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凭栏十里芰荷香㈡
    别离而伤感的意境被芙蓉的歌声诠释得仿佛置身其中,不知为何要唱这首调子。也许是因为身为皇子的他,身居高处而无法逾越,一切都无法填补他那内心的孤独吧。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遍体冰凉。

    冰儿正在发急,满屋的侍女都在发抖,当看见我如影子一样飘进屋里,方才如获重释地问道:“您到哪去了?急死奴婢们了。汤热了又凉了,这可怎么好?”

    我摇头说:“让大家都退下吧,冰儿,你也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冰儿还要再说,但看到我苍白的脸,终于叹了口气,离去了。

    一个人倒下,心被划伤的感觉是那样的痛不可忍。泪,无声地滑落在柔软的,细腻的,绣着鸳鸯戏水的锦缎上。

    黑夜里,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声嘶力竭地撕扯着我的全部。我拼命地挣扎,浑身的刺痛就象那次在冰水里的感觉,酸麻,肿胀,无法呼吸,无法摆脱。旁边的烛火妖媚地摇摆着,如金蛇不停地吐着细长的芯蕊,仿佛在试探着要吞噬这世上的一切。

    泪被冻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大汗。我浑身发烫,仿佛周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燃烧着,燃烧着。我想喊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王妃……”明珠和冰儿的呼唤声响在耳边。我还没有被焚烧成灰烬吗?昨日的心已化成灰,顷刻间随风湮灭在迷蒙无尽的浊世晨曦中了。

    我睁开了眼睛,原来还活在这人世间。

    “哎呀,您醒了,太好了。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您,让您中了风寒,身子烫得吓人。刚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明珠紧张地说。

    “明珠,”我勉强起来,很郑重地说道:“不许告诉殿下,谁也不许,听到了吗?”

    “这,王妃……”明珠犹豫着,不敢吭声。

    冰儿哀伤地看着我,没有坚持,端过水盆,拿起手巾,帮我洗漱,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挣扎着坐起来,戴上了一支别致的玳瑁钗,穿上了一件藕花裙,坚持自己描了一双远山眉。虽觉气力不济,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冰儿给我披了一件紫色的雪氅,我病弱的脸上映着这片清灵婉约的紫色,更凭空添了一片忧郁,几多清愁。

    明珠和冰儿扶我到了绣房,我默默地拿起了绣花针,眼前一片模糊。我的心里在呐喊,就快完成了,已经第八十八个“福”字,九十二个“寿”字了,成功就在眼前了。

    “啊,”手指一阵痛楚,眼前清醒了许多。

    “王妃,流血了。”明珠大叫,手忙脚乱地过来包扎。冰儿流着泪说了一句话:“您的心里苦我知道,可也用不着折磨自己……”

    殷红的血液顺着细细的丝线缓缓流下,和锦缎浑然一体。这让人眩晕的颜色在我眼前晃动,一圈圈金花溅射,又一幕无边的黑暗沉沉地压过来,我浑然没有知觉了。

    再次睁开眼睛,萧绎焦急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手被攥得紧紧的,一股暖流徐徐传过来,那种可怕难熬的灼热已经消失了。

    好想说一句话:“萧绎,我才是你的妻子啊,你懂么?”

    “佩儿,你辛苦了,母亲一定会知道你的孝心的。”我不知道自己昏倒被抬回来的时候,正让萧绎看到,因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昭然若揭了。他当时大怒,瞪着眼睛冲侍女们大喊了一通,药是他亲自灌进我嘴里的。难怪有一种苦涩的味道还一直残留在喉咙里,持久不消。

    “七符,君子之身可大可小啊,记住,昭佩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我梦呓般说了几句话。

    “天那, 佩儿,你烧糊涂了,说起胡话来了。”萧绎真的不理解我的心。

    “不是,不是……”我想和他说几句心里话,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萧绎,听我说,我要走进你的心,明白么?

    “明珠,拿水来。”萧绎的声音真是好听,可惜我听不到他心里的声音。

    “我没事,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好……”我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

    “唉。”他叹了口气,“好好休息吧。本王会守在你身边。”

    我的手触到了他的手。我一惊,人马上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