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梓漆
    江燕矶的面上带着愉悦的笑意,他手里挽着的承影似乎是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也跟着散发出阵阵激昂的剑鸣。

    “大伙儿一起上!杀了他给当家的报仇!”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唤回了沉浸在恐惧之中的众人。现在,对于眼前这个令人恐惧的男人,想活命他们只有一个办法,仗着人多势众,赶紧杀了他。

    江燕矶挽着剑,负手站在那里,笑看着气势汹汹压过来的山贼。突然腾跃而起,像是一只矫健俯冲的鹰,猛的扎入了人群中。

    山贼只道说江燕矶一时瞧着他们人多,会按兵不动,观势而行,谁想如此的随意。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高手从来都不会顾忌许多。慌忙之间,竟被乱了阵脚,慌忙四散开来。

    江燕矶像是一只灵活的野兽,而承影便是他锋利的爪牙。一时间,他所到之处,哀嚎阵阵,尸横遍野。正杀的兴起,忽而听见空中传来一声清悦的哨音,江燕矶迟疑的顿了一下手里的剑,便跳出了山贼的包围圈,退回马车边。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却并未看见其他可疑的人。虽然如此,他却依旧不敢大意,看着面前还剩为数不多的山贼,他捏紧了手中的剑打算一次性解决了。

    就在他提起内力之时,突然发现那些已经死了的山贼尸体似乎轻微的动了动,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没错!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山贼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都朝马车这边聚集而来。其他活着的山贼一看死了的同伴集体诈尸,被吓得丢盔弃甲,四处逃散开来,一时竟没人来要江燕矶的性命了。

    活人跑过诈起的死尸时,那些尸体恍若未觉,他们只是僵硬的挥动着手臂向江燕矶这里围过来。纵使江燕矶走南闯北,云游各处,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他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他尝试着提剑刺入了一具扑上来的尸体,却见着它倒下去又爬了起来。源源不断的尸身在向马车包围而来,江燕矶警惕的看着一个一个扑上来的尸体,不断的用承影削掉来者的脑袋。

    承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名剑,很是有灵性,随着江燕矶不断地杀戮,饱饮了那么多人的鲜血而愈发的振奋。即便是削铁如泥,可因为是软剑,一般都以一招致命的高超剑术取胜。

    江燕矶有点心疼自己的佩剑,他换了地上山贼的大刀,真气鼓足了向扑来的尸体砍去。精钢炼成的刀磕在骨头上,生生的将那人的尸首斩成了两段,鲜血和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煞是恶心。

    江燕矶也不知道砍了有多久,手里的刀刃都豁开了口子。可是那些尸体即使断成两截,它们却依然蠕动着向马车靠近。他就算是十二楼的七弑之首,武功绝伦,也抵不住这样狂轰滥炸的车轮战。渐渐地,他的体力一点一点的透支出去,最后竟然只有勉力靠着马车才能站立。

    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其他的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明确。这些尸体绝非诈尸那么简单,倒像是楼中玄者常提起的可以操控死人的上古巫术。这幕后之人目前似乎并未想要他的性命,反而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正在逗着他玩。

    这样被暗中支配的感觉,让江燕矶很是不舒服,更何况他还是处在很被动的位置上。意识到这一点,江燕矶突然不耐烦起来。粗粗喘了几口气,他便鼓足内力,也不论章法,只要有尸体扑上来,就是一通狂砍。乱溅的血肉糊了满脸,江燕矶紧皱着眉头,一边拼命的思考着对策,一边加快手下的杀戮,哪里还有半点之前临危不乱的样子。

    哪怕内力再深厚,真气也有用完的时候,江燕矶脱力扶着马车站稳,一身狼狈的样子。

    “小蔓,快下车!我们走!”江燕矶冲着车里喝道,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先逃了。

    小蔓摸索着握着江燕矶伸过来的手,听见他焦急的声音,也不管危不危险,便跳下了马车。哪知因为看不见地上的石子,竟然崴了脚。

    江燕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她就跑。背后的尸体眼看就要追上他们,这时,江燕矶竟听见不远处迎面而来的马蹄声。

    难道有三伙儿人?江燕矶的心沉了沉,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最坏的想法,暗骂了一句时运不济。

    心里刚刚还琢磨着,须臾间,这会儿人便已经到了眼前。马上的人甩手向尸群中,抛出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随着几声“砰砰”的巨大声响,那些还在蠕动的尸体竟然炸开了花,一阵浓烟过后,都变成了片地黑压压的小虫子。

    那些骑马而来的人翻身下马,正想上前察看,山涧又响起了如初时一样的清脆的哨音。紧接着满地的小虫子和那些残破的尸体都发出“嘶嘶”的怪响,伴随着阵阵刺鼻的白烟,化成了一地暗红色的脓水。

    江燕矶再次听见哨音时,立刻看向小蔓,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小蔓确定的回答:“在西北角。”

    他迅速抬头向西北望去,以为会迟一步,反而发现那个操纵尸体的人并未赶着离开。他全身裹在黑衣里,静静坐在山崖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悬空的腿。

    江燕矶和他对视着,但并未从黑衣人身上感受到浓烈的杀意,反而那双眼睛里竟满是怜悯的悲伤。

    “主子,属下刚刚看的清楚,确是巫蛊之术,那些小虫子是境南独有的尸僵虫。”一个灰衣仆人向为首的黑衣公子低声道。

    细细听完仆人的话,黑衣公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后,转身走向和小蔓相互搀扶站立的江燕矶,恭敬的抱拳道:“在下苍岱山寒潭山庄寒梓漆。刚刚行商返程时,路过此地听闻有打斗声,便派奴仆前来打探。刚巧遇上险情。不知在下是否来迟,公子和这位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竟是此行之地苍岱山寒潭山庄的东家,江燕矶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并无大碍。江燕矶在这里,连代舍妹先谢过寒公子救命之恩了。日后,若有用得上我江某的地方,还请寒公子尽管开口。”面子上的客套总归是要顾全的,江燕矶客客气气的抱拳回礼。

    他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小蔓在听到“舍妹”二字时,悄悄抿紧的唇瓣。

    “江兄客气了!”这会儿听见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寒梓漆不动声色间细细打量着江燕矶,险后逢生,还能临危不乱,也是个人才。

    江燕矶面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虽然满身狼狈,可那样的气度却依旧叫人看了舒坦。

    “看令妹似乎是扭了脚,不如你们随我的车队先到我的庄子上歇息几日。”寒梓漆注意到江燕矶一直都扶着小蔓。

    江燕矶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亮明了此行的目的:“不瞒寒兄说,在下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苍岱山的寒潭山庄。久闻,这苍岱山的寒潭香是邹越的酒中奇葩。自酒酿之始,埋在苍岱山顶的寒池十年之久,以开坛时凛冽逼人的酒香而被人拍手叫绝。不怕您笑话,我正是冲着这千金难买的寒潭香来的。现在机缘巧合,能借住寒兄的庄子,真是在下和舍妹的福分啊。”

    “哈哈哈!相遇即是缘!看不出来江兄对酒竟有如此嗜好。你莫要担心,这几日在我庄子上,寒潭香管够!”江燕矶的耿直惹得寒梓漆开怀大笑。

    “那便有劳寒兄了。”江燕矶微微躬身言谢。

    寒梓漆的一众灰衣奴仆听着他俩的对话都黑了脸,可只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在不动声色间把自己给卖的一干二净,而又不敢出声阻止。他们只能边拿眼狠狠地瞪着江燕矶,边在心里诽谤这世上怎会有他这样厚颜无耻,得寸进尺的人了。

    可江燕矶却在这些剐人的目光里,扶着小蔓好整以暇的坐上了寒府的马车。

    启程时,他不经意的回首向西南的山崖看去,可那里早就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