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同门的敌意
    同门不久,郑晓红万分不情愿地承认,白雨笛不是花瓶样的女生。除了皮相漂亮,她的知识储备也是丰富的。而且她读过的书,似乎并不比自己少。郑晓红从导师那里读过白雨笛的论文,那篇文章兼具史实和慧悟,不说字字珠玑,也可算得上是一篇颇见学识和性情的论文。与自己的文章比较起来,一点也不逊色,甚至,好像还超过了一点儿。拿着手中得了90分的论文成绩,再看看白雨笛的91分,郑晓红不服输的心劲儿如火苗般腾腾燃烧。样子不如她也就罢了,在学术上岂能落在她的后面?鼓起竞争的心劲儿后,郑晓红对上帝是公平的这句话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怎么会这样?凭什么上帝如此优宠白雨笛?给她惊人的美貌,又给她丰沛的才华,还听说白雨笛的家境亦十分优越,这样一比较,郑晓红简直想拿块豆腐撞死。这要是在古代,以她的出身和样貌,似乎只配给白雨笛做灶婢,连贴身丫鬟都没她的份儿。因为贴身丫鬟也是要长相伶俐,模样端正的,自己这样的,只配呆在厨房,日日洗碗择菜,永无出头之日。郑晓红气鼓鼓地咒骂老天的厚此薄彼,暗中攥起了拳头,如论如何,今后在学业上要更加的努力上进,读更多的书,看更多的论文,然后将白雨笛比下去。不能总让她事事得意吧!

    郑晓红这个同门给白雨笛带来的感受也是五味陈杂。最初,她没有料到郑晓红对自己竟会产生敌意。研究生复试那天她以为隔着车窗,她看错了郑晓红脸上的鄙夷表情。开学后,白雨笛倒是处处感到这个同门的许多好处。她在生活中性情随和,朴素大方,无论对谁,都是欲语先笑的。而她在学业上的努力认真,也让白雨笛佩服,更令她敬佩的是,人家郑晓红据说从大学时起就不再向家里要钱读书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兼职赚来的。而白雨笛却从来没有工作过,直到现在,她的生活费还是从父母处得来的。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父母的供养,头脑里从来也没有自己赚生活费的想法。所以,白雨笛对郑晓红这个同门是敬重的。然而让白雨笛真正察觉到郑晓红的态度是研一第二学期的开始。寒假回来,白雨笛找到郑晓红,想和她一起去导师家拜访。据师兄们说,假期回来先去导师那里打个招呼是民大学生们遵循的“规矩”之一。而且,同门们最好一起去,共同给导师带点小礼物,不要贵重的,只要能表情达意即可。白雨笛没从家里给导师带礼物,她问郑晓红,郑晓红也说自己没带礼物,而且她回校后也没去看导师,一直等着白雨笛和她一起。白雨笛当时还对郑晓红说了感谢的话,觉得郑晓红这个人想事周全,自己没回来,人家也没一个人去,还等着自己呢!然而,拜访导师当晚,白雨笛便从梁师母那里知道郑晓红不仅已经去过了,而且她还从家乡给梁老师带了包装精美的艺术品——一一座猛虎望月的唐三彩。梁师母有些夸张地拉着郑晓红的手,不时轻拍几下。她大声夸奖着郑晓红的“有心”。是呀,白雨笛就没有记住梁老师的属相,而人家郑晓红不仅记住了,还买了和导师属相相同的礼物送给他。郑晓红也没料到梁师母会巴巴地拿出礼物给白雨笛展示一番,她有过片刻的不好意思。但看着白雨笛惊异的眼神和涨红的脸,郑晓红不由的又兴奋起来。她的整个腹腔都被快乐的情绪充斥着,那点不好意思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早被快乐的浪潮吞没了。白雨笛认真地看了看郑晓红,发现她真的居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谎话。随着谈话的深入,白雨笛才知道,郑晓红居然在研一上学期就交给了梁老师两篇论文,她要梁老师指导,顺便还将导师的名字挂在了第一位,在校报和一个核心刊物上发表了。这些,白雨笛全不知晓。后来还是梁师母说破了其中的缘由,因为民大评选校级优秀研究生最重要的指标就是论文的发表情况,而评上优秀研究生,不仅可以享有荣誉,更有一笔比较不错的奖学金可拿。梁师母一口一个才女地称呼着郑晓红,那种夸张的热络,看得白雨笛瞠目结舌。梁师母和郑晓红手拉着手,聊得热烈而酣畅,似乎忘记了她们身边还有白雨笛这个人。梁院长看着两个女人心照不宣的联袂表演,无奈地喟叹。此时,坐在沙发一角的白雨笛沉静地呆坐着,显得楚楚可怜。一个学期接触下来,梁院长修正了此前对白雨笛的看法。这个女生确实单纯,远没有他预先设想的那般复杂。而且她也不是华而不实的花瓶,而是一个有才华又踏实勤奋的学生。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和敬畏文学,而不是将学历当做人生的敲门砖,那份源自内心的热爱让梁院长感念。在这个浮躁而喧嚣的时代,难得有年轻人像白雨笛这般专注而执着地热爱着文学。相较之下,郑晓红对文学的心思便不那么单纯。世故人情通达的郑晓红也努力也上进,也有才华,可是梁院长总觉得郑晓红周身弥散着一股戾气。这股戾气有时会让梁院长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梁院长不知道郑晓红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郑晓红冷冽而坚硬的内心。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梁院长也不愿做俗人。而且为了避嫌,他和郑晓红接触的更多些,但接触越多,梁院长越觉得郑晓红心如深井,复杂而幽深。白雨笛却不同,她如青山幽谷中的溪水,清澈透亮,一眼能望到底的。到底梁院长不忍心,在梁师母大肆夸赞郑晓红的间隙,梁院长适时地和白雨笛交谈几句。但碍于梁师母,梁院长也不敢和白雨笛谈太多。总之,那晚的白雨笛成了郑晓红的陪衬,所有的话题,基本上围绕郑晓红而展开。拜访结束,梁院长为白雨笛的落寞心生歉疚。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的梁师母和郑晓红却一副依依不舍的密友样。

    回去的路上,郑晓红没事人一样走在前头,她甚至都没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和白雨笛明说她已经去过导师家了。哪怕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番也行呀。直到此时,白雨笛才明白,不解释恰好说明郑晓红的不在乎。为什么要解释?人家才不会在乎你白雨笛怎么想呢!你当人家是同门好友,人家可从来没这么说过。你想不到,做不到的事,郑晓红也没义务提醒你,告诉你。想到这点白雨笛很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同门之间不能坦诚相见。同门呀,简直就和同根生的亲姐妹一样。多大点的事呀,犯得着藏着掖着吗?这种欺骗揭开来,不管郑晓红是不是真的坦然,反正白雨笛觉得连带她也觉得没脸儿似的。要是大家全这样,岂不是要活活的累死了。白雨笛最怕的就是欺骗,她痛恨欺骗,尤其是亲人间的欺骗。这是白雨笛内心的隐痛。外人看白雨笛,会认为她是幸福的小公主。其实白雨笛的家庭生活残缺不全,长存一个无法言说,也不能言说的羞耻心结。她的父母多少年来吵闹不休,他们的婚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八岁的白雨笛曾经撞破爸爸在书房里紧紧地和一个姓魏的阿姨抱在一起——魏阿姨只在妈妈出差或不在家的时候来家里找爸爸。白雨笛不懂爸爸为什么会和魏阿姨这样,虽然小,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好的。爸爸应该抱妈妈,抱自己,而不能抱别人。她记得当爸爸看到迷糊挠头的白雨笛时,立即和魏阿姨分开了。他解释说魏阿姨头晕,为了不让她摔倒,他才接住了她。白雨笛当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爸爸最后还叮嘱白雨笛不要告诉妈妈。拥抱事件之后,魏阿姨不再来家里,她在白雨笛的面前彻底消失了。然而这个场景却如同刀刻斧凿般存留在白雨笛的记忆中,无法抹去,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有了心事,独自守着沉重的秘密。为此她时时做噩梦,梦里永远是一片黑黑的森林,爸爸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然而突然的爸爸就甩开了她的手,一下子不见了,只留下惊恐万状的她到处乱跑乱撞……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就在白雨笛到了能够参透爸爸确实存在婚外情的年纪,却又无意中撞破了妈妈的私情。那时的白雨笛已经上了寄宿高中,只有周末回家的她因身体不舒服临时回了家。打开防盗门后,白雨笛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她以为妈妈不在家,于是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躺下休息。却不料没过多久,父母的卧室那边突然传过来胡琴的乐声,白雨笛想,原来妈妈在家,估计她刚才是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家。白雨笛轻轻敲了敲紧闭的卧室门,里面的妈妈惊惶的问了声“谁”,白雨笛回答后,老半天没见妈妈开门,她的琴声停止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足足有十多分钟后,门终于开了。卧室里,赫然坐着妈妈的一个同事。白雨笛认识他,知道他是剧团里著名的小生演员。红头涨脸的妈妈和爸爸一样,拙劣地掩饰说同事过来和她探讨一下将要演出的剧目……长大的白雨笛强忍着羞耻和屈辱转身离开。环顾着装修华贵的家,她觉得这个家冷的像冰窖,脏的像猪圈。激愤中的白雨笛收拾着东西,她想离开这个家,永远地离开。不再见爸爸妈妈的面,她不能理解他们,他们的世界混乱不堪。修洁雅净不过像层帷幕,只需掀起一角,便会露出里面的破败和淫邪。他们之间,全靠谎言和欺骗维系。可是白雨笛见不得这种欺骗,也理解不了。她眼前的世界黑白分明,善恶井然,不容混淆,也不能**不明。她为自己的父母羞耻,为自己的家庭羞耻,同时自己也背负着羞耻。是的,全是羞耻。恰在此时,许是为了掩饰,妈妈又拉起了胡琴,白雨笛气鼓鼓地提着东西走向门口,终于忍不住,还是转回来,一下子踢开门,大声道:“别拉了,您没注意到拉错了好几处吗?”衣冠整齐的小生正襟危坐,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情。妈妈的琴声戛然而止,美丽的面孔上涌现出惯有的愁苦表情。这个表情,让白雨笛的愤怒消歇不少。母女对视的刹那,白雨笛心下凛然一惊,她顿时明白,爸爸的事,妈妈也许早就知道,正因此,她在愁苦中才选择了以牙还牙的方法来缓释痛苦。可是,即便这样,白雨笛一时也无法原谅妈妈。此后的白雨笛更加的沉默,她将父母的秘密深埋心底。然而那种痛苦因为无处告诉,所以便得不到缓释,像个毒瘤一般在身体内肆意疯长,令她痛苦不堪。而她的家,似乎有,更似乎无。等白雨笛上了大学后,父母干脆分居了。他们当然还爱她,他们的爱表现在竭尽全力为白雨笛营造良好的生活条件,在物质方面父母从来没有亏欠过她。但白雨笛还是觉得不快乐,此时的她除了羞耻和不安,还有一股惧怕。父母给她的爱,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安全和依赖,可他们都不给她。从小到大,忙于吵架冷战的父母无暇顾及她的情感需求,直到遇见方老师,才让白雨笛找到了寻觅已久的安全感。可是,意识到这种情感违背伦常的时候,白雨笛似乎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了。她狠狠地骂过自己,也想出各种办法阻止自己,可是都没用。爱慕和单恋猝不及防地降临了,无论她如何逃遁,这种情感都在那里,有增无减,有始无终地牵引着白雨笛。绵长的思念让她显得憔悴而忧伤。她竭力掩埋,更加用心地学习,希望早一点能够回到有方老师的城市,然后做他的学生。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她就满足了。除此之外,白雨笛没有其它贪婪的祈求了。可是,在民大,白雨笛却因容貌而引起了同门和梁师母的嫉恨,她们的故意冷落让她烦恼。不过,让她烦心的还远不止这些,更烦恼的事情则是来自秦校长的不断骚扰。

    研一下学期,秦校长找到梁院长,要他推荐一名学生做自己的助教。梁院长一时很讶异,秦校长不是古代文学点的教授,而是语言学方面的。他自己明明博士硕士的带着许多学生,为什么非要来古代文学找助教?转而一想,梁院长顿时明白了秦校长的意图。明摆着,他是盯上了白雨笛,想用这种方式接近白雨笛罢了。秦校长在民大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关于他的桃色新闻,一桩桩一件件层出不穷。据说秦校长之所以从以前那所著名的学府下放到民大就是因为犯了生活作风问题——与一个学生珠胎暗结。动了真情的学生死活要嫁给他,不肯堕胎,秦校长又不肯娶。按说秦校长完全可以娶的,早就离婚单身的他有条件满足**的要求。但他不肯为一棵树舍弃整片森林。而且好几个**都在那虎视眈眈地等着呢,泼辣些的**早就放话了:“谁不会怀孕呀,要是他真因为那个小蹄子怀孕就给名分,那她也要怀!”秦校长真是怕,女人狠起来,那也是不好收场的。不娶的话,一个女人闹,他还好对付。真要是娶了,那就要对付一群女人了。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个时候,他那些娇滴滴的小**各个可都是潜在的恶狼,犯了众怒,饶是虎一般的力量也是斗不过的。为了避免大规模的掐咬,秦校长只能软硬兼施的对付恃子而骄的**。五次三番的折腾后,**见逼宫不成,到底死了心,打掉了孩子。但她的闹,动静颇大,秦校长到底受了牵连,不得已才转到民大来。最初的一两年,秦校长确实收敛了许多,但怎么说呢,人的秉性是改不了的。秦校长觉得他的仕途经济也就这样了,年龄摆在那里,再升的可能性没有了,而该有的职位、职称、名气他全有了,也该知足了。此时再要求他谨小慎微的收着扳着就显得全没道理。男人在世,除了权势财富,最重要的还不是美女在侧。真要说起来,男人拼命地争取权势和财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吸引更多更好的女人?秦校长认为,美女才是推动这世界运转的真正原动力。正是因为她们,才让男人拼命表现自己的优异,也才能推动这个世界的发展进步。当初徐老师力荐白雨笛调剂到民大的时候,秦校长也是点头同意的。考生本人达到了要求,既不违反学校的规定,也是给徐老师一个面子。私下里,他们关系不错,这不错中,也不乏惺惺惜惺惺的成份在内。但要将徐老师引为俞伯牙和钟子期式的知音,秦校长觉得徐老师还不够格。他认为徐老师在女人方面比较愚蠢,才两个女人,就弄得满城风雨,被戴上陈世美这顶帽子。而且他最不明智的地方便是刚从婚姻的监牢挣脱出来,立马钻入了另一个监牢,一点心机也无。哪里像他这样,因为自由身,成了钻石王老五,女朋友一大堆,各个拼着命表现对他的爱。她们都怀着惦念,试图有朝一日登堂入室,修成正果。秦校长也想好了,多谈女朋友,考察期要拉得长长的,等快退休的时候,从中选择一个不离不弃,本本分分的人一起共度余生,在此之前,谁也甭想套牢他。

    然而等到见到白雨笛本人后,秦校长就被她如花的面容吸引住了。一个学期之后,秦校长经过细心观察,还真没有发现徐老师和白雨笛有什么私情。于是,他果断地展开了对白雨笛的追求,希望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人成为他的又一个猎物。想着坐拥白雨笛的香艳场景,秦校长的每一条皱纹都蕴满了笑。作为男人,梁院长自然懂得秦校长的歪心思,但他无力阻止。他找的理由光明正大,给校长做助教,估计白雨笛本人也是愿意的。但梁院长的心,却疼痛起来。白雨笛是自己的学生,他不愿这个单纯的学生成为秦校长的猎物。作为导师,他有义务保护学生不受伤害。可眼下,秦校长明摆是冲着白雨笛来的。在梁院长的想象中,白雨笛犹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羊,眼看就要落入狼嘴里。白雨笛是个单纯的女孩,但越是单纯,越容易相信狼外婆的话。她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秦校长这个积年风月老手的圈套中,再想挣脱,就难了。想到此,梁院长豁了出去,他假装糊涂,立即附和道:“秦校长真是关爱学生呀!今年研究生院确实给文学院两个助教的指标。但这个指标必须给自费的学生,正好我的学生郑晓红争取到了这个名额,如果秦校长需要,我就让她跟着您好好学习学习。”秦校长闻言,微微一愣。他没有料到梁院长居然指派了另一个他从来不曾听说过的学生。而他的目标是白雨笛,他根本不记得什么郑晓红。秦校长愣过后,立马道:“干脆将你今年招收的两个学生都派过来!眼下我手头的项目正需要大量人手帮忙!自己的学生不够用,只能向友邦求借了!也不白用,把这两个学生都列为项目里的参与人。老梁你看怎么样呢?”说完,不等梁院长回答,秦校长一手抚着梁院长的肩膀,一边将梁院长送到了办公室外面,然后微笑地和梁院长挥手作别。回办公室的路上,梁院长憋着一肚子的气,自己想当一回英雄,却没有壮怀激烈起来。人家秦校长到底道行高些,在一开始,便用他的化骨绵掌打得梁院长筋骨尽断。郑晓红到秦校长的身边梁院长是不担心的,秦校长的目标是白雨笛。目下,秦校长正在暗中磨刀霍霍呢,此种情况下,梁院长迫切地希望他单纯的学生能够用她的智慧和勇气全身而退。但白雨笛真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吗?对此,梁院长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除了焦灼和怜惜,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毕竟,他在秦校长的手底下工作,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仅凭怀疑就公然得罪了秦校长。作为导师,要是观出什么不对的苗头,他也只能侧面提醒一下白雨笛,让她加强提防。但这种举动其实也是冒险,万一白雨笛日后真的和秦校长好了起来,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岂不尴尬?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学生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不明就里的郑晓红听说她可以参加秦校长的项目简直欣喜的发了狂。她以为真的是自己的科研能力让校长注意到她。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呀!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给秦校长留下好的印象,如果一切做的好了,说不定会有留校的机会呢。到那个时候,郑晓红一边拿着学校的工资,一边再去读博,这样一来,经济压力就减轻了。她也可以少打几份工,留出时间读书学习了。设想到此,郑晓红又一次激动难安。唯一不满的是白雨笛也有这个机会,但兴奋中的郑晓红管不了那么多了。白雨笛样样都好,可是她的人生太顺利了。所以她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是江湖人心。哲人说,累累的伤痕是生活赐给我们的最好礼物。千娇百媚的白雨笛很不幸没有得到这种礼物,所以世界在她的眼里似乎依然如水晶球一般绚烂纯美,她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人世的不易?这样的女生在社会上迟早要跌跟头,社会上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披着羊皮的狼多的是。这一点,白雨笛不懂,但她郑晓红是懂的。而且郑晓红已经成功地“拿”下了梁师母,她自信只要给她机会,她完全有机会搞定秦校长。在为人处世方面,郑晓红自恃高出白雨笛一大截。如果以人类进化为例,此时的郑晓红已经是猿人了,而她白雨笛则停留在单细胞的草履虫阶段。想要赶上郑晓红的级别,不知道白雨笛在有生之年追不追的上!

    去秦校长办公室工作的当天,他便热情地邀请研究生们去饭店吃饭,说是大家认识一下,为今后的合作和更好的沟通打打基础。吃饭的时候,郑晓红冷眼旁观,终于看出了端倪。不是郑晓红太聪明,而是秦校长对白雨笛太过热情,甚至有些殷勤的过了头。这种大献殷勤的举止令秦校长的嫡系学生都有些尴尬,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除了秦校长滔滔不绝地炫耀他的传奇经历和头悬梁,锥刺股的求学历程外,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开口。郑晓红心下冷笑,又一个以貌取人的浅薄男人,看来这个世界上能够免俗的男人是没有的。

    “好戏开场了!我倒要看看你白雨笛到底怎样应对秦校长这只老孔雀!到那时,看你还装不装清纯!”酒足饭饱的郑晓红小口地啜着铁观音茶,一脸漠然地等着观看这出凤求凰的情感大戏。然而沉浸在暗恋中的白雨笛对周围男人的示爱愚钝而麻木。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方老师的身上,除了他,她看不到别的男人的好。秦校长五次三番的热情暗示都没有得到白雨笛的有效回应。他在白雨笛面前诉说的婚姻不幸,他的博学才华展示以及他隔三差五的请客吃饭之举,一概收效甚微。一般来说,秦校长的追求方法应用到这种地步,猎物大都已经玉体横陈在他的面前了。有的女人,根本不用费时费力,只消一个眼风,几句**的玩笑话,她们便会乖巧地主动投怀送抱,哪里像白雨笛这般油盐不进。秦校长有些吃不准了,他不知道白雨笛的不回应是懵懂还是精明。秦校长现在是进退两难,进而不敢,退而不甘。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思谋良久,秦校长才发现自己的致命漏洞,他对白雨笛的情史是不了解的,是不是她已经有了恋人,所以才这般不好拿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秦校长想到了郑晓红,秦校长看得出来,这个长相丑陋的女生非常乖觉,亦明白事理,不像白雨笛那般冷傲。通过她 ,探明白雨笛的底细,应该不成问题。

    秦校长突然的对郑晓红亲切起来。有时候,还会单独和她在办公室聊聊天。可没几个回合,郑晓红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又一个数学男!又一个拿自己当工具使用的人!郑晓红强忍怨愤,微笑着应对秦校长拐弯抹角的询问。郑晓红哪里知道白雨笛的**呢?她们之间,说出去是同门,可平时除了上课的时间不得已在一起外,个人私交根本谈不上。但郑晓红不愿斩断和秦校长好不容易建立的私人关系,他利用她,她正好也想倚重他。丘吉尔说,“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郑晓红愿意和秦校长结成利益集团捆绑在一处。白雨笛让他拿下也好,不拿下也好,都不关郑晓红什么事,但因为这个事而成为秦校长的人,却是好事一桩。于是,在秦校长面前,郑晓红摇身一变,成了白雨笛的密友。秦校长问起来,郑晓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透露出消息。秦校长在知道白雨笛并没有男朋友后,重拾信心。他加大了追求力度,在中秋月圆之夜,发出了“望月想你”的露骨短信。然而直到深夜,心急如焚的秦校长也没有收到白雨笛的短信。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秦校长涌上些许感伤,他觉得白雨笛犹如天上的明月,高高在上,藐视着他的殷勤和周到。在追求的过程中,秦校长数次被自己的尽心尽力和深情痴缠感动了。他甚至想,如果白雨笛答应他,两个人能很好的相处下去,他愿意为了这棵树放弃其它的树,只为她一个人停留和驻足。虽然他不能确定驻足时间有多长,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却是真诚的啊!他的那颗心,还真是只有她白雨笛一个女人的。这个时期,饱受相思煎熬的秦校长在**面前甚至都有些无情无绪。他的脑子里,心里,全是白雨笛的笑脸。此后,秦校长确实动过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痴情心思。为此,他不惜得罪**,借口工作忙,走不开,不去赴**们的约会。他的这种情谊,难道白雨笛感受不到吗?她怎么能如此不解风情,不体谅他对她的一片冰心呢?

    秦校长到底没能等来白雨笛的短信回复,倒是等来了她的一封辞职信。信中白雨笛用不能胜任科研项目的外交辞令拒绝再为秦校长工作。秦校长读完,将白雨笛的辞职信撕得粉碎。然而,囿于身份,他的那份气恼和憋气却无处发泄。事已至此,秦校长只能按下那颗骚动的心,遇到白雨笛这么个愣头青,除了自认倒霉,还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不顾身份尊严的硬来吧!白雨笛的保守和不懂风情让秦校长感到乏味。相较之下,还是身边的这些女人可爱些。简单而风情,不费劲,不麻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既然他苦苦守候的树看不上他,那他还是做回自己好了。他的那片森林正在等待着他,他犯不着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中秋夜,白雨笛其实正陷入无边的哀伤里。她心中的偶像,温润如玉的方老师在她心中的尊崇地位瞬间坍塌了。那天,她和师大的好友聊天,无意中得知方老师也有自己的红颜知己。据那个女人讲,方老师和她的关系厚密异常。为此,得意洋洋的她并不掩饰和方老师的这层特殊关系,仿佛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才好。好友的讲述在白雨笛这里掀起了狂风巨浪。那风浪裹挟着她,将她抛在辽阔而又黑暗的海洋里。从此她失去了她的爱。对白雨笛而言,暗恋方老师不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不是肌肤相亲身体欢爱,而是她对生活之美的执拗探寻,是一种对抗欺骗疲敝生活的英勇梦想。以前,方老师在她的心间熠熠生光,有他在,她就不慌张。可是现在,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悬浮无依,一个人黯然伤神。她终于意识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心造的幻想,她将他当成了信仰,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人间的七情六欲他也有。而她偷偷投注的感情注定成为虚妄的过往。她只是一个卑微的过客,算不上数的。但痛苦和哀伤却是真实的。这么多年,彻底拔除方老师这棵长在心内的植株是不容易的。拔起来的时候,白雨笛觉得自己的心肝胆也跟着拔了出来,它们全都受了伤,流着血。痛苦中的白雨笛会用醉酒麻醉自己,她大口地灌下辛辣的白酒,独自承受情感之殇。可是对这个生命中曾经挚爱过的男人,除了痛楚外,哪怕一丝一毫的怨恨也没有。告别之后,白雨笛依然记得方老师的好。他是她的恩人,在她最脆弱最茫然的时候给过她师长般的恩谊。她祈祷着上天让方老师一切安好。只要他幸福,他们即便不再联系,她也是愿意的。收到秦校长的短信,醉酒的白雨笛对着那句**的情话惊诧莫名。继而感叹人生的错位。她想要的,永远得不到。而她不想要的,却一味纠缠。白雨笛坦然面对秦校长的示爱。她不理他,希望他就此打住。论年纪,他是父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但白雨笛当即做出了辞职的决定,她宁可得罪秦校长,也不愿尴尬地面对他。

    白雨笛和秦校长闹翻,郑晓红高兴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癫狂状态。她没有料到白雨笛居然如此有性格,干脆响亮地给秦校长吃了闭门羹,弄得摇尾乞怜的秦校长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活该呀!这样的老**就该得到这样的教训。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多栽几次跟头,才能让他们这类男人知道女人不都是他们钩钩小指头,说两句**的话就能到手的。女人也有女人的骨气,男人的骨头硬,女人的骨头也不比他们软。凭什么女人就甘心做他们手中的小玩物儿小摆设呢?白雨笛身上的这点骨气,倒是让郑晓红很佩服。扪心自问,这事儿要是换到郑晓红身上,她可没有白雨笛的决断和勇气。不说别的,单是秦校长的身份她就不敢得罪他。为了达到理想中的生活,路途上的一切挫折她都必须承受。她没有白雨笛那样的资本,也没有任性的权利。这一点,郑晓红非常明白。许是为了遮羞,失去利用价值的郑晓红在秦校长那里并没有被弃置,相反,秦校长对郑晓红依旧器重。后来郑晓红才明白,秦校长没有辞退她,除了掩饰和遮羞外,还因为她出色的工作能力确实让秦校长舍不得放走这个能够“出活”的得力干将,她的实力和才华才是根本。

    出事的那天其实毫无征兆。

    那天秦校长设宴接待一个海外的汉学家。作为项目组的成员,郑晓红也一块跟了去。谁想到海外汉学家居然非常能喝,满满一杯白酒,一点不见阻拒,一口便干了下去。秦校长一时兴起,更兼心内不服,于是宾主间斗起了酒。一来二去的,虽然汉学家最终趴在椅子上成了一滩扶不起的烂泥,秦校长却也醉的不轻,连路都走不成了。饭局结束后,郑晓红和司机扶着秦校长回到他独居的小别墅里。将秦校长放倒在卧室的床上后,司机便匆匆离去了。留下郑晓红独自一人照顾醉酒的秦校长。郑晓红体贴地去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在秦校长的床头,做完这些后,郑晓红原本也想离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绝佳的表忠心的机会。若是秦校长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在床边守护的姿态,不是一笔很好的感情投资吗?想到此,郑晓红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而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等着秦校长酒醒。细细打量着熟睡的秦校长。她发现年过半百的他一点也不显老。按说,他和郑晓红父亲的年龄差不多,可要是他们站在一块儿,说郑晓红的父亲是秦校长的爹都有人信。再环顾秦校长的家,这个好几百平米的别墅在郑晓红眼里简直称得上富丽堂皇。从小到大,郑晓红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房子,更不用说住过了。这么宽敞的地方,这么多的房间,就是将家人全接过来也是够用的。这辈子,郑晓红不知道能不能拥有这么一套房子。夜色在郑晓红的胡思乱想中从深浓转为浅淡,天快亮的时候,郑晓红看到秦校长醒了过来,她赶紧将蜂蜜水递了过去。秦校长喝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守护在身边的郑晓红。他的手,突然地搂了过来,与此同时,他的嘴也印上了郑晓红的脸颊。吓坏了的郑晓红本能地挣扎了几下,但当她的目光扫视过宽大的房间和精美的家具后,郑晓红的挣扎很快消歇了。被压在秦校长身下的那一刻,郑晓红对自己说,赌一把吧。哪怕不能缔结连理,只要他肯帮忙,也是值得的。

    翌日清晨,秦校长望着床单上的梅花,心生悔恨。他没有想到郑晓红还是个**。他有些怕。冲动过后,望着堪称丑陋的郑晓红,秦校长又有些悔。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后悔是没用的。唯一让秦校长欣慰的是,郑晓红虽然面容难看,但身材好,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全身的皮肉也白皙可爱,紧绷绷的。比起那些上了岁数的**,除了一张脸不甚理想外,其它还是蛮不错的。一段时间后,秦校长只想与郑晓红春风一度的想法消失了,他有些迷恋这个女人给他的欢愉。首先,他们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舆论的问题。即便他的**看到他和郑晓红在一起,也不吃醋,有的根本就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私情。其次,心思缜密的郑晓红乖巧可爱,她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床笫之欢而骄纵狂傲,她懂得低调行事,众人面前做的滴水不漏。最让秦校长满意的是,郑晓红这个小妮子外表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到了床上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有汪洋恣肆的妖媚,又不失云蒸霞蔚的迷蒙,真真是妙不可言!此时,秦校长才体会到王六儿和赵姨娘式女人的好。这两个从文学名著中走出来的女性面容都不怎么好看,王六儿是紫膛脸大衰瓜样的女人,赵姨娘的外貌曹雪芹没有交代,但通过她儿子贾环的相貌可以想见她的姿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他们的男人对她们却十分宠幸,其原因就在于她们虽出不得厅堂,却绝对进得了卧房。郑晓红聪明慧悟,稍加点拨指导,便能举一反三,要一奉十,那种情味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够给他的。

    然而郑晓红却越来越不开心。曲意逢迎中,总有种屈辱充斥心间。秦校长私人生活的荒唐无羁郑晓红都看在眼里。据郑晓红观察,他和家里的钟点工都不清白。那个小妇人看到郑晓红出现在秦校长的别墅中就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打扫房间也故意的弄出大的动静,秦校长假装不理会,然而表情终究是不自然的。郑晓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秦校长会给她吗?留校的名额那么少,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会轮到她吗?如果留不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否值得呢?然而事已至此,郑晓红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这时候打退堂鼓,太晚了。没过几个月,一个更大的磨难向她袭来,她竟意外怀孕了!沉静稳重的郑晓红这次彻底乱了方寸,拿着诊断单,看到上面早孕的字眼只觉天旋地转的晕眩。这么大的事,她也只能和秦校长商量。听到这个消息,秦校长立即警觉起来,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会?好像和我没关系吧?我都是做过措施的!”这几句话,重重砸在郑晓红的心坎上,她知道他是不能指望的,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的无情无义。再怎么说,两个人也是有过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的。一点风吹草动就露出了他的冷酷无情,急着撇清自己。郑晓红轻轻道:“你心里明白,除了你,没有别人。放心,找你的目的是想让你带我远远地找个医院流掉孩子……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了。”秦校长听完,脸上的表情才和缓了,他沉吟半晌,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然后笑道:“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好女孩。这些钱你拿去,除了流产,剩下的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我明天要去外地开会,实在腾不出时间的。不要怕,打掉孩子是很容易的事。一个人完全能解决的……”浑身哆嗦的郑晓红没听完秦校长的话便径直站起身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听从秦校长的低低召唤,那一刻,她的心,寒凉无比。

    郑晓红从网上查阅了堕胎的几种方法,综合权衡后,她选择了价格低廉,快速方便的药物流产。最关键的是,药物流产不必去医院,隐秘性好。经历漫长的疼痛后,郑晓红以为她成功地解决掉了麻烦。三天后,正好是师门里的读书会,郑晓红不想让别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她托着虚弱的身体去参加梁院长主持的读书会。然而坐下没多久,郑晓红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她体内的血液正如泉水般汩汩地涌流。更换卫生巾时,郑晓红望着便池里满目的鲜红气都有些喘不匀了,但她依然咬着牙,重返会场。还没坐稳,郑晓红便觉眼前一黑,栽倒在一个人的怀里。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晓红栽倒在白雨笛怀中的时候,白雨笛看到郑晓红翻白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脸吓得尖叫起来。但她没有推开郑晓红,而是死死地搂着她的身体,不让她下滑到地上。面对突发状况,梁院长立即冲了过来,他边用手掐着郑晓红的人中,边吩咐学生拨打120急救电话。人中掐过后,郑晓红短暂的清醒过来,她只说了:“不去医院”四个字后又晕了过去。

    郑晓红的大出血是药物流产不全导致的,而且医生说她还伴有严重的妇科感染问题。清宫手术过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面对这个诊断,梁院长和郑晓红的同门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梁院长查问谁知道郑晓红的男朋友时,居然没一个人知道。梁院长要求学生们保守秘密,可秘密早不胫而走。当天梁院长就遭到了梁师母的严格盘问。懊恼中的梁院长大为光火,他指着梁师母的鼻子一顿臭骂。挨骂的梁师母反而放了心,看来确实冤枉了他,不然丈夫断不会有如此大的过激行为。梁师母其实也不太相信丈夫能如此的生冷不忌,郑晓红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女,丈夫就是偷食吃,也会找个过得去的,哪里会和她发生点什么呢!确认不是丈夫干下的坏事,梁师母又来了窥探的兴致,她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里,凝思苦想到底谁和郑晓红做下了这样的事。为什么郑晓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曾出现。同时梁师母也感叹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古语,看着如此本份稳重的女孩子,却也出了这么大的丑。真要是正常的男女恋爱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不是一直宣称没有男朋友吗?就在出事前她还让师母给她留心介绍男朋友呢,怎么转眼间就怀上了孩子?梁师母觉得以后不能无条件地相信郑晓红了,对她也该如对白雨笛一样有些防范心才对。沉默的梁院长也和妻子一样猜测着那个神秘的男人,他从郑晓红的躲闪缄默和秦校长的佯装不知中已经猜出了点什么。如果真是秦校长,梁院长觉得他也是有责任的。原本他担心的是白雨笛,觉得郑晓红这样的女生即便在秦校长身边工作也没什么危险。谁知道秦校长会和西门庆一样,甭管什么样的女人,见一个俘获一个。梁院长现在非常鄙视秦校长这个人。这样的**混迹在教授的行列中,简直像个毒瘤一样污染着师道尊严。他根本不配为人师,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打着恋爱的旗号欺骗和玩弄着女性。梁院长腹诽着秦校长的卑劣行径,同时亦为郑晓红的遭遇而痛心。当初他认为秦校长盯上了白雨笛,于是直想着保护白雨笛,却置郑晓红的安危于不顾。有过瞬间,梁院长想拍案而起,为学生伸张正义,揭开秦校长**的真面目,在上级领导面前揭一揭他的短。大不了不在民大干了,也学一学陶渊明,犯不着为五斗米折腰。但这只是梁院长瞬间的想法,他当不了陶渊明,他没有挂印归去的田园,更不会“晨兴理荒秽”,所以他还得为眼前的五斗米折腰。梁院长安慰自己,算了吧。当事人郑晓红还在保护着他,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坚贞样子。自己又何苦来哉!男女之事,太过复杂,像一条看不清深浅的污水沟,没有十分的必要,局外人最好少趟这股混水。

    到底有愧疚,又是自己的学生,梁院长除了自己去探望外,还安排学生去医院照顾郑晓红。躺在病床上的郑晓红郁郁寡欢,她不愿说话,不愿见人,更不愿醒过来。太丢人了!她宁愿那天就这样流血而死,也不愿醒过来面对同门甚或更多人的指指点点。醒过来后,她第一句话就是恳求导师不要通知她的家人。她宁可死,也不愿让父母知道他们引为骄傲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丑。梁院长同意了,他保证不通知她的家人。住院一周了,秦校长一直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他的无情无义让郑晓红彻底清醒。她为了他,命差点搭上。可换来的是什么呢?她早知道他不能指望,可他的绝情确实伤了她的心。当初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居然想用清白的女儿身换回一个留校的名额。结果得到的却是残破的身心和众人的耻笑。想到此,郑晓红的泪水便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往往这个时候,白雨笛便沉默地递过纸巾,默默地陪着她坐着。直到晚霞染红了天空,病房内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后,白雨笛才想起去开灯。陪在郑晓红身边的白雨笛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是秦校长,洒脱不羁的徐老师当时就说出了秦校长的名字。看来大家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只有郑晓红和秦校长还幻想着保留这层没有被捅破的窗棂纸。郑晓红遇到这么大的事,秦校长却冷下心不闻不问,将心比心,郑晓红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照顾郑晓红的任务,大半被白雨笛承担下来。她是自愿的,她希望郑晓红能坚强地面对这次变故。她自己也是傻傻爱过的人,知道爱情失去后的痛苦滋味。白雨笛一厢情愿地认为郑晓红是爱秦校长的,她上了他的当,受了欺骗,所以她是值得同情的女人。

    郑晓红看着白雨笛关切的目光,她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和秦校长在一起时,郑晓红曾经偷偷地翻看过他的手机,他给白雨笛发过去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短信还保留着不少。白雨笛是聪明的,她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她敢于拒绝,所以她没有陷入秦校长的**陷阱。而自己太贪婪,想走捷径,为了臆想中的工作和机遇迷失了自己。郑晓红从来不喜欢白雨笛,她也知道白雨笛也不会喜欢她。同门之间的竞争和嫉妒注定她们成不了密友。可是,郑晓红不得不承认,她出事后,白雨笛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是真诚的。她没有幸灾乐祸,亦没有窥探**。她有的,好像只是体恤——女人间的体恤。

    三年的时日飞快地溜走了,郑晓红研究生毕业后终于考上了公务员,而白雨笛则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博士。不过,她选择的院校,不再是心心念念的师大,而是远离师大的另一座城市。毕业晚宴后,郑晓红和白雨笛这对同门坐在校园的湖边,默默地看着天上圆而白的月亮。许久,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们年轻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白练般的月光弥散在她们的周身,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静谧而空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