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夺爱(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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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市中心的酒吧街上依然灯红酒绿,两边的人行道上随处可见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嬉笑成群、放浪形骸,在黑夜与酒精的包裹下充分享受着挥洒欲望带来的快感。

    此时,在酒吧街某处一条幽暗的小巷内,一名醉汉正耷拉着脑袋东倒西歪地从巷内穿过,谁知走着走着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就往墙边倒了过去。醉汉怕自己摔倒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墙,结果就在刹那间他忽然感觉手腕被一股劲力扣住,当下一惊,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人反过身摁在了墙面上。

    “兄弟……有话好好说,皮夹就在右边……哎哟!”醉汉嗷叫了一声,反折在背上的手臂被对方压得一阵剧痛,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艹!我这TM也太命苦了,出来买个醉还能遇上抢劫的,老天爷麻烦你行行好,留我条活路吧。

    “皮夹里……有钱,就在右边衣服口袋,千万别伤我啊兄弟,我还上有老,下……下还没有,呜……求你放过我吧!”醉汉哭丧着脸开始呜咽起来,此刻为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别说求饶了,就是让下跪喊对方爷爷他都愿意。

    这时掐着醉汉的那只手忽然松了开来,紧接着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男人的低吼,只有一个字,“滚!”

    醉汉脑袋一懵,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在感觉到身上的禁锢解除之后便立刻拔腿就跑,在极度的惊慌下竟然连往背后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怕自己若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还会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

    见醉汉落荒而逃之后男人继续自顾自地倚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随即点燃了一根。在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下,男人的脸终于在黑暗中显现出来,那是一张自带凶相的脸,特别是眼角处那一道醒目的疤痕,就好像把坏人两个字刻在了脸上似的。男人头上戴着顶黑色棒球帽,一身的黑衣黑裤,也难怪醉汉路过时根本没有发现墙边还站着个人,但由此可见他是个练家子,一旦有人近身便会本能的做出反应。

    没了,待嘴里的烟抽到一半时他听到了高跟鞋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吱呀”一声,男人身侧的一扇后门被人打开,只见一个身材瘦长顶着一脸大浓妆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由于身上穿得布料比较少,门外的寒风吹得她直打哆嗦,嘴里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男人见女人一到便立刻将手中的半截烟掐灭,面无表情地走向女人。

    “阿力哥哥。”女人用她那娇里娇气的口吻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脸上洋溢起谄媚的笑容,一见男人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便赶紧装起可怜道:“哎哟,刚有个客人老缠着我,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甩开的,别和我生气了嘛,我的好哥哥。”

    男人被她这声肉麻的好哥哥叫得有些生理性不适,眉头微微一蹙,声音低沉道:“行了!我不是你们店里那些客人,别哥哥来哥哥去的,听着恶心。”

    女人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但出于职业习惯她的笑容还是依然挂在脸上,只是默默在心里把男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男人随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绒布袋交给了女人,“拿去,这是老板给你的新货。”

    女人两眼放光地接过绒布袋,这回可是打从心眼里笑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接过的不只是一个绒布袋,而是一叠叠即将进到自己口袋里的钞票。

    “哎哟,那可多谢老板关照啦,小的一定会好好干的!”女人矫揉造作地向男人抛了个媚眼,言语中满是阿谀奉承的味道。

    “欢欢!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晴姐都找你半天了。”这时门内忽然传来另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唤声。

    “噢!马上来了哈,等我抽完这根烟。”这个叫欢欢的女人大声回应道。

    男人此刻也无心多留,压了压帽檐沉声道:“医院那条线有人被抓了,老板让我提醒你们提防身边的陌生人,暂时先不要招揽新客,切记。”匆忙扔下一句忠告后男人转身离开了巷子,一转眼便消失在女人的视线中。

    欢欢见男人一走脸上立马露出一丝不屑的诡笑,瞅着自己手中的绒布袋嘴里小声嘟囔道:“哼,提防个屁,有钱不赚那才是傻子呢。”

    “喂!你好了没啊?晴姐催你呢!”听见门内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欢欢立刻将绒布袋塞进了自己的随身小包。

    “哎!来啦来啦!”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严洛一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为了能让外婆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素菜汤圆他得赶在七点半送早餐之前赶到养老院,并且这次他不光只做了外婆一个人的分量,还捎带上平时一直帮忙照看她的几个护工阿姨们,因为每到逢年过节有些人情世故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以他的收入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点的红包塞给人家,故而也只有靠着这些小恩小惠来套套近乎,不仅如此他还会主动帮忙干些杂务活儿什么的,长此以往倒是给自己混出了个好人缘。

    只是这人缘好归好,却没想竟会生出某些副作用来,这副作用指的便是阿姨妈妈们普遍都非常喜欢扮演的一种角色,俗称为月老。作为一个优秀的单身青年,有房、有颜、工作稳定、个性随和、无不良嗜好,简直就是“月老们”眼里行走的香饽饽,走到哪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距离上次来养老院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每次他只要一出现通常会被问的第一句就是,“欸,小严啊,最近交女朋友了吗?”他摇头,接着第二句就是,“哎哟,怎么还单着呀!上次阿姨给你介绍的那姑娘你考虑的怎么样啊?”他还是摇头,接着就趁对方的第三句话还没出来之前赶紧岔开话题,或是借着尿遁逃之夭夭。

    但是,今天却有些反常,所有人的关注度似乎并不在他身上,这一点从他去前台登记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因为平时会主动和他搭讪的两位前台小姐姐今天几乎都没正眼瞧他。

    “喂!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哇塞~!看到了看到了,长得超帅的!”

    “我的妈呀!你不知道刚才他来前台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欸,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呵呵,就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嘁,你懂什么,霸道总裁的口味向来都很独特的好吗。”

    “嘿哟,得了吧,你连302那家小处男都搞不定想什么霸道总裁,做梦去吧。”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严洛一原本还想和她们俩打声招呼来着,一听“小处男”三个字顿时嘴角抽搐,趁着那俩姐妹儿正聊得兴起还没注意到他的时候赶紧溜之大吉。

    三楼,302,在这间房间里住着的人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于慧。

    严洛一趁着护工阿姨还没来送早饭便赶紧敲了敲门,门一开,于慧原本木讷无神的双眼瞬间聚起了光芒,眉开眼笑道:“哎呀,是阿峰啊!来,快进来坐吧。”

    严洛一对这声阿峰已是习以为常,事实上于慧的老年痴呆症这两年已经愈发严重,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认不出严洛一这个外孙了,而她现在的记忆几乎都停留在了20年以前,由于严洛一和父亲严峰长得颇为相似,所以于慧一见到严洛一就将他错认成了严峰。

    “怎么?海澜今天又加班啊?”于慧口中的海澜便是严洛一的母亲周海澜。

    “嗯,是啊,今天医院里突然送来两个急症,这不被叫回去动手术了嘛。”严洛一随声附和,对于这样的配合性表演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于慧叹了一口气,满是惆怅道:“唉,我这个女儿啊,看来在她眼里亲娘都不如她的病人来得重要。”

    “怎么会呢,你看,今天是元宵节,这是海澜特地给你老人家做的素菜馅汤圆。”说着严洛一已经将装满汤圆的饭盒递到了于慧面前。

    于慧接过饭盒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欣然道:“嗯,还算她有点良心。噢!对了,洛洛呢?你不带他来吗?”

    严洛一一怔,随即补充道:“妈,幼儿园今天不放假。”洛洛是于慧给他起的小名,通常也只有她一个人喜欢这么喊。

    “哦……也是,唉,你瞧我这记性,忘了他今天还得上幼儿园呢。”

    严洛一淡然一笑,看着于慧吃得正欢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因为他这辈子或许再也听不到她喊自己一声洛洛了。

    叩叩,严洛一一听有人敲门便猜到是护工阿姨送早饭来了,果然,门一开就看见护工陈美菊正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陈美菊一见严洛一脸上立刻洋溢起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招呼道:“哟,是小严啊,你这么早就来啦!”

    严洛一礼貌地回应了一声,随即就将包裹里提前打包好的汤圆送给了她。其实对于陈美菊来说这些小恩小惠的东西她一般都瞧不上眼,因为每到逢年过节她经常会收到来自各个雇主们大大小小的红包或者礼物,所以区区一盒汤圆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凭良心讲她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严洛一这孩子,不仅为人懂事又孝顺,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还吃得起苦,小小年纪就能扛起养家的担子,比起她自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兔崽子不知道要强上几百倍,倘若她也能有这样一个儿子哪还用着这样起早摸黑累死累活的。

    “谢谢你啊小严,你外婆能有你这样的外孙真是好福气哟。”陈美菊不禁感慨道。

    “客气了陈阿姨,其实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平时我不在的时候还得劳烦你多照顾外婆。”

    “嗐,哪里的话,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对了,徐阿姨和顾阿姨在吗?我还准备了她们的那份。”

    “哦,在的在的,下午搞联欢会这不都被叫来加班了嘛,你今天也是来特地帮忙的吧?”

    “嗯,是啊,等我把这些汤圆送完就去帮忙搭舞台。”

    “行,那你去吧,她俩这会应该在厨房那儿帮忙。”

    “那好,我现在就去。”

    话毕,严洛一即刻从包裹里又拿出两盒打包好的汤圆匆匆离开了于慧的房间。

    然而,见他前脚刚走陈美菊后脚就溜进卫生间里锁上了门,随后她从兜里拿出手机,待电话拨通后向着电话那头悄声汇报道:“喂,老板,人已经到了。”

    ……

    31

    送完汤圆之后严洛一便按照负责人方经理电话里的指示来到了老年活动室,这里下午将会举行一场联欢会,因为会有歌舞表演之类的娱乐项目,所以他需要提前赶去帮忙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搭建舞台以及布置场地。

    一走进活动室严洛一这才发现今天来帮忙的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小严!……小严!”方明的呼喊声乍然从人群中传来,严洛一四下张望,终于在一堆气球后头搜寻到了方经理的身影。

    “哟,你这么早就来啦,早饭吃了没啊?”方明一边扎着刚打好的气球一边寒暄道。

    “嗯,吃过了。”严洛一礼貌地笑了笑,随后朝着那些生面孔撇了一眼,问道:“方经理,这些人都是来义务帮忙的家属吗?”

    “噢,你说他们啊,他们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出手阔绰得很,瞧着应该来头挺大的。”

    “哦?是吗?那倒是挺不错的。”

    “嘿嘿,可不是嘛。”

    严洛一见方明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殊不知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赞助商连方明自个儿也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他们这家养老院在江源市只属于中档水平,比起那些大牌高端的养老院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以往想拉个赞助什么的他还得去看人脸色,即便愿意出钱的也多半是些规模不大的小公司个体户什么的,而那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他压根连想都不敢想,因此当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他简直有种发梦般的感觉,想不到天上竟然真的会掉馅饼,而且这块饼还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自己头上。

    “那你看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干的活儿吗?”严洛一主动请缨道。

    “哦,你去帮忙他们装饰舞台的背景墙吧,这儿我一个人就够了。”

    “诶,好嘞。”

    听从方明的指示严洛一来到了舞台中央,随即便瞧见一个男青年正蹲在一旁裁剪图纸,还有一个人则踩着人字梯背对着他在墙上贴挂饰,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竟莫名其妙地朝着那个背影注视了片刻,总感觉这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时,蹲在一旁的男青年一看到有人过来便赶紧召唤道:“欸,这位小哥,麻烦替我一下成不?我有点儿内急,想去上个厕所。”

    严洛一的注意力一下被男青年的声音给拉了回来,笑了笑应允道:“行,那你赶紧去吧。”

    “哟,那谢谢了啊。”男青年一边道谢一边急吼吼地朝着厕所方向小跑而去。

    待他一走严洛一便接着拿起地上图纸继续剪了起来,半晌,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记轻微的响声,好似是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支固体胶,估摸着应该是从身后的那架人字梯上掉下来的。

    严洛一见对方似乎尚未察觉便出于好心把地上的固体胶捡了起来,然后直接走到那人身旁,仰起头问道:“打扰一下,请问这是你的吗?”

    然而,就在对方转过脸来俯视着他的一刹那,严洛一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脑袋瓜里嗡的一下,懵了。

    对方此时同样也是显得一脸诧异,并抢先一步发出惊叹道:“洛一?你怎么会在这里?!”

    严洛一一时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指一松,只听“啪”一声,固态胶再次掉在了地上。

    “邢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

    邢天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微笑,随即缓缓从人字梯上走了下来,弯身捡起地上的固体胶在严洛一眼前晃了晃,“喂,发什么呆啊,我在问你话呢。”

    “我……”望着眼前那张极具诱惑力的脸庞严洛一不禁心慌意乱,他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个人,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啊喂!

    “那什么……我外婆……就住这家养老院。”严洛一支支吾吾道。

    “是吗?那咱俩倒是挺有缘的,这次养老院的活动是由我们公司赞助的,我想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凑个热闹,呵,没想到竟然会碰上你。”

    “哦,那是挺巧的,呵呵。”严洛一从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如果说没有经历那一次的表白他或许会把这次相遇当成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此一时彼一时,纵使他定力再好也无法用平常心面对邢天,至少目前还不行,可眼下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躲都躲不掉的处境才是最要命的。

    相较与严洛一此刻的窘态,邢天看上去倒是显得的云淡风轻,他深知以严洛一慢热的性子与其苦苦相逼不如循序渐进。之前由于他一时冲动开了个不怎么稳妥的头,况且更何况严洛一本身并不是个天生的gay,这难免让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担心严洛一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

    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因为严洛一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像预想中那样带着某种排斥或是厌恶,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好兆头。

    “那你今天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你外婆的?”邢天接着问道。

    “哦,我是来帮忙的,顺便看看外婆。”

    邢天莞尔一笑,“行,那咱们先干活吧。”

    “啊?噢……好。”见邢天没有要和他谈“那件事情”的意思严洛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说实话,自打他与邢天再次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不同于一般朋友之间的随性、轻松,每当他面对邢天的时候总是会感到莫名地紧张,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显然,这种感觉不是用普通朋友就能解释得通的,但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就像是薛定谔的猫,若不是邢天将心里那个盒子打开,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

    的确,他喜欢邢天,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但,那又如何,爱情也好友情也罢,而他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查出父母死亡的真相,找出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真正凶手,在此之前他不想被任何的人或者感情所牵绊,因为多余的情感往往只会消磨人的意志力和决心,所以,他不需要,也不敢要。

    经过短暂的自我缓冲之后严洛一总算是将紊乱的心绪暂且压了下去,而后两人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儿倒也相安无事,邢天中途还将自己偶遇花芊的事情告诉了严洛一,并借着花芊这个话题两人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于是慢慢地,两人间的气氛由之前的僵硬逐渐变得融洽起来,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好友一样,聊聊工作、聊聊生活,只是唯独不聊情感而已。

    中午饭点,养老院给工作人员们提前准备好了盒饭,虽然三菜一汤的盒饭比较简单,但对于干了一上午体力活的人来说并不会计较这些,反而一个个都吃得如同美味佳肴一般高兴。

    这时的严洛一正捧着盒饭坐在舞台边上哼哧哼哧地狼吞虎咽,他吃饭的速度向来很快,快到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与他本身文质彬彬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邢天坐他身旁如同老父亲般的皱着眉,缓缓开口道:“你能不能慢点吃,我每次看你吃饭老怕你会噎死自己。”

    严洛一蓦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向邢天,两边的腮帮子已经被一嘴的饭菜鼓得满满的,看上去倒是又傻又可爱,随即咕咚一口把饭咽了下去,自嘲道:“嗐,习惯了,以前忙着打工赚钱哪有多余的时间吃饭啊,而且每次吃饭的时候肚子都饿得要命,可不就吃得快嘛。”

    这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邢天听得却很不是滋味儿,其实他很想对严洛一说一句:别折腾了,让我养你一辈子吧。

    但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了解严洛一,倘若他真的开了口以严洛一的性子不但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和他彻底绝交,所以这个险他可冒不起。

    “对了,活动开始前你带我去见见你外婆吧,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还认得我不。”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严洛一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就已如风卷残云般将饭盒吃得个精光锃亮,顺便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嘱咐道:“呃……她应该是不会记得你的,所以你去了之后就说是我的新同事就行。”

    “同事?”

    “嗯,不瞒你说,其实就连我她都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在她眼里的我是我爸,而她的外孙严洛一还是个幼儿园里的娃娃呢。”说到此处严洛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哦?是因为她的病吗?”

    严洛一点了点头,轻叹道:“两年前她的记忆就开始退化了,只能记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幸好我长得像我爸,要是像我妈那可就糟糕了,哈哈。”

    对于严洛一这种自我安慰式的玩笑话邢天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这张故作坚强的笑脸,他的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此刻他忽然有种想要将严洛一抱在怀里的冲动,但迫于无奈,他只能将这种冲动换成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表白,“没关系,你还有我。”

    严洛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望向邢天,在这一刻,他仿佛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一股清澈的暖流,而这股暖流正顺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缓缓地流淌进自己的心窝里。

    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笑,但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笑,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