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灯影下的玫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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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日子?”他随口问。只觉得无聊,无所谓,他无言以对,只觉得是几分滑稽。不知她在讲些什么!他万分无奈,诙谐地耸耸肩,无难为力地摊开双手,差点将桌子上咖啡推倒。

     “你真的不知道呀?”温暖简直是不可思议!为此大为要令她大失所望。“你真……”

    “笨!”他马上接嘴说。很随意,又无所谓地。“是的,或许是我属猪吧!都说笨得像一头猪。”

    实际上他并不属猪。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属于什么动物。

    “不是的!”她有点发急。

    高梁轻佻地耸肩。“那是什么日子?我只知道又只是一个平常得无聊的日子!”高梁无所谓地说。将话题掩蔽了过去。“是的,我是个蠢男人。”他也并不为此感到是难堪。反而有点为此而满脸坦然地潇洒!

    于他不只是一个平常得多余的日子。不禁只想笑。不可适从地摇摇头。悄悄地瞥她一眼,像是要从她的表情上捕捉到什么。他是从来也不在乎什么日子的。国庆节又怎地?双休日又哪般?不也只能是一天一天地过!对他也早已失去兴趣。说真的,他早已将日子淡忘了。时间对于他已像是个多余的东西。他早已成了一个不需要时间的的人。不受时间约束的真正的自由人!自由到没有单位,没有归宿;没有职业,没有收入;同时也已成了没有希望,不受贪婪约束的自由人!他在一个毫无时间慨念的自由底下低迷着生存。反正不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日过一日;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一年一年地挨着过。不也过来了?!

    “那天正是一一情、人、节!”她显出很在意地,字字铿锵,句句琅朗。

     “你说什么?**节?**?!**也有节日?”他大为之诧异不已,觉得不可思议。那简直不可理喻。他不敢相信,也有点滑稽。“这是谁定下的规矩!真有这么一个要叫人脸红的日子?”

    **,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个很不光彩的角色。她意味着**、**、无耻和妖邪!要给这些人开辟个什么节日,岂不是要将臭水沟开进了厨房里?成何体统!

    但随着改革开放,首先被放进来的往往就是那些新鲜的西方人之时尚。给予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什么“愚人节”。

    那并不是为愚人过的节日,而是专为那些喜欢愚弄人的人过的一个不负责任的日子。

    有一年西方有家很有名气的科学杂志发表了一则消息,说的是在转基因的西红柿的枝上长出了牛肉果子来了!说今后我们吃牛肉不一定非要养牛,只要种下转基因西红柿就可以了。竟有人当真。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在愚弄了我们!那出版物出版时正是愚人节。

    今年不知该有何话题开涮。该不会是说有外星人要来地球定居?我们真的要迎候飞来外星超人!

    “不是的!”温小姐辩解着:“那是为有**所约定的日子。”

    “真的那么巧?”高梁不禁自问似的自言。

    “是吗?”米米也为此而大动情感地寻问,颇也为之得计:“巧在哪?”

    “不是的。我是说……”他无法抒说,颇为之尴尬。支吾着掩饰过了虚怯的心事。

    ——还不奇巧?巧于撞上了那么令人脸红的日子里,于茫然无知中收下了一位多情女孩子的那浪漫情调的花,原也只是不忍丢弃,将令人怜爱不已的玫瑰带回家。原也曾犹豫着,怕被妻子斥他荒唐。却反而让妻子为那花感动得泪眼滂沱!原来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女流,或者妻子也知道有**节的那么回事?又恰他从别的女孩子手里,一对有**,异地他乡的,被一束如火般鲜艳的花朵而感动不已。而假如妻子知道那花是从别的女孩子手里转送与她的。此时又正与送他花的女孩子在一起,喝的什么咖啡。嘿,这**节的浪漫里,妻子不会因此而要吃上一瓶醋?

    说**节,他突然又想起了三月三,那是黎族人的寻情求爱的日子。黎族独有的狂欢与**节!黎人的祖先将怀春钟情的日子定在三月三,正恰是冬去春来,那是万物更新、一派清明、叶绿花美、温热催情的艳阳花香的,还真是要让人浪漫的季节。每是三月三那天,黎族人无论是男女老少,身着民族盛装,倾家出门,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狂欢,载歌载舞,直到了晚上,老人小孩早已尽兴而归,然而年轻人,此时正是狂情不休,点起篝火,对歌**,彻夜不归。在炽热的气氛里豪情赛歌,借山歌的古韵抒发新生的怀春之情。在豪爽地打情骂俏之声中,若遇见自己心灵深处的默契之处,俩厢情愿,携手离群而去。寻找那块只容俩人的地方,走进姑娘筑好的小竹楼,相拥着共入佳境!全身心地尽情享受青春厚赐与的生命那最为令人激越的温馨之梦!在忘我的夏日之梦想之夜,放浪着生命里最为甜蜜的良辰。没人会来打搅你,也绝不会有人干涉你俩的美韵情至,随任你俩、畅游在爱河那狂情淫浪里,这时仿佛世上只有你俩的存在,时空也被凝固在了那个甜蜜的意境里!

    她们绝不会要为后果承担什么,没有患得患失之虑,没有门户之见,在她们面前没有贫富贵贱,只有爱意**,纯粹只凭印象和直觉,纯朴地凭一见钟情。于她们看来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最为纯朴古老的民风决定了的,已是时入了世外桃源的绝妙的境界里!

    据说黎人少女一过了十六岁就要开面。所谓开面就是纹眉身,绣脸。那是少女最为神圣的时刻。要在有神魔之功的女巫的主持之下,选个贞洁的好日子,将神水沐浴后,才开始为之开面绣脸!自那在以后,她就可以、也应该独自筑巢待偶,父母也要为她,在山间搭一间小竹楼独居,为自己寻觅心仪的男孩儿,有块属于她自己的园地。每到夜晚,自有心向往她的年轻异性到她的竹楼下唱山歌,她会与之对歌,有时要彻夜地唱着不休,若是能打动她**,或她遇上的是她所心仪的男人,她就会将小竹楼打开,下来与之对歌,借歌互诉衷情。若是心灵默契,情动**,她就会将他带进她的小竹楼!若她们能达到了那种水**融、不可分离时,俩人也就共携着离开那儿,到别的地方,到新生的地方,靠刀耕火种,开辟俩人的小天地。开创属于她们自己的幸福天堂!

    他曾认识一位自说是黎族的姑娘,但看来早已没有了那原始古朴的韵情。不但着装举止,言语思想,简直无法让人相信她就是个从深山出来的黎族姑娘。他借之问起他所道听途说的故事,问她是否真有其事。她说,是那回事的。但现在,也不是那般任性了。那早已是从前。只是听说。以前是有过,也只是传说了。现在也早没有那事了!绣脸也只有老人才有,也已不多见。黎人早已汉化了,简直是看不出来!只有在填表时偶或写上而已。

    闻其坦言,不知怎么着,他心底总有种默默地迷茫。茫然若失地,仿佛人间失去了一块贞洁纯粹的天堂!

    透过那面通体透明的玻璃幕墙,却清晰可见、窗外那飞扬的尘嚣。在此,像是感受得到造化的崇高,也在体会得到人类智慧的奢侈。一切情感好像也都变得骄奢淫逸地、是那般地咄咄逼人,颇也有一种压抑的失落。宛若那、投林的宿鸟的欢叫,渐渐逝去的遥远,他那亏空了的心灵,仿佛在违逆着一种物外的共呜!

    最后她坦言:“那花是别人送与我的。还是从香港坐专机过来的!因为我对那份隐于玫瑰背后的蕴意毫无感觉,本也不想接受,又怎好拒绝别人的真诚呢?但那也遽然唤醒心灵深处沉寂的爱意,那是心灵最为隐秘不宣的情愫,是一瓣久未绽开的心香!转念一想,想起了我遇上了的真情,怎好不能、恰好借花献佛,送与她所心仪的人!”

    

    闻她此言、不禁要让他不由得心里暗地里发紧。这些不都是西方人几近荒唐的浪漫情思所想像出来的滑稽的东西!看她是虔诚地相赠,他却是懵懂地顺水推舟似的,也是为了浪漫的妻子。毫无觉察得到的,怎会是我?他想问。问谁?随之他遽然像也已意识到了,有点是惊悟,依稀是的,受蒙蔽的感觉。懵懂中,眼前仿佛隐伏着一口美丽的陷阱。

    “但可惜,你我生来并不同辙;为什么我偏是来世的早,岁月无情。我已经……”高梁有点奈何不得地。“分明是人已将老,没了那份福份喽。也没了,那是一份无聊的闲情逸致!浪漫不起。也没那份闲散心情。你可千万别扯上我,我可吃不消那份力哟。撑不住,承不起,那满载风流的小舟。只怕那柔弱的小树也承受不住那湍急中整个浪漫的重量!饶了我吧。浪漫的维纳斯女神。到此为止吧。前面就真的是悬崖了!我不敢。真的不敢以身试法。”他像要提醒她,意味幽深地轻轻说:“再迈一步,那就是悬崖!”

    “你该不会因此而将她抛弃了吧?”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寻问着。

    “我还真的差点。但后来我只能将她、”

    “你真的将她丢了!你真的呀?我说是那束花!”

    “我带回了家!看她是那么惹人喜爱的精灵。谁能狠心将之抛弃?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会有事吧?”

    “嘿,还真的差点!”

    “最后还是被人丢在了臭水沟里了!?”

    “没——有!多可爱的像是天神所赐之物。我至今还在为她费尽心机呢。”他此时趁机寻问:“明天我是否将她抱着过来物归原主?”

    “你不会说我挑剔吧?”她盯着他说:“我可是真诚的!从不反悔。”

    他只是被那种真诚显得太沉重。也足可窥见那九朵玫瑰,那份已变得沉甸甸的重量好不要让他、有点是,承受不起!这也并不是说他,要与金粉来度量价值,在掂试其身价。但只是他暗自揣想:终究因之已让那束如火的玫瑰变得身价不菲,这早已变得穷侈的世间,不会有人是毫无代偿地赐与。

    “那富有想象力的浪漫里,又是充满了多么美好,和富有希望的情调!”温小姐试探着似的,自己看来早已被那束真诚地浪漫的玫瑰感动得身不由己,却在忍痛割爱地怀恋着。

    “你也太可爱了!”高梁他兀地想起,有这么一副很浪漫的漫画:3

    他见过一个浪漫的场面。准确地说,是一幅漫画。画面上,有一对富有诗情画意的情侣(他想应该是),乘一叶扁舟,随风逐流于汹涌的一江春水上,顺风由水随波逐流而下。小舟泛到一处断崖处,为了不让小舟被急流卷下悬崖,男人紧紧抓住断崖处突兀的一棵小树上,而那一心浪漫着忘乎所以的女孩子却正在突兀悬起的船头,只为悬崖远处那奇妙的风景痴迷,大为赞叹不已。而那男的早被面前眼下那深渊愕得他要六神出窍!

    真好生一对不顾后果的浪漫**!

    这样的**节,不过、也罢。他不稀罕!

    “我本想过要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但就是……”

    “别别别。算了算了。九朵我都受不住了。再什么九百九十九的,你要叫我为此发晕不行?你要让我将她搁在哪?”高梁真的不堪忍受地。时下正满大街地在吼着的那一首什么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紧接着又是九月九的什么酒?嘿,不怕会将这个世界给灌满醉倒!

    “就放在你心灵的花园里!你不看林青霞与邢李源,那鲜艳的玫瑰摆满了她们的后花园”温暖充满想象力地看着他。

    “但是我……”他下意识地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

    “那就搁在你的心头!”温暖开心地说着。眼眸不禁闪烁出璀璨的逆光,直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心怀,嘿,真的很狭窄!”高梁轻声说。此时不巧像被灌上玫瑰花酒,非要将你淋个落汤鸡!像要这个世界灌醉。

    “也不会连最后那朵玫瑰也放不下吧?!”温暖谲秘地问。“你不以为、你所接受的,不仅只是一束多情之花?”她像是要直说什么。嫣然微笑着,胜如那、含涩初绽的玫瑰,明珠也似的眼眸里漾溢着的一缕初开的情窦,萋萋的春情、宛若野火过后的春草,毫无掩遮的憧憬,带有美好的向往,喃喃自语似地叨唠着:

     “你接受了我的花,你接受了我的情,你接受了我的希望,你接受了我的心!

    你我俩颗心,于花神引领,你我比肩齐眉,结伴走一程。

    你接受了我的花,你收下了我的爱,你接受了我的情,你携着我的手,带上俩颗心,你我一路同行。

    相伴走一程。只要我们携手一路,只要我们心同在,哪怕前面是悬崖,哪怕前面是断桥,爱的翼膀承载着,心的桥梁已架起!

    只要我们手携手,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心中有座桥,只要我们肩并肩,只要我们心相连,我们就是比翼鸟!

    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河,前面没有越不过的山。你我手携手,你我心连心,穿越那险情的美好历程,你我永远的**!”

    她顿挫仰扬、琅琅上口地、像是吟颂着一首诗,像是唱着一首歌。满面被激情灼透桃绯地潮红,满心那渴望中的憧憬,让她好生地——优美。

    闻她此言、羞得他无地自容似的难以承受。看她如此真诚、也让他不敢虚妄。一种防备的本能,下意识的挪动一下身子,傻傻地看那一杯浓重的咖啡,品不透的苦涩味。他无言以对。一时语噎!

    “本来,我早已关闭了我的那一扇门,不想再看外面那不属于我的世界,在我的生存空间里,已并不容许我再有爱的存在。幸运意外地、给与我凿开一只窗!从那狭窄的窗口,我窥到了外面精彩,是那‘回家’的感召,真让我、身不由己地,被一缕潜在的情愫**着,猛然而来的觉醒,发现了自己突然找到了真爱,那令人激动的感觉!同时也像是在鞭策着我、应该大胆去爱,那优美的音乐成了我感情的媒介。那不是乌托邦里的场景,也不是伯拉图的意境,而应该就是人世间里最为平常,却是最为纯粹,也是最为让人崇拜的、伊甸园里的故事!我并不悭吝情感那最为温馨的那瓣心香,玫瑰正好就是我的、那一瓣温情的心香!”米米平心静气地缓缓道来,毫无羞涩地、注满真诚的那一泓秋水般水灵秀气的眼眸里,充盈着心灵之泉,漾溢出那真诚的璀璨,灼灼炙人地炽热。

    “我并不悭吝情感那最为温馨的那瓣心香,玫瑰正好就是我的、那一瓣温情的心辨!我爱你!”她**地毫无嫌疚地大大方方的。

    “你在说什么呵?别开二十三世纪的玩笑!”让高梁在惊失色,无法自己。“那怎么可能?你知道我……”

    “这是我的权利!至于你,当然那是我所无能强求的。但我应该表白。”温暖平心静气地缓缓道来,毫无羞涩地、注满真诚的那一泓秋水般水灵秀气的眼眸里,充盈着心灵之泉,漾溢出那真诚的璀璨,灼灼炙人地炽热。

    “没有剥夺你的权利,但也…… “高梁都不知该如何界定自己。

    “爱,是心灵的招唤!是一种直觉。”温暖很真挚地。

    “跟着感觉走?”高梁兀地想起了这时下当行的时髦话。

    “是的。跟着感觉走,爱你不商量!”她毫不忌嫌地直言。像在紧紧抓住感觉的奇妙之处不放。

    “那岂不也是太廉价了吗?”高梁被她那般地淘气样逗着只想笑。

    “最高的价值,恰是毫无价值!”温暖深情地看着他,轻轻的说。

    温暖这话这可让高梁他一时措手不及地惊惶失措、目瞪口呆,从未遇见守如此直爽得犹如一个撒野的女孩子!真要效尤那急流中在小舟上的那女孩子了?只为面前那风景而忘了面对的悬崖!而默默地令他大惑不解的是:在这有失共同价值的奢侈之地,时下风流的归宿都是膀所谓的大款,甘为金丝笼之鸟,金屋之娇宠。而她、偏非要开什么的顶风船,真要逆水行舟,到底何缘?他连自己也顾不了,凭他那一曲笨拙地浪漫的萨克斯?怎地会为她撑起哪怕是一爿倾斜的天空?该不会、他要成为她为谁赌气的玩偶?真的会有这么丰艳的天鹅会跌足掉进赖蛤蟆的嘴里?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高梁说。语重心长地。

    “好呵!我从小就最想听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