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欲寄相思千点泪(1)
    他这才如梦方醒,正准备松开我的手,忽然听到屋门“咣当”一声被重重推开,只见沈夫人、锦瑟、蝴蝶等妾侍一群人出现在面前。

    “夫人,眼见为实,我说的不错吧?”锦瑟指着我,胸脯气得一起一伏。

    “什么?”我正惊疑间,脸上一辣,已挨了沈夫人一记耳光。

    沈夫人悲痛欲绝,拂袖啜泣:“清音,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等无耻下流的勾当!”

    “夫人,我没有……”我看到被沈知州掐得过久的手臂上淤红一片,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

    “老爷刚刚转好,就这般不珍惜自己身体……竟然……”沈夫人对着自己的夫君,难以说出话来。

    “夫人,这狐狸精想方设法混入府来,明显是心存不良,老爷可要看清她的真面目……”锦瑟煽风点火的水平确实高明,她围着我转了几圈,骂道:“什么琴艺先生!什么在世女华佗!口口声声说什么进奉汤药,这等事宜自然有我们这许多妾侍可做的,轮的上你这个不清不楚的女子么?想要荣华富贵么?要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幸亏我锦瑟明察秋毫,早识了你的庐山真面目!”

    “住口!”沈知州早已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你自然比不了!容不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滚!”

    “啊?”素来受宠的锦瑟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叱责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造孽啊!”沈夫人却受不下去,涕泣道,“老爷,你为了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失了身份,你……”

    “你呀!”沈知州叹了一口气,当着众人又不好诉说原委,只气得双目一闭又昏了过去。

    “大人!”

    “老爷!”

    屋子里众多的妾侍仆人奔跑乱成一片。

    我望着这一群不可理喻的女子摇头。这些知州内宅里的女子们不分青红皂白,只凭一时之气携手对付一个来历不明的女教琴先生。她们又怎么能够知道,这知州大宅,是我自小就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我熟悉到骨髓中。就连现在这座偏僻的小屋也是我小时候养病最舒适的所在。

    花开花落,世事轮回。前任的主人已随风而去,而现在的主人,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宿命。

    无人理睬我,耳边只听到沈夫人的诅咒声:“老爷要有什么事?看我饶的了你!”

    我被锦瑟带着一群侍女撕扯了一顿,然后便被赶出府去。从此我不是教琴先生,也不是夫人眼中的红颜知己了。我怅然不语,如此这般的戏码已经不知上演过几遍,也许我果然是红颜祸水,才这样不容于世人的眼。

    一切都缘由那个谢端卿,宁肯抱着冰冷僵硬的泥雕佛像渡日,也不愿意携着如花美眷惬意人生,才逼得我如此狼狈。

    待月上枝头,忽然下了一场疾雨,用不了一盏茶工夫,竟又停住。被风雨打碎的乱花裹着咸湿泥土散发着让人沉醉的味道。我一独自站立在庭院中闻着乍暖还寒的清冷之气,叹息着,心中隐隐发沉,不知道明日躲的了更多的灾祸么?

    大门忽然“呀”地开了,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也打破了我的神思。时隐时现的花香变成了腥秽的酒气。身着白衣的霍秋生趔趄地抱着一只长长的木匣走进前来。

    他摇晃着,小心翼翼想托起那长匣,却又仿佛够不到那一人多高的边沿。脚下忽然一划,整个人顺势滑了过来,正落在我脚下。

    我正欲责他回来太晚,脚上一紧,却知他的双手正抓住我的双脚。心紧了一下,欲朝后躲去,他却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秋生,为何深夜回来还喝得如此酩酊大醉?”我朝除了娼妓外,寻常女子的双脚只能被夫君所握,他无意中犯了忌讳并不自知。我却不能任他妄为下去。

    蹲下身去,抓住他的手,想脱离开去。不料,他松了手,却又一把扣住我的双手。我又急又窘,嗔怒:“秋生,你忘记了先生的教导,永世不动那杯中之物……”

    黑暗中只听到他笑了一声,“姐姐……我没喝醉……我要是不喝,就拿不到这天下最好的一块紫檀木……又怎么给姐姐做好琴……”

    原来他还为了对我的承诺而不顾一切,心顿时沉了下去:“你在哪里得到的这块紫檀,有人为难你了么?”

    “姐姐心里有我?”他把我的一只手紧紧贴在面颊上,我挣了挣,仍旧没有挣出来,不禁有些恼了。

    “你是我的兄弟和亲人,我心里自然会惦记你……秋生……快放开我,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不,姐姐,我不要醒酒汤……这酒不喝不成……有人和我抢这块紫檀木……我怎么能不喝……让他抢了去……”他边说边摇晃着向下倒去。

    无奈我只有拖起他沉重的身躯缓缓移到旁边的榻上。那长匣滚落下来,掉出一块乌黑的木头。果然是上好的紫檀木,不知道他花了怎样的心思和钱财才弄到这些。

    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婉转劝道:“秋生,我不要你为我如此破费!与其如此,你不如将这些钱财积攒下来,娶上一门好妻室……”

    不知道他的神志是否清醒,只感觉扑面的酒气与他喉咙中发出的呢喃声搀掺杂在一起,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这木头不是花钱买的……是我赢来的……”

    看他偏执如牛,一时神志难以清醒,我苦笑:“这天下有白吃的饭么?亏你还是书香世家子弟……居然还说的出这种话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那木匣,却再也没有力气抱回。“姐姐不信?我在‘仙客来’酒坊看到一位蛮夷商人将这紫檀到处叫卖,可是有一高壮的白衣官人与我一同看上……那白衣官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后来我便将这紫檀木来源特性说了出来……那白衣官人惊异之余,说物识有缘人,他愿意士为知己者死,若我喝酒能胜了他,他便将这紫檀买了下来转送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