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王雱倒在血泊中
    第157章  王雱倒在血泊中

    刚才屋面的响声,正是石越的手下张安所致。

    张安有一身好轻功,若是行动起来,飞檐走壁,神出鬼没,使人很难觉察,因而又有一绰号,叫作“幽灵”。自赵世居谋逆失败,张安也离开碧云轩,与石越、夏侯无刃等藏匿到外城西边野狐岭那片荒山野岭中。

    辽主耶律洪基虽然联络西夏、交趾共同对付大宋,但他仍不敢轻敌,密令石越进一步了解大宋的动静。当得知大宋对辽夏的挑衅,虽不如往日急切切发声明警告,但暗地却在做着充分准备,并有中书宰相亲自把握制订策应方案。耶律洪基深知南朝宰相对外手腕的强硬,为在大战前消除这威胁最大的障碍,急令石越不惜一切除掉这位南朝宰相。

    接到指令,石越不敢怠慢,将“幽灵”张安叫到面前,令他想尽一切办法搜集荆公的行踪,此便适时下手。

    那些天,张安整日在宣德门和承恩坊一带游来荡去,虽是几次见荆公从那儿来往,但终因有侍卫亲军与金台石子的护卫,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这天晚上,张安探得荆公早早回到王府,又悄悄尾随过来。到了夜晚,他施展轻功,上了王府屋面,正要打探,就听室内有人说话,细听,正是荆公与金台石子说话,他一乐,轻轻掀开几只瓦片,借着缝隙朝下一看,不觉大喜,就见荆公正埋头在书案前看书,立即起身回转,下了屋面,一路躲避他人视线,回野狐岭报告主子去了。

    石子听到屋面的响声,早已机警地出了书房,来到天井,也施展轻功,轻轻一跃,上到屋面,居高临下巡视一番,终于看到有人从屋面跳下,机灵一动,也飞身下了屋面,尾随张安,出街转巷,步步逼近……本想上前捉住,辗转一想,有了新主意,于是躲躲闪闪,尾随不放。到了汴河大通水门不远处,张安突然不见。石子觉得奇怪,就在城墙边四处寻找,正发愁,就见城墙下有一涵洞,伸头一看,就见洞中微微有一丝亮光向深处疾速快走。石子明白过来,也无多想,往下一蹲,躬身跟随进了涵洞,随那亮光追去。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出了涵洞,来到一片荒野。石子抬头四看,已知来到外城外,只见那“幽灵”正极速向荒野深处跑去,石子也施展功夫,紧紧尾随不放。又过了半个时辰,在一片荒芜的灌木丛中,“幽灵”进了一间茅棚。石子跟着到了棚前,见那棚内亮着灯光,借着门缝向里看,就见“幽灵”正同两个男子说话。仔细一看,石子更是吃惊,认出那两个男子正是朝廷画影图形要捉拿的石越和夏侯无刃!

    石子哪敢怠慢,立即调转头,先是轻手轻脚走了一段,待估计茅屋内的人已听不到脚步声,他又施展轻功,一气跑到大通水门口,找到监门,拿出腰牌,要了快马,向承恩坊飞奔。

    不料半途被巡更捕快拦住,问为何事。石子如实说了。捕头一听大惊,说:“如此大事,仅向宰相回报岂不误了时间,还不快快向皇城司报告!”

    石子觉得也是,立马与捕头一道,打马去了皇城司。

    石越听了张安的报告,得知荆公正在书房研读文章,立马与夏侯无刃商量,觉得此正是下手的极好机会。为慎重起见,石越又问张安:“那丞相在书房读书,身边可有侍卫?”

    张安回道:“除了大院有些侍卫外,书房只有金台、石子二人。”

    夏侯无刃一听,“嗖”地将怀中匕首掏出,向上抛掷两下,狠狠说道:“此是天助我也!”一边请示道,“大人,这就行动吧。”

    石越说道:“大侠,宰相身边金台、石子的武功非同寻常,在下手前,你一定得设法将那二人调开。”

    夏侯点头道:“本侠明白。”说着,带好七星宝剑,径直去了涵洞……

    这夜,静得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王雱侧卧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对娘子庞荻那一阵拳脚,更是揪心般疼痛。“那是万般无奈呀,不这样做,如何显出我王雱的无情无义,不显出我王雱的无情无义,娘子怎会答应出嫁?”

    隔壁阁房的哭声依旧,虽然声音不大,但王雱还是听得清楚。他知道爱妻也是万不得已才答应出嫁。现听到哭声,他已是肝胆撕裂,就知道,天亮后,他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到另一个男人那边去了。

    他想到第一次与娘子在俊仪桥见面……

    他想到多少个春暖花开之日与娘子在汴河柳下写诗填辞……

    他想到娘子对父母的孝顺,对他的体贴……

    更想到自得病以来,他对娘子的拳打脚踢,还有自己的儿子……

    这时庞荻过来,将头上那唯一的一支金簪取下。

    “元泽,我走后,这只金簪就留在你身边,只要想起我和槐儿,你就将这簪儿拿出,荻和槐儿就一定知道官人您在想念我娘儿俩了。”

    王雱双手无力地推回,潸然说道:“只怕娘子走后,要不了一两日,元泽也就离开这个世界了,留下簪儿也是看不到了。”

    庞荻更是拉着王雱双手哭道:“官人放心,奴家走后,你会清静些,背痈会慢慢好起来的,到时奴家再回来看你。”说着,将放到王雱手中的金簪紧紧按住。

    王雱这才点头说道:“娘子放心,即使元泽走了,也一定会将这金簪牢牢带在身旁。”接着自言自语道,“我、我该送点什么给我娘子呢?我该送点什么给我娘子呢?”王雱问着,两眼茫然地在室内搜寻。

    庞荻以为官人背痈痛得厉害,不无关心地说道:“官人又痛得厉害了吧?”

    “背痈不痛,只是想不出一样像样的东西送给我的娘子,元泽的心在疼。”说着,让庞荻将他扶起,一双稍稍呆痴的眼睛还是不停地在室内搜寻。

    庞荻一手搀着王雱,一手扶摸着王雱的背部,流泪道:“官人只要有这份心意,奴家比收到千万只珍品还要更加满足。”

    王雱终是天之骄子,突然从脑海蹦出一种妙想,立马对爱妻说道:“荻,你先回避一下,到时元泽将给你一份天大的惊喜。”

    庞荻睁大那双好看的凤眼,少有的微带几粉调皮地问道:“什么天大的惊喜,官人就不能让荻先看看?”

    王雱也是少有地一笑,说道:“现在不说,等会元泽会叫娘子过来。”

    庞荻历来尊重王雱,听他这一说,真的回隔壁房里去了。

    王雱见爱妻已经出去,急忙来到书房,见书桌上空空,这才想起自得病以来,自己早就不再舞文弄墨,笔砚也早早收起了。正想寻找,猛然想起爹爹的书房。

    王雱挣扎着出门来到荆公书房,从笔架上取下一支小楷羊毫,研墨铺纸,略一思忖,挥毫写下“眼儿媚”三字,词牌确定后,凝思结想,就见窗外昏黄月光之下,垂柳正在寒风中无力地摇曳,诗心一动,挥毫写道: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写罢,将纸上未干的墨渖吹哈几下,重新抓起诗稿,从头念到:“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

    不待 “愁”字出口,只见一道白光闪来,王雱“啊”地一声大叫,一腔碧血洒地……

    全家人听得王雱惨叫,知道出了大事,一起奔跑过来,就见太祝王雱已直条条地躺在血泊中,手中还紧紧攥着那首墨渖未干的《眼儿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