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你成功地打动了我姚苌的心!(八)
    姚苌听姚崇详细地讲述了战役的经过,他知道这小子的报告里肯定有水分,一定是夸大敌人,掩饰自己的轻敌狂傲与无能。但姚苌并不打算追究什么,毕竟他自己,本来也对大界守军和他们的统帅,那个美貌又能战的皇后毛氏心存轻视的。

    姚苌站起身来,在大帐内踱了一圈,转身又回到坐椅上坐下,对伏在身前忐忑不安的姚崇言道:

    “你的能力本来还不足以抗衡伪秦苻登小儿和他的皇后联手。你遭到前后夹击,力所不支,失败有一点理由。”

    姚崇赶紧一躬到地:

    “谢父皇饶恕儿臣之罪!”

    姚苌面色忽然一变,语气严厉:

    “但你的狂傲轻敌,是百战大忌!”

    他又站起来,边踱步,边缓缓言道:

    “为将者,最忌讳轻视你的对手。不要以为伪秦军力不如我方,且大界统帅又是妇孺之辈,你就可以放松警惕。你此战最大失误,就是侦察不够,没有能料敌于先。”

    姚苌又略带讥讽地对姚崇说:

    “你心里肯定看不起对方一个妇道人家,认为她就算善于骑射,也不过尔尔,可你看看,人家的排兵布阵,以寡敌众,指挥若定,计谋虽简单而实用,对抗你优势兵力,不落下风,能够坚持到苻登小儿主力来援,变劣势为优势,最后一鼓而胜!此番对战,不失古代大将之风。而且据你所讲,毛氏身先士卒,一人捍你多员勇将,你自己还被人家射伤。哼,你真该好好反省反省才是。”

    姚崇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连连称是。

    姚苌一挥手:

    “罢了,你此次已经受到了教训,但愿你知耻后勇,成为真正的统军之才!你且在一旁听着,我和姚尚书自有安排布置。”

    姚崇喏喏退在一旁,洗耳恭听。

    姚苌背着手,在帐内继续踱步,不紧不慢、字斟句酌地说道:

    “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是密切关注苻登小儿主力和他的大界后方基地的一切动向。我们的目标,是出其不意、令敌不备地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力争一举击破敌方一翼,扭转我方战局的不利局面。为此,我有如下安排,姚尚书,你记好。”

    一旁的姚旻急忙一躬身:

    “谨遵陛下旨意!”

    “嗯。第一,我方向大界,要派遣更多的依附民间谍,密切关注伪秦皇后的一举一动;

    第二,苻登小儿兵锋指向平凉、苟头原,我意,为把他的主力远远调开,以利于我军突袭其后方,这两个地方都要放弃!但不能是简单的放弃,还要做出与苻登小儿主力对战的样子,适时还要出击,在城外和他野战,不求胜利,给小儿以我军力战不支的印象再败回城内坚守。苻登小儿攻城,可做一定抵抗后,装作不敌,放弃城池。注意,要掌握分寸,既不能为苻登小儿发觉我方是诱战,也不能损失过大!”

    姚苌目光灼灼: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把苻登小儿逐步引到安定城下来!在这里,我们要坚决抵抗,竭力守住城池,但也要让苻登小儿有点幻想:认为只要增加兵力,加强攻势,安定还是可以拿下来的!这样,他才会把驻守大界的兵力和能用的兵力,都调到安定这边来!”

    姚苌目光深邃地对姚旻说:

    “安定离大界二百余里,一旦苻登小儿把兵力都集中到安定这里,大界必然空虚。我把握时机,以精锐骑兵突袭,一鼓而下大界,断苻登一臂,劫烧了他的粮草辎重,苻登小儿无人肉可吃,军心必乱!我军就有机会打败他!”

    他一字一句地说:

    “大界,是整个战局的关键!我会亲自领兵前往,务求一击必杀!”

    姚旻喏喏点头。

    姚苌扭头看看姚崇:

    “第三,据谍报,苻登小儿每次出战,带十五到二十天粮,大界敌军每隔十五到二十天,要向前方运送粮草给养一次。”

    他又转头看着姚旻:

    “敌军辎重部队,战力有限,以我军实力,拿下他们千余人的护送部队,截获这些粮草,并不难,但是,”

    他顿了一顿:

    “你截他一次两次粮草,苻登小儿和他的聪明的皇后能不有防备吗?我们是要一劳永逸地端掉大界这个基地,彻底断了小儿半年一年甚至几年的粮,因此,这种截击,不能干!”

    姚苌看姚旻和一旁的姚崇都有些疑惑,于是解释道:

    “不截粮草,但我们也有谋划!每次他们运粮到前方,肯定心头那根弦绷着,无比警惕。但交了粮以后在返回的途中,必定因完成运粮任务,人人松懈,也不会有多高的警惕性了。”

    他冷笑着对姚旻说:

    “姚尚书,你要安排我军部队,密切盯住敌人的运输部队,待他们运粮后返回时,对其进行突袭,最好是活捉一些人回来,不能活捉的,可以干掉,不要留下痕迹,尽量不要让对方察觉。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策反一些士兵,然后把他们再派回大界,混入城内,以为我军内应!如果击杀的敌人多,活捉的少,也可以把我方一些精锐士兵混杂于策反队伍中,就说是遭到突袭时被打散了,躲藏逃避后归队。敌人应该不会一个一个人核实身份。一旦我军发起突袭,他们要负责在城内放火捣乱,扰乱敌军士气!”

    他又顿了顿,然后说:

    “为了防止大界那位聪敏的皇后发现端倪,察觉异常,你们的用兵规模不能太大,一次也不要擒敌过多!更重要的是,让你的突袭部队换上匈奴人的服装,伪装成河套一带的匈奴人!”

    他再次冷笑道:

    “这样,即使敌方有怀疑,也会认为是匈奴散骑四出劫掠抢粮抓人,而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他看向姚崇:

    “你这个中军将军,大界一战,大败亏输,我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配合姚尚书,完成这个伪装匈奴人劫人策反的突袭任务!记住,不可再失败或做过火了露出马脚被敌人察觉!否则的话……”

    姚崇赶紧一躬到地:

    “儿臣誓死完成陛下交派的任务!”

    姚苌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我和姚尚书还有话说。”

    打发走了姚崇,姚苌对姚旻说道:

    “姚尚书,你可知我为何对大界如此重视?”

    姚旻心里其实有些明白姚苌的意图,但他明智地装糊涂:

    “臣听陛下刚才所言,我军应避实击虚,不与敌针锋相对,打其软肋,一击可成,苻登军若被端了老窝,他没有粮草,又没有人肉可吃,其锐气必挫,我军可扭转不利局面。”

    姚苌点点头,却回手从案几上拿起一张画像。炭笔描画的画像栩栩如生,是一位顶盔贯甲、白衣狐领,骑在一匹四蹄如墨、浑身雪白的雄健骏马之上,手握雕漆长弓,正引弓待发、目光坚毅、英气逼人的美貌妙龄女子!

    姚苌把画像一摊,点着画像上的佳人对姚旻说道:

    “你说的不错,但还有一点,朕实在是对苻登小儿的这个皇后毛氏,有了莫大的兴趣!”

    他虎躯耸动,目光炯炯:

    “我原来不知,毛兴的这个女儿,有如此大的本领!皇后,一国之母,其位甚要。毛氏这个女子,出身望族,在陇地颇有芳名,人脉深广;其能上阵打仗,弓马娴熟,武艺几不输我最强的大将,统军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忠勇义烈;且听谍报,这毛氏虽贵为皇后,但平易近人,能亲恤手下,心地善良,善待百姓,去岁前秦军缺粮,毛氏以皇后之尊,亲自带人采摘桑葚,混粟米以为军食,不辞劳苦;而且据说这毛氏肤白貌美,皙颀健壮,正青春年纪。古往今来,同时具备以上诸般优质的后宫之主,可谓绝无仅有了!”

    说到此处,姚苌苦笑一下:

    “你也知我老妻去岁病逝,现在我宫中其他嫔妃,皆欠皇后之资,民间采选恐也难以找到这样的奇女子。这是天资,非后天可培育。和你说句实话,老姚,我看上这个毛氏了!若能把她拿下,为我所用,必是我后秦之福!”

    说到此处,姚苌大手一挥:

    “苻登小儿,那个莽夫,只知为苻坚复仇,别无他顾,这毛氏跟了他,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明珠暗投了。苻登小儿,不配拥有这样出色的女子!”

    姚旻叠声称是,连拍马屁:

    “陛下思虑深远,为国为家,非臣等所及万一!”他心里则暗戳戳地得意:

    “潜伏谍者描述和画师画技传神,不枉了老夫教导……”

    姚苌此刻却迷起双眼,目光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

    “毛氏,若有缘,你是否愿意效仿羊献容呢?”……

    【按:羊献容(?-322年),泰山郡南城县(今山东省新泰市)人,尚书右仆射羊瑾孙女,尚书右仆射羊玄之之女,先后为晋惠帝司马衷和刘曜的皇后。

    羊献容出身泰山羊氏,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八王之乱时期,几经废立,晋怀帝司马炽即位后,尊奉为惠帝皇后,居于弘训宫。永嘉之乱(311年),汉军攻陷洛阳,羊献容被俘,被刘曜强纳为妾,刘曜即位后,立羊献容为皇后,深受宠爱,先后生下三子。——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