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宅记忆(二)
    亦增童年时代,这个都市的市容范围,比日后的规模要小许多,人们的出行方式,也以自行车和步行为主。当然,上班远行,乘坐公共电汽车也是必须之选,对于不大擅长骑行自行车的人,或是路途过于遥远的地方,公共交通便连接和承载了人潮的涌动。从亦增记事开始,沿着前门东大街,正义路向东,开始开挖地铁,那是北京最早的地铁线。当时的施工方式,还不像后来那样先进,一般还是明开暴露施工,所挖出的土,在两边堆砌得很高。那块地方,也曾是亦增偶尔玩乐的场所。至于安全意识,当时还没人太注意这个。有什么小的磕碰,也没人大惊小怪。

    亦增学骑自行车,大约要到上小学以后了。虽然学校离家很近,一般都是步行,但男孩子不会骑自行车,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有些丢脸的事情。

    在亦增小时候,觉得自己家所在的这条长街,已经算是相当长的了,从西头的大栅栏,若一直向东走到花市,大概也要走半个小时。花市那边,以前最有名的,是新华书店,和花市电影院。那是亦增学生时代常逛的地方。不过看电影,也不算是普通的消费,除了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自己掏钱买票去看的时候,还是屈指可数的,这不是当时孩子的主要娱乐方式,当时小孩的主要娱乐方式,都是不花钱的。

    亦增所住杂院,自亦增记事起,变化不大,住户也变动并不频繁,相对于改革开放以后,那时候人们的居住条件比较简陋而固定。杂院内住户不少,而院中央的空地则很小,被一个自来水池,和一棵后来长得很高大,一开始却还纤细有些“弱不禁风”的核桃树所占据。大约是解放前纸铺门面的遗存,这杂院内的西南角,居然还有一间厕所。这设施,对于住平房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算不错,因为当时公共厕所也不发达,去一趟也要走些路,特别是冬天。城市的排污系统是慢慢发展的,老北京原来还专门有挨家挨户上门掏粪的掏粪工这个行业,就如这行业里的模范时传祥。

    当时的垃圾站,就在大街面上,倒脏土垃圾,也很难完全规范,往往气味不大好闻。垃圾车开进长街也不容易,一般是三轮,偶尔也有汽车。当然那时节自动化的装卸还根本不可能用于民生,条件不具备。当时尚有一种特殊的设施,在后来已经从城市里销声匿迹了,那便是泔水站。这是城乡结合和工农结合的产物,作为饲料,很受重视。亦增亲属中,大舅因小时候在老家出过事,脖子受伤,未能得到及时治疗,落下病根,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与正常工作,曾经在泔水站做了好几年的“站长”。

    当时的副食商店都是国营的,离家很近,在草场二条那里便有一家,主要是卖菜和副食。因为边上有一个小学校,也出售文具用品。若要买肉,则需要去东边,草场八条附近,但肉食类都是凭本供应,一般人家除了过年过节,购买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在亦增的记忆里,过年过节的气氛,是后来许多年再也没有过的了。那时节大家都热衷于放鞭炮,而电视的普及,则要推迟到八十年代以后了。最著名的莫过于“二踢脚”与小挂鞭,至于后来种类繁多的烟花,那时还廖廖可见,也价格昂贵,往往不如二踢脚或麻雷子这类的纯鞭炮便宜。还有一种小摔炮,小孩特爱玩,过节那些天,乃至过节前后数天,都在玩。过节的欢乐气氛,是在浓烈的烟火气息里发酵的。有重大节日的时候,政府会安排在天安门广场放烟花,大家都兴奋地观赏,因为亦增家离天安门不远,可以看得较清楚,当然想看得更真切,现场你是不可能去的,只有一个办法——上房顶!许多大人那时也乐此不疲,上房观瞧,另外还想办法去捕捉随烟花而放出的小降落伞,趋之若鹜,甚至有为此而摔断了腿的。

    而逢年节,对于小孩子来说那年饭是最吸引人的,毕竟很长时间不能食荤,年节时分,总可以大快朵颐一下,饕餮谈不上,但肉味回味无穷,余香留口,是无比畅快的事情。

    亦增家里,平时外祖父很忙,无瑕多照顾家庭。但每逢过年,外祖父总要炖肉。他做的红烧肉好吃得很,令亦增总是念念不忘,数十年过去,仍然觉得没有哪个饭店的,比那肉味更香!

    其实外祖父做的再好,总也不是厨师,这种比较是无意义的,要说其中的韵味,也只能用“情怀”二字来形容。那是对逝去的美好的一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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