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肉调查
    那天庞清川给我打完求救电话,我就想好去找谭睿。

    虽然我也算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企业家,从上到下认识不少手眼通天的权贵人物,办公桌里的名片是处级一抽屉,厅级一大把,部级一小打儿。但是去公安局捞人这种事,牵扯的因素多,不定机率大,公检法系统跳出个六亲不认铁面无私谁面子都是鞋垫子的主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到时候谁的神都得给敬成了鬼,麻烦人不说,连关系都得砸了,所以一般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我是从不贸然前往的,尤其是与公安口的人,有一个警察朋友,对于生意人来说,个中微妙,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到。

    谭睿则不同。虽然我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但人生来命不同。他父亲是个能在新闻联播上频繁露脸,出了北京到哪都得戒备森严夹道欢迎的大爷。大爷是我对谭睿父亲的尊称,也是戏称,北京话里的大爷的意思很宽广。对于我的这个称呼,谭睿自有办法反击,他只要提到他父亲,从不说“我爸爸”,而是直接指着我说“你大爷”。所以每当俱乐部里的人向谭睿打听“海里”新动向的时候,他都指着我说“你大爷”说什么什么,“你大爷”去哪去哪调研。他还故意在“你大爷”之后停顿一下再说,每次都惹得大家畅笑一番,我也跟着笑,对此我并不介意,我们是哥们儿。什么是哥们儿,就是开玩笑没轻重、没恶意、没原则、还不兴急的。

    到了分局,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站在门口等待,见到谭睿很是热情,仿佛是来他家串门的亲戚一样,这个局长姓王,我与他也熟识,他曾是我们读大学时的管片民警,他那时刚在公安大学以优异成绩毕业,分到派出所当治安民警,开始还有些不满。但很快发现片警的好处,特别是在这片大学林立之地,可谓要酒有酒,要肉有肉,要妞有妞。他那时与我和谭睿常混在一起,泡起女大学生来也是生冷不忌、辣手催花。后来谭睿给他介绍了一个政法委的处长,他凭着这点关系,攀龙附凤、遍地开花。不到十年,就当上了副局长。所以,他始终觉得谭睿有恩于他,总是想要好好请请谭睿,因为谭睿这人在这方面上一向很低调,不喜欢张扬,所以他一直也没能如愿。

    当我一下车看到迎接的是王局,就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顺利接出赵小勇,我让他给庞清川打个电话,然后把一脸无辜的他撵回了家。谭睿本想安排安排王局,王局却执意要他安排,仿佛不让他安排就要拔枪掏拷子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当然,我和谭睿没有回家,因为俱乐部的神秘诱惑,让我们无法抵挡。

    人生总有很多诱惑是无法抵挡的,比如名与利,权与钱,自由与安逸,美女与快感。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大多已拥有如此诸项,偶有不曾拥有的,俱乐部也会帮你得到。这是一个小众中的小众,也是立志越做越小的群体。小而优,少而精,这才是一种尊贵,一种无法取代的优越感。

    我冥思苦想,也想不到一年前我与哪个女孩勾搭连环厮扯鬼混在一起。那个号码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为此我安排公司的信息部主管“邦德”去调查。“邦德”是我给他起的绰号,因为他像特工007詹姆斯邦德一样帮我搜集各种情报。大到对方财产情况、贸易往来、官方背景,小到子女性别、情妇年龄、夫妻状况等等。查出的结果是,这个号码是北京神州行预付费卡,于一个礼拜前在西直门编号0731的报刊亭售出,电话和短信记录只有我一个人,此号码与电子邮件、微信、微博、淘宝、人人网、腾讯QQ、MSN、网游账号、飞信等均无绑定和关联。

    总之,对其主人一无所知,我对这位自称信息安全工程师、红客联盟成员的二十四岁主管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因为他曾帮我搞到过很多需要调查公司才能得到的秘密资料,这对我的事业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我让他密切关注这个号码,一有动向随时告诉我。

    他惊讶地问:“江总,这是咱敌人?”

    “嗯,死敌。”我坚定地说。

    “江总,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马上找联盟的兄弟帮忙。”

    我向斗志昂扬的他点点头,他转身而去,追寻无形却力大无穷的网络去了。

    一个只为一件事,一个人而存在的号码,这预示着什么呢?也许是一种关注,一种牵挂,一种思念。但它更像是一个阴谋。既然是阴谋,就是拥有周密计划,明确目标的。

    它的目标是事业的竞争对手,还是爱情的终极杀手呢?很显然,这个阴谋与事业关系不大,但所及爱情,仿佛更令人头疼。风花雪月的场所,我时常辗转流连。工作中,各色女人,我也只是穿行而过,浅尝辄止。

    在风流之事上,我和谭睿一直奉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绝崇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话又说回来,都做了鬼了,还风流个鬼?每当谁对某个女人产生感情欲罢不能时,另一个人都要忠言逆耳地出来制止,不为别的,就为《手机》里费墨的那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怕麻烦。

    我经常这样劝谭睿:“你是中国政坛的明日之星,将来等你正意气风发蒸蒸日上的时候,网上给你来上几段情史曝料,外加几个“艳照门”,你的老脸往哪搁啊?”但凡此言一出,他必然能迷途知返,忍痛割爱。虽然他现在每天风流得跟大少爷一般,但他的宿命他的轨迹最终还在政坛。而他每次对我说的话则简单而机械,只是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苏格啊苏格。此言一出,可谓大杀四方,我马上就有一种刺痛感,如同唐僧对悟空的紧箍咒,简单而好用,百试不爽。

    爱情这个词在我心里,只与苏格一个人有关联。其他只是玩玩,但有一个与玩相关联的词,叫过火,没有超强的自制力和外力的阻挠,常人逢玩必过火,过火必惹火,惹火必烧身。我与苏格认识在大三时,那时我与谭睿已觉得自己大学搁不下我俩了,不停地去其他学校招蜂引蝶。庞清川那时每天往图书馆跑,他对我们的放荡行径表示不齿。并篡改了一句经典语录:“在你们往肚子里吃进各种口味的口红时,我正在为我的大脑填充知识。”

    我嘻笑着回复:“你填充知识将来也只是帮你多尝几种口红而已。”

    后来他做了外科医生,我笑着提到此事。他笑着说:“其实学那么多知识都没用,一针麻醉剂下去,一丝不挂地躺在手术台上,想亲想摸随你便。”

    我和谭睿大吃一惊,叹息他堕落了。他马上解释只是举例说明社会之轻浮。我俩追问他到底这样干过没有,他笑而不语,半晌才喃喃地说,“其实,堕落才是一种快乐。”眼神无限感伤。

    匿名短信的事我没有向谭睿和庞清川征寻线索,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使是最亲近的朋友,谁又能保证守口如瓶不走嘴呢?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佳办法,就是不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