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若梦浮萍(2)
    闭目养神的少年诧然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

    一阵风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在汗涔涔的额头上,冷飕飕的。

    “没什么……”柳月夕用沾满污泥的衣袖抹去额头的冷汗,将梦里提到嗓门的心缓缓沉入胸腔里。

    傅尔海!柳月夕恍惚记得,他是父亲的得意门生,父亲曾多次提起他,说他人极聪明,官运亨通,仕途顺畅。只是自己未曾见过他。难道,父亲是要自己去广东找傅尔海吗?

    对,去广东!就算是山高路远,沿途乞讨,她也一定要去广东,父亲,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心头的酸楚如暗夜流转,冷风萦绕着单薄的身体,柳月夕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轻声悲泣。

    少年叹息一声,站起身体,取出包裹里的一件长袍,轻轻披在柳月夕的身上。

    柳月夕的身体颤动,惶然抬头,惊骇地望着少年。

    少年怜悯地看着柳月夕,“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眼前满面污秽,衣着褴褛的少女起了浓浓的怜悯之心,或者,是日间在荒道上,她奄奄一息的脆弱和无助打动了自己的心,曾经,多年前,他也曾病倒在荒野,几乎丧命。

    长袍带着柳月夕陌生的气味,替她围起了薄薄的暖意。

    柳月夕声音哽咽,“谢谢你……”

    少年默然,朝火堆里投进细小的枯枝,拨亮了原本即将熄灭的火堆。

    一时间,小屋里只有轻淡的呼吸声和树枝燃烧发出的“哔啵”的脆响。

    突然,屋外的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粗哑的嗓音:“大哥,前面有一间小屋,还有火光呢,我们歇会去?奶奶的,这些天老子的身子骨快散架了!”

    这声音,是父亲颈上的屠刀,是那双淫秽的魔掌,是夜半的梦魇!柳月夕惊跳起来,身上的长袍抖落。

    “你怎么啦?”少年捡起长袍,见柳月夕望着木门,身子触动干草,干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父亲!是他们!他们来了……”

    少年深深望着柳月夕惊慌绝望的眼神,皱眉四顾,视线停留在屋角的高高的草堆上,“来,到草堆里去!”拉起身子抖动的柳月夕,将柳月夕塞进草堆了,“镇定,千万不要做声,记住了!”

    柳月夕身体疲软,喉咙似被石块堵住了,逸不出半点声息。

    少年细细一想,将高高的草堆收拾了一下,回身将火堆搅得黯淡一些,并在方才柳月夕歇息的干草上躺下了身子。

    “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三名大汉闯进小屋。

    少年故作惊慌地坐了起来。腰间佩带着刀剑的大汉目光如荆棘一样,凶横地打量着少年,“半夜三更的,你小子怎么在这荒野里过夜?”

    少年战战兢兢地,“我是过路的人,错过了客栈……无意闯进了这小屋,就在这里留宿了。”

    大汉见少年风尘仆仆,一个干瘪的包裹丢在干草上,对少年的话信了八分。“过来,小子,过来侍候大爷们!”

    少年慌忙趋近火堆,给火堆添加了许多木柴。

    一会火光豁亮,照亮了众人的脸。

    “小子,将这几只野鸡烤了,大爷饿了!”一个大汉将手中血淋淋的山鸡往少年脚下一丢,“去,洗干净了来!”

    少年弯腰捡起山鸡,转身正要走出木门,第三个大汉在身后抓住少年的长袍,阴沉沉地狞笑:“小子,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别耍花样啊,你要是敢跑了,老子将你剁了喂野狗!”

    少年故作哆嗦,颤声回答:“是……大爷,小的不敢……”

    说着转身出了小屋。

    草堆里的柳月夕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生怕弄出声响来。

    透过草堆的间隙,借着火光,一张凌厉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张脸,胡须粗野,气息秽臭,曾经趋近她,啃咬着自己的肌肤。

    几乎作呕,柳月夕慌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三人,是仇人!仇人,可是仇人在眼前,柳月夕痛恨自己不能为父亲报仇!

    一个大汉“锵”的一声,拔出了鞘里的钢刀,埋怨:“妈的,要不是非要那女的活命不可,老子早就将那女的剁了,省得现在东奔西跑的,累死老子!”

    柳月夕身体禁不住一颤,谁?到底是谁要父亲的命?是谁要她的活命?

    刀光在火光下熠熠发光,刀光上的血色发出淡淡的血色,霍然映入柳月夕的眼帘。

    痛!锥心的痛!恨!彻骨的恨!因为,那一定是父亲的血!

    柳月夕狠狠地将尖尖的指甲掐着自己的腿部,隔着皮和肉,几乎要在骨络上掐出五个尖尖的指痕来。她害怕自己一个恐惧,一腔恨意惊动了这三个刽子手。她必须要知道,到底谁是杀害父亲的幕后指使。

    时光漫长,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柳月夕只觉自己的身心就在火堆里煎烤着,“吱吱”声地冒着惊惧杀机的声音。可她无能为力!

    泪珠蒙着了眸光,眼前是一片破碎的虚晃。

    一伸手,准备抹去眼泪,谁知道伸手触动了身旁满满的干草,发出一声“沙”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