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童话里的苦涩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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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笔本来不菲的善款恐怕不多。怕是几乎在此消耗将罄。所剩怕早也已所存无几,可能,仅剩下的只能够得上一年艰难捱渡时日!可能,勉强还可以支撑起她那坍塌了的半爿天地,一二年,仅就生存,也不敢说是绰绰有余。

    但愿,天无绝人之路,只渴望着、柳暗花明,迷茫尽处、又一村!

    现在除了渴望还有什么呢?

    本来她是该回学校。她本即休学,应该继而续读,继续她未完的学业。但她已没心思,也分明已是再没必要了。那于她,早早不是从前。她无法面对,也无能再次进入校门了!况且,她们的那一茬也都毕业了,走得了无踪影,她还算是哪一茬的学生?现在也都开学了有二三个月了,她还是哪一班的?不敢讲,学校真的还应该会接受她。其实学校于她也已失去了意义。本来应该说,她事先休学。这时回校也是当然。只要补办注册手续,还可以再读一年。正好珍存、紧紧揣在身上的善款,应付一年的学费生活,可能不成问题。而问题是:

    ——你毕业了,还会有哪个单位能接受你?都这般模样,还有心思全身于学业?你还能胜任吗?还能学多少?学了有用吗?属于你的世界到底在哪?时光早已不再,而属于你的,就只恐怕是最后的、五年!天哪,这五年,你该如何渡过?单位对你还会有多在意义和意思?

    临出院时她跟医生开诚地直面的谈过自己的病情,医生也只能坦率地告诉她,按时下的疗程效果,五年生存率应该是百分之六十。但她究竟属于哪一个百分比之中,会不会反而是另外的四十?医生总在闪烁其辞。只在安慰她,说现在的医学进步很快。北京上海都开始骨髓移殖。或许过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成熟。

    那于她,那是遥远的风景。越显得是越遥远。像那海市蜃楼。那于她、也只能是一条医疗消息。那消息,她也略知一二。成功率成只是并不大的百分比。况且背后的花费,那更是天文数!未来的成就已经不属于她。纵使是侥幸赶得上,也不是她所能享受得起。就是时下的百分比,她还未知该是属于哪个百分比的范畴内!五年又能意味着什么呢?小孩子也清楚。再上一年学,还有多大的意义?况且后面的五年内还要随时回医。那仅有一点善款,最后还能支持多久?

    除了尽可能地生存,说白了就是只为了活着下去,将生命拼命地拉长,能到哪那也即是她生命的统计资料点!她已接受这一切。除此而外,此时还能顾得上什么?

    上学?还上什么学?将最后仅有那点钱全花在了那早已没了希望的地方,岂不白掷进了无底洞里?岂不是等于的自我作践?!还不如,将这最后可支配的资质洒有最后这一段曲折的路上!趁此好好地活这最后时光!

    此时她反而已不能轻率地说要放弃。此时命运之神已将她剃度,却无处可出家,她已经是无家可归了!又没径可遁入空门而要出家!她真的——与是回家。不如出家。人生于她、岂怕不是四大偕空?

    ——我还能去哪?

    此时怕是、连寺院也不会将她收留!

    她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地,轻轻的问。问自己:

    “我该去哪?何去何从?”

    而她此时,只是麻木地随着他,走出医院。

    她身不由己似地情不自禁,一步三回首,当时她只怕会……怕要再也走不出这大门。这时看来她、还真的,终于能走出大门。这是她的命运之门。她终于闯过了鬼门关!

    只是此时她、真的不愿走出她这再生之门!此时迈出,只怕,再也没了重回的机会。

    这是她生命之门。本被巨大的某种无法把握的能量辗碎,折屈,扭曲的地方!由于脆弱的质量在此产生的变异,被外来的巨大的物理能量将她的生命直钱拆弯,辗碎,重铸,将她的生命扭曲、缩减,使她的生命轨迹在此偏离原先的位置。

    或许,这也是生命中的相对论罢?分明,她正处在生命的关口,身在命运折叠的拐角处。可以说, 也应该说是命在旦夕中,只能险中取胜,心存最后的、是侥幸!

    “你是不是想跟医生……”姜伟或是看她正在一步三回头,像那离巢的乌鸦,绕飞三匝,他小心地轻声问。

    “算了。医生也都知道。”她顿时清醒过来。随之才想起。她是该与人告别。但不是医生。昨天她都跟她说了,也罢。此时那人不知到哪去了。她想快点走,此时真的只怕要与她告别!道别于她,显得有点、是残酷。分明是、这一别,必是永远。她显得无法承受得住,那生命之轻中的最后的重量,只感到沉甸甸!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到外面要车!”姜伟细心地扶她坐在大院的矮栏边的花池边上。

    她默默地坐在那冷落的角落里,四顾着,追寻将是永远留在这的点滴记忆。看着这生命拐弯的地方,既是终点,也已是她的起点。生命的星宿迷失在了强大的质量中,她的梦想,她的美好,她的希望,全都只能轻轻地、悄无声息的,放在了这!她殆地想一起那么一句此时听来太冷酷的话:当你将进入地狱时,只能将所有的希望与梦想放在门外!

    她此时……岂不正是……正是如此?!

    她的梦想,她的理念,她最后的希望,也都只能悄无声息地轻轻放在这了。以前理念的所有,一下子、在此全变成乌有。她无法抗拒,只能接受,那带有巨大能量的魔鬼,就是在这、完全地屈服于那无法违迕的强大质量的扭曲。

    分明,自己正是深深地卷进了恶舛的旋涡里。她还算侥幸的,她最后不也已从魔鬼掀风鼓浪的旋涡中挣扎了出来?

    但,在不测的命运面前,每个生命并不平等。侥幸并无法眷顾每个无辜的生命,有的却是永远地被恶魔吞噬!

    看着这生命拐弯的地方,既是终点,也已是她的起点。生命的星宿迷失在了强大的质量中,她的梦想,她的美好,她的希望,一下子在此变成乌有。她无法抗拒、那带有巨大能量的魔鬼,就是在这、完全地屈服于那无法违迕的强大质量的扭曲。

    这是她、生命之光被巨大能量折屈着弯曲的地方,由于质量引起的时空凹陷,将一个生命的平面重铸变成一个凹凸透镜,那透镜将她的生命直钱在此弯曲,将她的生命光线改变、缩短,使她的生命轨迹在此偏离原先的位置。迷失的生命之光、在强大地不可违抗的空间凹陷中沿着弯曲的轨迹运行,使她看上去还算是完好如初,其实生命的轨迹就是在此拐入歧途,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偷偷地背离了原来的位置!

    分明自己正是深深地卷进了恶舛的旋涡里。她还算侥幸的,她最后不也已从天噬的旋涡中挣扎了出来?

    但,在恶舛面前,也并不平等,有的却是永远地被恶魔吞噬!

    与她同一病房的,她的邻床,一个还未满十岁的小妹,命运并不眷顾那无辜的小妹,来的比她晚,走的比她早。来时已是最后的时光。仅有的时间和钱,都抛洒在了下面乡镇医院和奔波的路上。但她父母还是不想放弃,懵懂中抱有无知的信心,心想,只要病判得准了,就会有希望救下来!父亲不顾白天黑夜地到处打工,母亲陪着。只是最后……当知道那是什么病时,再也支撑不住,父亲只问孩子:您想吃什么?那时孩子说想吃冰淇淋!!但当父亲匆匆买来时,小女孩只舔了一下,再也不想吃,也吃不下了。只说:想看看长江,和长江上的大桥!医生本来不让她出去,但父母再也顾不了那些,第二天一大早还是抱着女儿赶第一班车去看长江,和长江上的大桥。回来不几天,孩子就连续的高烧不退,抱去急救,已来不及,最后,后来还是……那可爱的小女孩子再也不回到病房里来了!

    孩子不在了。所有的钱花光了。那年轻的父母满身沧桑。一下子显得苍老,男人还有点像那苍松翠柏一般地坚持住。只是那母亲……早已无能支撑得起自己。

    当孩子父母收拾孩子的东西时,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那倒悬着的心、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被绷断!突然意识到了,仿佛看到了自己。自己的明天。小妹的今天不可说必是她的明天!兀地一种像被什么狠儿地掐着她的喉咙,那种欲哭无泪的压抑着的凄婉,只有**的泪水如泉涌,无语潸然!她想安抚一下失望的父母,但总开不了口!孩子的母亲傻傻地看着那张女儿的那张床。空荡荡的那张病床。空床。喃喃自语似的,轻轻地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再过十几天,就是十岁生日了。本想买个蛋糕……孩子以前过生日就只是吃碗细细的面条,从未尝过蛋糕。今年想要买个蛋糕给孩子过生日的。但孩子最后……当她听到的那一刻,她再也克制不住,差点要失声。

    那无能的父亲却在狠狠地揪着自己零乱的头发,重重的锤着自己的头!那母亲却只是在默默地冷看着她,她看得出了,那无助的母亲眼中的嫉妒。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底暗自自斥着,一种无法自辩的、委屈着的负罪感!她本也想过,要从自己所博得的那份丰厚的慈善中分出一点余裕。但却又……母亲却另有心思地,含有微辞地轻声对她私下说:都是在危急中,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并不斥责,只是无奈地看着她。她也就……

    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面临性命攸关的时刻。

    眼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女孩子的父母那三步一回头的身影,她再也忍俊不禁,不敢失声,那倒泼似的泪水潸然而下,她只能躲在被单下,哭得一塌糊涂!无法逃避的负罪感,无处可匿躲的命运,老是纠葛在不能自谅的心头。也未免也有点在兔死狐悲。

    小妹的今天,正是她的明天。她仿佛在为自己……

    她记得在西南某山区有个古老的习俗,要为自己事先哭丧!但那也是当那人年届六旬时。年过六旬,就是要邀来村子中的有年纪的人来为自己哭丧。但是她,离六十还遥遥无期!要能活到六十,倒也……然而她正当此时也要……

    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孩子走了,她却为众多的怜悯与善良的捐款救了过来。过后又以另一种心思、放弃了自己的善良。事后偏还在出于纯粹的**:俩人同挤在只容一人的小小的舟车上,在汹涌的急流中,与是看着俩人一起被恶舛的旋涡吞灭,卷走。还不如,不如忍心丢下另一位。既是自私,也算是天意;在命运关口,向上帝掷色子,祈求卜一卦,随天意吧!

    最终她、却真的,终究真的从那恶魔的巨口下逃了出来。从此可算是,不能说这就是幸福,但你也还算是幸运的!

    真的,她是跳过了这鬼门关!至少她、还活着。

    她也感觉得到,最后属于自己的时光不会再慷慨。三五年是什么慨念?三百六十五乘以三、五。假如说,是再将时间释放,将所得再以分钞乘,那又将是什么慨念?此时她、她只能、将仅有的光阴扩散,释稀,将完整的时间切割、支离,拆散成分钞计。将那支离破碎的分分钞钞堆积一起,不也变成可观的数字?在可观的数字慨念中,自己要一分一钞地、数着,过!

    这时她、才静下心来,默默地偷自细细的捡点、收拾自己往时无意失落在路上的珍贵,轻轻拭抹去被风尘深深掩没的岁月,她从此开始,要好好地享受这难得的侥幸奖赐予你这最后属于你的一切。她唯一所能享受的,是生命宽待予与的时光,在这最为难得的真诚。一种迷茫的失落遽然攥住她的心灵,她要在这最后时光里追寻失落于风尘中的爱,不容一再错过的爱意遽然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走吧!”姜传轻轻地唤。也将她从遥远的思索中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