袍男耳语了两句,之后便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