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菡萏相销翠叶残
    这梁娟儿也算是识得一些世面,且不说在家族中有这么一位家喻户晓抗金的偶像,但是她祖上从偏僻的淮东跨越长江到富庶的江南,也算是有些故事。骨子里的仗义与担当,贸然地使得她与自己的亲人离散开来。不曾想又遇上了救她于死地的张员外。本以为隐姓埋名,再北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哪里想到张员外竟也遇到人生劫难。

    在不知去路的河上突然冒出“水鬼”,这令梁娟儿有些无所适从。俗说:“恭敬不如从命”,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对三个蛙人道:“各位客官,小女子远道而来,多有冒犯,还请客官见谅。”話毕,一个躬身作揖,礼节尽数,实在无可挑剔。只见个高的一个蛙人冲到梁娟儿面前,一把夺过梁娟儿别在腰间的朴刀,梁娟儿眼疾手快,一个720度转体下,竟然从高个蛙人的臂下绕到来人的后面。蛙人顺手操起一柄钢叉向梁娟儿掷来,梁娟儿一个弯弓仰面,钢叉从梁娟儿的面上穿越而过,飞向了河心。另两个蛙人一看气势不对,“扑通”一声跳下水去,水面上即刻升起了一个漩涡。梁娟儿好生纳闷,这个像“江猪”一样的“潜水艇”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梁娟儿的心思在张员外一家的安危上,对蛙人的来者不善高度警惕,只见这个蛙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看了一下张员外,张员外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旋掉黑色外套,一个反侧身扫狼腿,一个大手反操横劈下去,正中蛙人的腰间,蛙人“哎呀”一声,穿进了河里,河心冒出一串长长的气泡……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吴淞江上渐渐升腾起水雾来。依照经验,水匪会在此刻下手,一者行船失去防范,轻易得手;二者掩人耳目,不易觉察。张员外安顿好家眷,与梁娟儿一起摇橹划桨,乘着河水退潮加快行驶。船工失魂落魄,一脸的哈巴相。船到周庄境内,张员外稍稍喘了口气,但是周庄也不太平,这个地方早已经被太祖皇上看中。要不沈秀怎么可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下午时分,船过了锦溪,在即将抵达张浦码头的时候,张员外平静地给了船工一些银子,握着船工老许的手说,你在我家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既然遇到这样的难事,我也无以报答你了,这些碎银带上,找条便捷的顺路回去吧。老许本就是个孤儿,在张员外家打杂了许多年,自己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一来,老许千恩万谢,知道自己做人已经突破了底线,留下也是无趣,便一口一个“员外万福,员外万福”。

    大伙上岸,张浦也是江南的繁华地啊,前面的周庄可是沈秀沈万三的衣胞之地。小孩子们嘟囔着要吃“万三猪蹄”,这情形之下,哪有心思吃猪蹄。张夫人一个劲儿的哄孩子,我们到松江吃,那里有整头猪,都是“万三”牌的。小朋友们不相信,张员外虎着脸说:“万三都被人吃了,他会回来吃咱们。”吓得小朋友们跑开远远地躲在几个姨娘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张浦小街上冒着热气的“奥灶面”,鸭油熬出的红汤诱得孩子流出了口水。备齐了一些吃喝和防寒的物资,船又出发了。一直向东。

    看官有所不知,沈万三应太祖邀请在去金陵筑城的路上,曾经翻船落水。当时有人就预言,说沈老板必出大事,你看一出门就翻船了。结果一语成谶。沈万三出事之后,太祖皇帝对江南富商一直动尽了脑子。民间传言,沈万三的船里有黄金万两,本是进贡给朝廷的,结果船翻之后,只能将自己的外地投资的股份撤了出来。皇帝不满意,这才这么一点啊。但是,自那以后,吴淞江上“水匪”的故事多了起来。

    张员外对这样的事情也早有所闻,只是不当一回事。毕竟,对于他这样的读过几天书的人而言,习惯靠自己的智慧来经营家业。他想重新找一个安宁的地方好好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张员外的迅捷的举动还是让梁娟儿有些好奇,她想,员外的一掌下去到底有没有劈死那个蛙人。蛙人为什么没有追上来,或者那片芦苇荡里有没有千军万马?矜持的梁娟儿哪里好意思问张员外。倒是张员外开朗,主动与梁娟儿说起四更天的那段奇遇。

    “大凡在河里混吃的,打劫是一时的,真正聪明的是在找资源”张员外有些自言自语,梁娟儿是懂非懂。

    “成色好的沙子,河滩上的玉色都是宝啊”张员外补充了一句。

    梁娟儿这才明白张员外话里的意思。

    “那水鬼和‘潜水艇’呢?”梁娟儿借机问张员外,张员外咯咯一笑。那玩意不就是在探测水下的财物吗?沈万三的金银终有一天会出水的,只是我们未必能看到了。说罢,竟然露出几分暗自神伤。

    “难怪他们不杀我们,原来他们的眼里只有河底的金银啊!”,梁娟儿恍然大悟。

    “错啦,果真我们动了他们地盘上的物甚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张员外把话说的毫无余地,这令梁娟儿脑洞大开。

    原来,这看似平静的河流里还渗透着这么复杂的人事沧桑啊。                        

    一路向东,无话。

    眼看就到了淀山湖,淀山湖对面就是松江府了,松江离大海很近,大不了漂过海去。张员外自己说了一句傻话,这傻话说的梁娟儿鸡皮起了疙瘩。她的亲人在哪里?她要找到他们。

    淀山湖的北侧再向北就是大江,我跨过江去,还有吴实、阮兴无他们在哪里?还有42人的队伍呢?这些都浮现在梁娟儿的眼前。

    正午时分,一片吵杂声惊吓起全船的人,对面烟雾腾腾,梁娟儿本能地提刀站立在后橹的旁侧,这是保护船只正常航行的姿态。张员外则拿出了土铳,他示意舱里的家眷埋于舱内,没有他的指令,不得出舱露头。大人,小孩吓得不敢哭出大声来,只有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和大人打哑语的支支吾吾声。

    即刻从芦苇荡里冒出三只船来一起向行船包抄过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木船,左右两侧是个略微大于舢板的小木船。张员外填充好火药,把土铳架在一块石头上,还有一把土铳架在棚顶上。他示意梁娟儿埋伏起来。梁娟儿死死地握住橹舵。不让行船偏离了航向。这阵势还真的让对手有些头皮发麻。隐面来的大船看行船没有停下的迹象,竟有些想对冲的态度。张员外点燃了药芯子,上下齐发,木船顿时燃起了大火,左右一看不对劲,急忙散开去。木船上的人纷纷跳水,左右船只见死不救。

    眼睁睁看着几个水匪沉于河底,待靠近一看,张员外傻了。这船竟是他送与他人的船。只不过经年失修,已经剥蚀得厉害。扑火之后,船只尚可用。于是就拖在行船的后面。

    梁娟儿也认得这只船,她想到他们一定就在这里,这么一想,她浑身有着使不完劲头子。

    于是,行船的速度更快了,依旧一直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