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独自反省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抽出面纸递给她,可她并没有接,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盯着我,倔强着不说话。我心里一阵愧疚也一阵发慌。曾经有一句形容男女之间的话:男人的一夜,女人的一生。虽然杜小阡的伤害没有这么严重,但她伤心的样子,也足以说明了她来京之后这段时间的痛苦和压抑。对于杜小阡来说,问题不在于那荒唐的一夜,而是在于她喜欢上了那一夜的男主角,而且这个男主角是她友情世界里的女主角的男朋友,所以这个故事,她沦为了配角,而且是压抑情感,活在内疚中的配角。她的苦,我能理解,却无法切身感受,后悔和内疚解决不了问题,而我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似乎只能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风平浪静。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我由衷地问。

    她看了看我,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低头不语。我知道她一定想要些什么,但又犹豫了,内心的矛盾最终还是使她选择了退却。她越如此,我越愧疚,越想弥补她。男女之间,如同跳舞,永远是一进一退,同时前进,必会撞得火星四溅,同时后退自然就分道扬镳了。杜小阡在全面的撤退,而且理由充分,令人钦佩,我如果顺势后退,自然就一了百了,无疾而终了。但我此时动了恻隐之心,我的良心不容我后退,他妈的,我竟然还有良心这东西。

    “吃药了吗?我帮你拿。”我开始在床头柜上找药,转了半天,一无所获。

    “吃过了,你别瞎忙了。”她制止着我没头没脑的殷勤。

    “那你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我不做点什么是不会安定下来了。

    “不用了,想吃什么我自己点,公寓有餐厅。”她边说边指了指床头的公寓服务手册。

    我有点手足无措,似乎在寻找可以帮忙的方面,我甚至想说用不用帮她去医院请假,不过我的理性还是阻止了我,万一她同意了,庞清川那头,我就过不去了,弄不好还要向他坦白从宽,那我和杜小阡的事,就算走了风了。风这东西,可大可小,能房倒屋塌,也能见缝就钻,又不会凭空消失,可在阻碍中调转方向,又可在气流中不断壮大,声势震天。说不定这风还会吹到苏格那去,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我感到自己有些冲动,为了克服自己的不冷静,我决定暂时离开这里,考虑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聪明的杜小阡从我眼睛里捕捉到了我的想法,笑了笑说:“没事的,你去忙吧。”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行别撑着,赶紧去医院。”我婆婆妈妈的,虚头巴脑地说。为了显示我不是虚情假意,我给她盖了盖被子,她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冷如雪,让我半个身子都凉了,半身不遂般僵住。她依旧在犹豫,矛盾之后依然是放开了我的手,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我慌忙离开,走出公寓楼,一阵风迎面而来,灰尘迷了我的眼,我用力地揉着,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心里一阵阵发紧。我深吸了两口气,缓解着情绪,不让自己的心软下来。我对此的应对办法,就是遇到一切令人感动的事,一律把它往坏了想,先把好事想成坏事,再把好人当成坏人,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不仁了。对于这个诀窍,我一直引以为傲,后来在俱乐部结识了郑胖子、老潘、老高他们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人都是感情的动物,遇到能打动心灵的东西,谁都不能无动于衷,只能主观地用思维去克制,真正铁石心肠的人,几乎没有。

    谭睿对此不以为然,他易冲动也易感动,爱打抱不平,也爱哭,经常跨越大半个京城陪哪个失恋的朋友聊天,也经常因为别人的遭遇而哭得稀哩哗啦。他活得真实而率真,让人钦佩,也让人羡慕,但这种活法是需要资本的,谭睿选择这样活,能够这样活,是因为他不怕麻烦,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不怕得罪人,没有他得罪不起的人;他不怕别人嘲笑,没有人敢嘲笑他。所以他想怎样活就怎样活,只要他愿意。而我不能,俱乐部那些老家伙不能,我们要谨小慎微地夹着尾巴做人,前怕狼后怕虎计划周密地做事,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一切归零。

    没有人不愿意真实的活着,但你不一定有这个权利。我没有,杜小阡本来有,现在也没有了,她想拉住我,不让我离开,但又不得不放我走。她过不了自己的友情关,也过不了道德关,她只能虚伪地躲闪和放开。

    我径自开车到了俱乐部,安安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能与我平日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形象反差太大。此时的我是真实的,平日的我是不完全真实的,意气风发的是我,目空一切的不是我,为了不被别人轻视,我先把自己打扮成不屑一顾的样子,只为得到认可和尊重。有人会觉得戴着面具,活得太累,其实并非如此,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也就不觉得累了,渐渐地成了真正的你,原来的你,只在梦里偶尔惊现,醒时回味万分。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进入“江来2002级”房间时对安安说。

    “江师兄,那……你需要点什么?酒?”安安试探地问。

    “不用,我一人待会就好。”我挥了挥手。

    “那你有事叫我,我多晚都在。”安安不放心地说。

    我点了点头,对她的好意表示领会,她就边回头边走开了。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思绪时远时近,时断时续。时而我和苏格在校外的小吃摊大口吃着麻辣烫,时而我和杜小阡在江南水乡游走嬉戏,时而我和桩桩在茫茫的大山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对杜小阡的愧疚,让我忽略了很多问题,如果杜小阡是为我来的北京,那么她到达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联系我?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苏格是一对的?直觉告诉我,苏格住院的那一次,杜小阡早已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表现的很镇定从容。

    当她知道我和苏格的关系后,她为什么没有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她留下做什么?难道只为离我近些,可以偶尔看到我?我没有这等魅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力图找到杜小阡的坏处,来抵消我对她的感动,但这些仿佛都很牵强,我依旧觉得杜小阡那么无助那么可怜,我却那么无奈那么无策。感动就感动吧,偶尔无人的时候感动下又能怎样?明天我依旧意气风发,目空一切。

    对于杜小阡,我似乎漏掉了什么事,什么人。却一时记不起来,看似无关紧要,也就作罢了。可实际上,往往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会成为决定命运成败的关键。而我却因为一时的感动而忽略了它,以致于后患无穷,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