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年戏子
    生同衾,死同穴,这是古人对于婚姻最美好的向往,我们今人当然也是如此,择一人终老,留一城白首,但是对于死后的爱情,今人相比古人来讲,却略有逊色,古人对于死后的爱情,也是分外执着,少说那李隆基对杨玉环之爱,柳梦梅对杜丽娘之思,即便说是故事,但故事中彰显的执着却让人分外留恋。

    不由叫人只道,天长地久有尽时,此刻恨绵绵无绝期。

    1972年冬,陕西榆林,兴旺村外岭,旧时防空洞内,我和那牛掌柜的故事,继续。

    适时,见了那红漆的碎木头,我这心中便也忽的一颤,这一颤不是恐惧,更多的则是兴奋,因为我们行当里也有句老话,说是,走活儿路逢土行孙,一世三代尽兴旺。

    这话里有故事,因为土行孙走的,那都是险活儿,而险活儿所指的,便是良墓。 良墓多为将相,所以这墓穴之中的机关暗道便也是甚多,土行孙便只求摸棺,不问陪恤。这两伙儿能碰见,便说,也是缘分至此。

    正当我想着时,这牛掌柜竟忽的一吼,“我的老天爷!俺这是摸出了啥?”

    我微微愣神,搭眼细看时才瞧见,那牛掌柜中拿着的,竟是一腿骨。

    看来,还真是近了棺材了。

    所以当即我这心中便也想出了一法子,“老牛,你莫要再挖了,这棺材已是被门里的土行孙摸过了,而将相之棺,鲜有薄棺,所以纵是进了那棺材,也未必能推开那盖子。”

    牛掌柜听得仔细,跟着又问,“三爷,那你说说,咱怎么挖?”

    我顿时凝神,跟着轻声回道,“刀口所对,右起十掌之离,落刀便是。”

    牛掌柜心明,当即便又撸起袖子,直朝那土墙下再度挖了去。

    如我所言,果真是没过多久,这土墙便再一次被挖通了。牛掌柜见状便再次叫起我,嘴上喊道,“三爷!三爷!俺又给挖开了,不过这咋臭烘烘的,咋说,那墓里都是这味儿?真说是苦了你们这行了!”

    啥?我听罢心中不解,这墓在这已是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怎么还会是臭烘烘的,莫不是,尸变?但心中再一想,便觉得这想法没道理,因为这地儿朗星高照,实为良地,那是散阴聚阳之所。

    但心中怀着犹豫,我便打起头,小心翼翼的钻进了那不见五指的洞里。

    咯噔!

    我脚下不知忽的触碰何物,竟忽的传来一响声。

    我心中不由称奇,因为在我感觉,刚刚那触脚之物,应该……是塑料的!

    古代,那哪里会有什么塑料?

    这心中不解甚重,我便当即壮起胆子,移前几步后,又拾起了那东西。

    左手拖着,右手来回一摸,我这心中便明朗了,这东西是个探照灯。

    我右手摸着,跟着又拧了拧那灯泡,咯吱咯吱声顿起,不一会,一股光亮忽的射出,映亮了我和牛掌柜所在的整个空间。

    牛掌柜被吓了一跳,直栽倒到身后的土墙上。

    我则因为心有准备,便想着借着这光四下打量起来,但这一打量不要紧,横七竖八的三四俱干尸却让人不由心里发毛。

    看这些人的服饰,看样子像是民国时期人物,一个长衫,一个裹着棉袄的,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

    我心中暗想不得了,此穴深浅不知,贸然前去,怕是命要搭这。

    正想身退,但怎料这光亮却忽的熄灭,我心中忽的压住一口气,小声说道,“老牛,你在何处,伸手搭着我,你我前后退去这洞!”

    但怎料我话说出去了,这洞里却每个人来回应我。

    不一会,我只觉得这身旁忽的刮过一凉风,嗖的一声,在我耳边轻轻滑过。

    我这眼睛虽然瞧不见什么,但在我心里却是瞧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倩影,这是我们行里的门道,也是那些阴阳先生所谓的天眼,但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直觉。

    我咽了口唾沫,跟着胡乱的挥了挥手,但在我明知道那牛掌柜就在我身旁之时,我这手,却怎么也摸不到他的身子。

    索性,我心中捉急之时,便一把撇开那探照灯。

    可是奇怪的是,就连我意料之中的当当声,它也没有出现,我心中忽的明了,我被魇住了。

    那个白色的倩影,便是我们常说的脏东西,脏东西在这棺木中守墓,我心中忽的冒出一股不好的念头,因为此刻,我们身旁棺中躺着的,少说也是我们门里的人,但同时我有种直觉在告诉我,这棺材里躺着的,却不单单是门里人那么简单,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个高手。

    因为脏东西守墓,我们管这招儿,叫做养鬼。没倒过大斗,根本就不会有此等手艺。

    但正在我心起异样之时,这眼前竟忽的窜起三股蓝火,蓝火飘飘荡荡,忽近忽远,但在那火光背后,我却依稀可见一张人脸,诡笑着,眯着眼。

    我咽口唾沫,跟着便啃破了自己的中指,一滴血顿时漫出来,我一抬胳膊,将它涂抹到自己的眼皮上。

    一股凉意当即传来,我只觉得腹中忽的翻腾,几欲呕吐一般。

    妈了个巴子的!我心中暗道,跟着便觉得这嗓子忽的噎住了一东西,一口气喘不出来,头晕目眩之感顿时漫了上来。

    我好像忽然飘了起来,身边则尽是白花花的棉花一般。

    棉花从脚底一路上漫,最终将我整个人都埋在其中,我半眯着眼,只觉得一股股红绳从上面坠下来。

    跟着,那红绳像蛇一般,裹着棉花,紧紧缠绕着我的身子,愈来愈紧。

    “额…… ……”,我被勒的吐出白沫,一口一口,从嘴角,到下巴,淌的浑身都是。

    而且是我越挣扎,它勒的越紧。末了,一张俊俏的脸忽然停在了我面前,她的鼻子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子,她很漂亮,眼角一尾红晕,红红的嘴唇,腮上也是粉彤彤的,像是唱戏的花旦脸谱,五官也是精致到少有。

    我忽的全身放松了,心里想着,“死了,可能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