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天上没有月亮
    我和汤建中出去喝酒竟没能瞒过周其豪的眼睛。他问我是不是搭上了老汤侄女,请叔丈喝酒。老周的意思说我不爱柏书兰了,得的是见异思迁的病。我说人家柏书兰早有主了。小裔啊!芜湖人刁,不能要的,不要上人家当。周其豪一直看不惯汤建中的。为了争学院给后勤外来务工人员仅有的一份养老保险,两人闹得差点动刀子。陆葵从不参与他们的事,我是两边倒,互不传话,不评价任何一个。

    只到小刘公开和汤艾华进进出出,周其豪这才相信我说的话。我问小刘,酒楼餐厅里那个头发有些卷的姑娘叫什么。小刘说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说是的。小刘说她叫周韶萍,小刘慢吞吞地说。一听这名字我好象很熟悉,和柏书兰一个味道,典型的农村人。小刘继续说,她刚过来不久,也是安徽的,好像是滁州的,反正就在南京西,从大桥饭店上出租车二十元车费就能到家。

    令我没想到的是汤艾华主动邀请我到她们宿舍玩, 我真的想去她们那里的,虽然我经常从她们的门前经过,还从来没看到过她们开过门。她们的屋子好象一个放在地下室里的大柜子,更像密封性能比较好的集装箱。一群女孩一到晚上就像出了水的沙丁鱼,统统进了冰柜,冷藏了起来。

    我微微侧过身来,偷偷看了周韶萍一眼。她的脸方方正正, 头发有些小卷,一直披到了肩。她的床前还挂着个风铃。可惜这屋子是没有风的,即使排风扇转起来,也是往外抽风的。我用头故意碰了一下那串风铃,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周韶萍把风铃悬挂的一端拎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天蓝色的蚊帐的凹处,蚊帐极为简单地扎了四个角,中间部分悬凹着,就像农村过去生产队做豆腐用的吊筛,中间始终洼着,豆浆就从那漏到网筛下面的木桶里,任一角轻轻拎起,网上的豆渣稳稳当当地弹到了饲养员事先安排好的木桶里。

    汤艾华说出去找小刘,说完就走。屋里就剩下我和周韶萍,我说我那也有一个姓周的,叫周其豪。我甚至无聊地问周韶萍父亲和爷爷辈中有没有“其”字的。周韶萍说没有,我说老周老家也是安徽的,南京人中许多都是安徽人,像马鞍山与和县那一带人的口音几乎和老南京话没什么区别。周韶萍问我什么时候来南京的。我说是去年。到脚下,正好一年半。我还提到了王化强,就你们阜阳的。周韶萍对我过去的生活特别感兴趣,尤其我说到人家老板请我们出去玩。我没提找小姐的事,也没提收集女性内衣被提审的事。说这些她会看不起我的。宿舍里挂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有她们的内衣,我一直埋着头,一眼都没看。但我将王化强犯罪的事渲染了一通,说得唾沫四溅,周韶萍擦着脸,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我看。

    我说累了,周韶萍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开水。这时,其他几个姑娘陆续回来了,我屁股在他们的床上挪了挪,我说我去上班,顺便路过。其中一个笑了起来,上班怎能跑到这,假话。一个说,我们小周真有魅力,一到这里就把男人吸住了。我想,你们当中谁的屁股给我看了,我就喜欢谁。我要走了,周韶萍没有留我。我仿佛心领神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我沿西南方向那个门出来的,我是怕再被周其豪看到, 要是真的被他看见, 很难为情的。

    我值班的时候总会往泵房多跑几趟,汤建中高兴得不得了。以前,没有人愿意去泵房, 说穿了没人喜欢多走路。现在我主动去看泵房,连汤建中的我都代看了,他能不高兴。奇怪了,泵房里自此没有了尿迹,也不再臊了。我猜一定是周韶萍向大家公开了这个秘密。

    事实却与我想的大相径庭。

    一次偶然的机会, 周其豪和我喝酒,骂骂咧咧,习惯性地数落汤建中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不经意说到了汤艾华。

    “这个人家整个家族都有问题,你看那个小汤也不是个东西。”

    我说,“怎的!”

    “你知道那个泵房的尿谁尿的?”

    “谁?”我迫不及待地问。

    “是小汤。”

    我一愣,故意说,“不可能吧!”

    老周手往大腿上一拍, “ 告诉你啊!把人笑死了。我到泵房去巡查,你知道这个小姑娘在干啥?”

    “干啥?”我问。

    “ 站起来, 手拎住裤子, 就跑了。”

    我一听,坏了,老周看过人家小姑娘的屁股了。我问老周你有没有看到人家小汤的屁股。周其豪一本正经地说,“ 如果想看全能看到, 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呀,我都养得出来。要说想看,也是你们这些小青年想看。”

    周其豪越说越带劲,还不时问我有没有碰到过。我敢保证我没有碰过,一次也没碰过。假如看到,早就对你老周讲了!我得尊重这里所有的人,他们都比我强啊!那些研究生就不用说了,就是保洁员也有来头,没来头能在这呆得下去吗?

    我想如果把我们这里的保安,保洁员和管理人员的学历统一提到大专的话,说不定里面不下于十个科级干部。没文化,有背景也没用,只能呆在这些岗位啊!当然,你不能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岗位就可以得罪他们。

    “妈的,我把他们在泵房撒尿的事给他们经理讲了。要是经理不管的话,我向学校领导反映。”老周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看来,汤艾华倒过霉了。我又不能问。传到汤建中耳里,我不就是在明地里挑祸吗?

    算了,我不管这些闲事了。

    我一想天快冷了,赶紧把大厅前玻璃擦一下,省得天冷伸不开手。再说这些活天生就该我们干。汤建中喜欢我的勤快,其实他不知道最近一阵我思想里有些波动的。我打了些清水来洗抹布。大概抹布旧了,擦过玻璃上还留下了丝丝的棉絮,越擦越落絮子。我干脆用水冲, 溅得满身的水。周韶萍下班碰到我,一看我的狼狈样就傻笑,我说你不帮忙,傻笑什么。她一听我这话,跑着拿来一把拖把,和我一起打扫起来。

    虽说才下午两点,阳光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周韶萍头仰着推拖把,边推边说,“没事的。”我说四点半你又要上班,休息一会吧!我自己干得了这点活。她推得特别卖力,胳膊一伸一缩,很有节奏。胸部突出的两块肉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仿佛要挣脱衣服跳出来。我替她准备好了器物,只要一跳出来,我就给她逮住,最多摸摸,事后一定还给她。

    这些细节没能逃过汤建中的眼。他说你喜欢,我就替你说媒。我说喜欢归喜欢,和说媒两回事。汤建中说,“看不出来,小裔的观念蛮超前的”。

    我知道汤建中是故意在奚落我。我没有气,也不再生气。生活就这么回事的。

    下半月了,天上没有月亮。一到晚上,校园里没有灯光的地方暗得出奇,这些地方全被学生占去了。和那些研究生相比,我年龄没有他们大,虽然我是社会上人,他们是学生。但是他们做得的事情,我是不能做的。他们可以出去包房, 可以旁若无人的在公共场合亲吻,我不能。说白了,我是不敢。我明白了,这世界上除了酒可以壮胆,知识也可以壮胆的。要是没有知识,他们和我一样。只能偷偷摸摸看女人的屁股和奶子。他们不只是偷看, 可以慢慢地赏,还去做。这时候,我才明白自己不读书是亏了。读了书,什么女人搞不上手。我们楼里的那些男女,论漂亮比不上我, 比不上柏书兰, 更比不上汤艾华。但是我只能找柏书兰或是周韶萍,汤艾华也只能给刘二扁。

    我没事的时候会溜到周韶萍宿舍门前,再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们其中的任一个看到我,都会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坐坐。后来,干脆告诉我,周韶萍在或是不在。在她们眼里,我成了周韶萍的男朋友。

    周韶萍有没有把我当她的男朋友。我是不知道的。没人的时候,周韶萍说要问我一个问题。她的那个问题问得我瞠目结舌。她说,是不是你把我们的情况汇报给了经理。汤艾华什么时候污染了你们的泵房,她说得很婉转。我即刻想起了周其豪的酒后之言。我不清楚周韶萍是故意试探我, 还是真的出于正义,想当面戳穿我的虚伪。我说你得把话说明了,我回答你。周韶萍说汤艾华去没去那,我不知道,我是去过就是被你逮着的,你为什么嫁祸于汤艾华。我说我什么也没看见。假话,周韶萍不相信我的话。我本不想说出周其豪的,但我不能因为顾及同事的情面,失去一个女孩子的信任。我说我看见的是你,他看见的是汤艾华,是老周汇报的,你的事没人知道,我没对一个人说过,要是说过,死我一家,我发誓。周韶萍跑过来,用她的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那你看见我什么了?我愣住了,她怎么敢问我这个问题呢?

    后来,我和周韶萍就在泵房内好上了,那里安全极了。我说现在我要好好地看你, 周韶萍不让看。我就用手去看,周韶萍顺从了,周韶萍成了我们村的柏书兰,成了实实在在的柏书兰。我要的就是这种实在,能闻到她的气息,听到她喘气,甚至想听她下面因兴奋而流液的声音。

    ——那夜的月光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