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大树肩负重担
    车子刚刚进入县城,冯富贵看见太阳已经升到天空正中,比早上的太阳更强烈更刺眼,像熊熊的火苗在身旁燃烧,晒的他满脸通红,感到全身发烫。他轻轻拍打司机的肩膀,大声说:“师傅,麻烦您踩一脚,我们在这下车啦!”

    司机转过头来看了冯富贵一眼,左脚踩下离合,右脚从油门移到刹车板上,手抓住挂挡杆更换到空挡位上,车子慢慢靠边停下来。他说:“不是去县医院吗?怎么在这里下车?这里离开县人民医院还有几里地,再送你们一程吧!”

    冯富贵看到司机停下车来了,还说再送一程,如此关心自己,心存感激。但又害怕被司机识破,心里感到忐忑不安,下车来给司机行鞠躬大礼,道谢说:“我女儿患的是传染病,县城的人口密集,我们绕道走小路去防疫站。”

    冯富贵上了车厢后,看到司机也跟随下车来,帮自己去接竹凉椅下车。竹凉椅卸下车后,他慌忙跳下车厢,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张十元钞票,塞进司机的衣兜里,与冯银花抬着竹凉椅就走。他说:“谢谢……”

    一阵风吹来,掀开盖在冯梨花身上的被子,露出了冯梨花的面孔。司机看到冯梨花嘴巴上塞有汗帕,立即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兜里的东西一看,这才晓得冯富贵偷偷给了自己二十块钱。他看到冯富贵出手真大方,猜出躺在竹凉椅上病人有问题,急忙跑去追赶冯富贵。司机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喊:“站住,你们给我站住!我要检查你们抬着的病人,怀疑你们不是送病人来治疗……”

    冯富贵听到司机喊自己站住,跑的更加快了。他边跑边大声说:“银花,快跑!司机在后面追赶我们,别让他追到我们,否则,我们就会露陷!”

    冯富贵跑了几步,看到一条巷子。他接着说。“往巷子里面跑去!”

    司机追到巷子口,看到里面到处是巷子,纵横交叉,再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只好放慢脚步走进巷子里,沿巷子里的交叉口看了看,然后转身原路返回。上车去开着车向市场驶去。采买员见司机回来,愁眉苦脸,还紧锁双眉,牲怕坏情绪影响他开车,导致车祸事故。他与司机开玩笑说:“这么热心关怀他们,你是不是看上他那女儿了?他女儿真漂亮,是个人见人爱小美人儿。”

    司机却咬牙切齿地说:“骗子!他们都是骗子,怎能看上骗子呢?!”

    冯银花走进巷子,冯富贵又说:“往左边的巷子口进去。”

    冯银花在父亲的指挥下,连续转换了几条巷子,最后一条巷子只走十几米,发现走进了死胡同。她止住脚步,转过头来问到:“爹爹,这条巷子前面通向一座破房子,我们不能转向其它巷子,到了无路可走啦,怎么办?”

    冯富贵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前面是一座青砖瓦房,这条巷子的地面铺的青石板,两边也是青砖瓦房。房子虽然陈旧,却依旧高大雄伟,房子大门的上方还写着两个大字——武庙。原来这条巷子是通往武庙的,似乎自己曾经来过武庙。那时候的武庙,虽然里面的关公塑像被砸碎了,但房子依旧很好。他大声说:“这是一座武庙,房子很好,里面还没人居住,赶快进去,躲在里面最安全!”

    这座县城原来有一座武庙叫关公庙,一座文庙叫孔子庙,还有一座寺塔合一的传芳塔,这里寺庙多数建于唐朝年间。武庙里面的楼台殿阁共有百余间,庙宇雄伟而又庞大,全是青砖青瓦结构。冯富贵最后一次来到武庙,他从寨子里县城赶集,带来的山货没有卖掉,时间又不允许赶回去,只在武庙住了一宵。

    冯银花走进去抬头一看,武庙虽是青砖瓦房,但门窗和屋顶的木材都已腐朽,墙壁也长满了青苔,进去就闻到一股霉味。她知道后面有追兵,闻到刺鼻的霉味也不敢停下,依旧冲了进去。跨进武庙的大门,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她停下脚步掏出手巾来,边擦鼻涕边悻悻说:“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难闻!”

    “早些年,我在这座庙里住了一夜,虽没有菩萨,也没人来烧香拜佛,但房子完好又干净。这里面没人住,就不会有人想到我们躲在这里。我们把人抬进去,先休息一会儿,再商量去哪里给你姐姐找个安身的地方吧!”

    冯富贵的话音未落,头顶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冯银花抬头一看,因年久失修,屋顶上的木条和木板都已腐烂,有的瓦片吊下来半截,整个屋顶像个筛子,射进一道道阳光。冯银花又打了个“阿啾”,屋顶上再次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紧接着是地面上响起了“砰,砰”的声音。瓦片掉落在地上,吓得她大吃一惊,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敢再前行了。冯富贵见女儿停了下来,又听到“砰,砰”的响声,抬头一看,见屋顶又有几片瓦掉下来,正要落在她的头上。他大声喊道:“银花,快躲开!你头上有几片瓦跌落下来,快走呀!”

    冯富贵说完后,用抬竹凉椅的竹竿推着女儿向前走,瓦片没有击中冯银花。也许是心里着急,说话的声音特别大,有几片瓦跌落在自己身边,发出呯的一声响,幸好瓦片又没击中人。他喃喃说:“才几年没来,怎么乱成这样……”

    冯富贵的话还没说完,屋顶上又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他抬头一看,瓦片要掉在自己头上。说是迟那是快,他慌忙丢下抬竹凉椅的竹竿,转身向外跑去。他边跑边说:“银花,你头顶上又掉瓦片下了,赶快丢掉竹凉椅逃命吧!”

    冯银花听到父亲在大声嚷嚷,扭过头来看见瓦片要落在姐姐头部。他急中生智,双手将竹凉椅翻倒,让竹凉椅盖在姐姐身上,让冯梨花躲过一劫。冯梨花扑卧在地上,拿着瓦片慢慢割断绑肢的绳子,站起来向则门跑去。冯银花看见姐姐也逃出来了,暗暗说:“姐姐,你快走,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冯富贵虽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人蹲在门口,身子依旧瑟瑟发抖。他见冯梨花跑走的背景,又立即站走来,从巷子里跑去追女儿。他大声喊道:“银花,你姐姐要逃跑了,你快去把她追回来!”

    冯梨花躺在竹凉椅上,身上盖着一场被子,一路上什么都看不见,只好闭眼养神。把她抬进武庙宇后,她被父亲与妹妹喊叫声,还有瓦片掉在地上的呯呯嘭嘭响声吵醒了。养足精神的她虽看不见面临的危险,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父亲与妹妹抬着自己左躲右散时,被子滑落在旁边,眼睛清晰地看到瓦片就要掉落在自己的头上,但自己的嘴巴里塞有汗帕,手脚又被绑着,既不能动也不能喊,只能暗暗用劲挣脱绑住手的绳索。父亲把肩上的竹竿丢掉时,她还以为自己完蛋了,闭上眼睛想:“反正父亲不让自己嫁给心爱的人,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早点死去。下辈子,希望天老爷给我安排一个民主而自由的家庭……”

    没想到,瓦片要掉落在自己头上的关键时刻,冯银花急中生智,快速将竹凉椅掀翻,让自己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扑卧在碎瓦片上,额头上有几处都在出血,幸好这条苦命让妹妹捡了回来。冯梨花扑在地上,听到瓦片跌落在竹凉椅上的声音,她也被这声音振醒了,手拿起一片瓦,慢慢割掉绑住脚上的绳索。她喃喃自语:“既然老天爷不收我,就要好好活着,我要想个法子逃出去!”

    赵大树听了雷院长介绍,原来冯梨花不是患病,而是她父亲为了拆散自己,把她关在卧室里。为了与自己的爹爹抗争,她先是绝食,后又把自己的脉管割断,宁愿饿死或询情自杀,也不在另嫁他人。赵大树心里虽然很感动,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家里有痴痴呆呆的母亲,还有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要承担这样一个破碎的家庭,我怎能让她嫁来与自己受苦呢?他双手靠在胸前,边想边慢慢挪动双脚,走到一旁去。他暗暗说:“梨花,对不起!我宁可做负心汉,绝不能……”

    赵大树跟随众人后面,无精打采回到家。本想回家拿把柴刀,自己躲进深山老林里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刚刚走到门口,弟弟就跑了过来,紧紧抓住自己手说:“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好饿了。”

    古崽婶看到赵大树后,也匆匆走来说:“仔仔,我也饿了。”

    站在一旁赵小妹,也跟着喃喃说:“哥哥,我想回学校读书!”

    赵大树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两眼呆呆地看着他们,沉默很久都没答话。赵小妹看到哥哥这种表情,转身喃喃说:“哥哥,我去伙房煮吃吧!”

    赵小妹向伙房走去后,赵大树一手牵着母亲的手,一手牵着弟弟的手,低头跟在妹妹身后,边走边想:“自古道,长兄当父,长女当母。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不肩负起这份责任呢?我要扛起大梁,让他们不挨饿不受苦!”

    一个小时之后,赵小妹拿开铁锅盖子,用筷子夹了两个红薯放在碗上,端着碗边走边大声嚷嚷:“我煮熟红薯了,妈妈,弟弟,你们快进来吃吧!”

    弟弟听到姐姐吆喝声,匆匆忙忙向伙房跑去。进去就把赵小妹手上的碗夺了过来,狼吞虎咽吃起红薯来。赵小妹大声说:“弟弟,你慢慢吃!我刚刚从锅里夹出来的红薯,很烫的,别把嘴巴烫伤了。”

    古崽婶听赵小妹说煮熟了,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匆匆向伙房走去。在跨门槛时,脚提的太矮了,正好踢到门槛,立即蹲下去。她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脚掌,大声喊道:“他妈的!哎哟,哎哟……”

    赵大树从后门走进来,看见母亲蹲在进伙房的门口,还大声大声喊叫哎哟。他大步走去,搀扶着母亲的胳膊说:“妈妈,哪里受伤了?”

    古崽刚刚站起来,瞪圆眼睛盯住赵大树,大声嚷嚷:“从哪里来的野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别碰我!你对老娘再动手动脚,老子我就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