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着和死亡
牛甜甜拎着行李箱打了一个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她和王阳明的新家，富华园小区的一栋小高层里。十二楼九十平米，精装修，王阳明一次性付款买下了这栋房子。
拎包入住甜甜，你觉得怎么样？王阳明得意的问牛甜甜。
牛甜甜就矜持的点点头说，就它吧，我看还行。
那天两人尽兴后，王阳明没有食言，而是直接带着牛甜甜买房了。他把车开到了城南的富华园，这里离郊区比较近，离绕城而过的青河也比较近，小区附近还有一座小山，里面树木丛生，再往远处看还有庄稼地，虽然冬季没有庄家，但视野开阔，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更远处的群山，淡淡的有点像水墨画，要是到了春天，这儿的环境一定很美。
富华园刚建成，因为城南发展缓慢，所以周围配套设施还不健全，面朝马路的商铺也都还没有开始销售，整个小区看上去有些冷清。王阳明说这里未来会有一个大型游乐场要建成，还要建一所学校，以后这地方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别看现在入住率不高，等游乐场和学校一开始动工，这房子的房价就会“蹭蹭蹭”的往上涨。
牛甜甜可不管它未来如何呢，她只关心眼下。眼下这里清净人少环境美就行，她不喜欢人多闹哄哄的小区，太扎眼，还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万一要是被徐东强或者王阳明的老婆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因为她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孩子，离婚，还有和王阳明未来该咋办，都没有想好，就这么继续做小三，牛甜甜可不愿意，没名没分的事情她本不想做的，当初做也只是想先找个男人靠靠再说，这些年，她跟着徐东强过得实在是太累了，和王阳明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徐东强现在完全给不了她的那些东西，比如情爱，欢乐，物质上的满足，以及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被一个男人追求和无限宠爱的感觉，这感觉很美好，也让牛甜甜一步一步的悖离了她最初只想和王阳明玩玩，找找被爱的感觉的初衷而越陷越深。
那天，牛甜甜和王阳明跟着售楼小姐来到他们买的十二楼1202室时，王阳明警觉地问售楼小姐，这一梯三户，边上这两户都卖出去了吗？
售楼小姐说，你们左手这套卖出去了，右手这套还没卖出去。
王阳明走到左手门前站定，从猫眼外面向里看了看，好奇的又问，这家业主是干什么的？
售楼小姐摇了摇头说，具体不知道，好像以前是卖水产的吧，去过他家一次，大白墙没啥装修，一些简单的家具。
住没住人？
一直没住人，房子也好像在出租。现在有几个钱的人不都买好几套房吗？不住，有的用来出租，有的过几年再卖，谁知道呢。
那租出去了吗？
好像没有。
哦，知道了。王阳明点头。他是想多了解一下这套房子周围邻居情况，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母老虎的存在，了解清楚了也好做好防备，省得将来有什么麻烦。
牛甜甜和王阳明进了1202后，售楼小姐拎着房门钥匙笑盈盈的陪着他们又看了看房屋结构，然后把钥匙一放，简单又交代了几句物业费，以及冬季取暖的事宜后就离开了。
售楼小姐走了以后，王阳明又拉着牛甜甜里里外外的把房间看了一遍，直到牛甜甜开心满意的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水波粼粼的青河舒心的笑了，王阳明这才很有成就感的一把搂住牛甜甜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房本上就你一个人的名字，甜甜你可知道我的真心了？
牛甜甜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老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
王阳明就把牛甜甜搂的更紧了说，再等等，等我离了婚，咱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像你一样好看的，哎呀！这日子就美了。
牛甜甜闻言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她认识王阳明以来，这还是王阳明第一次跟她规划未来，王阳明嘴里未来的美日子，正是牛甜甜以前心里无数次规划的，和徐东强未来要过的幸福日子的模样，不过一直没有达到过，此时从王阳明的嘴里说出来，极具讽刺意味，但也让牛甜甜格外向往也特别的感动，那一刻牛甜甜决定了，以后的日子要和王阳明过，这条路她已经踏上了，那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吧，至于孩子，顺其自然。
之后的几天里，牛甜甜总是以各种理由从店里出来，和王阳明来到这里，要么在一起做，要么就一起坐在全封闭的阳台上，品着红酒吃着外卖送来的各种美食，欣赏着窗外青河的美景，或者两个人一起出去购物，到青河边上散步，两个人快活的就像年轻人度蜜月一样，这感觉真好，它能让你又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一种自己还是个人的幸福感觉。
牛甜甜就想，这才是幸福婚姻生活应该有的模样吧？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住着，不用再担心每月房主催促的房租，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身边守着，他能给你足够的物质生活，让你吃穿不愁活得有尊严，将来再要有一个孩子满地跑着，多好啊，喧闹中透着安逸，生活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吗？踏实满足。
以前，她和徐东强也有过这么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住在出租房里，花着嫁妆钱，吃穿不愁，他们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她以为那个就是生活的全部，到最后才知道，其实不是，义无反顾的爱换来的却是无休无止的失望和伤心，她和徐东强的短暂幸福时光，后来就没有了，没有了，牛甜甜心中透着深深地遗憾。
王阳明搂着她说，你回家去和你丈夫摊牌吧，我回家也和我老婆摊牌，离婚，咱们一起过。
牛甜甜这才第二天回到了家里，本来是和徐东强摊牌的，可一见徐东强挂着胳膊心里又不落忍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她母性泛滥悲悯的想，如果此时她摊牌了人离开了，徐东强他会不会饿死，这个干啥啥不行的男人，离开了她牛甜甜，将来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会不会沦为乞丐？所以，牛甜甜就想以出差为由先搬出去住，然后又以付房租为由给了徐东强四万块钱，以后这个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住了，她牛甜甜不是那种薄情女人，她仗义，她不会扔下他不管的，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但对徐东强来说却很重要，就是救命的稻草。
她从小就没有钱这个概念，她大气，身上一分钱没有，也能洒脱的把向老爸要来的钱千金散尽。她那么漂亮，她认定千金散尽还会复来。她从小花钱就没有手软过，老爸爷爷挣的钱都是给她的，她从没有为钱发过愁，可跟了徐东强和老爸决裂以后，她开始发愁了，她以为让人发愁的日子会有尽头，没想到很多年过去了，日子却过得跟头绊子，越过越差。
如今真的要离开他了，牛甜甜又有一些不忍。她觉得只有这样做了，把钱留给他了，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她只拿走了几件她的随身衣物，她不想一下子就把自己从徐东强的身边还有心里抽离出去，那样对徐东强太残忍了，她不忍。
她拎着行李箱，回到现在属于她的富华园1202她的家。一路上，她的内心还是很煎熬的，有一瞬间，牛甜甜甚至觉得她很对不起徐东强，对不起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那些个过往。
牛甜甜坐在新房子里的皮质沙发上，伤感的情绪久久不能自拔。
——
徐东强找罗经理打算要那三天的工资，还有摔伤的医药费。因为有合同，虽然是个垃圾合同，虽然罗经理这个刚起步没多久，以为自己发展很好，其实还停留在草台公司发展阶段的土鳖老板啥也不懂，但徐东强懂，只要签了合同，对方就已经和自己构成了雇佣关系，这期间，如果乙方也就是自己出了任何问题，甲方也就是罗经理，都有责任和义务负责乙方的一应费用。
他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摔了，他现在需要钱。
罗经理依旧坐在他的那张老板桌后，依旧把两条瘦麻杆腿架在老板桌的一角，看到徐东强进来他也没挪窝，戴着金戒指的左手夹着一支快要烧到烟屁股的雪茄，没抽就在那里自燃着，两眼放空看着窗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港片里的什么大佬，在那里运筹帷幄的正沉思呢。
办公室里有点烟雾缭绕。
徐东强走到办公桌前，抬手扇了扇烟雾说，罗经理，我那天意外摔伤了，我今天来，是想请你把那两天的工资结算一下，另外还有医药费，共花了四百多元。我想等好了还来你这儿干，这次没注意，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我就不会再出类似问题了。说完，拿出医院的费用单放在桌上，然后还掩饰尴尬的笑了一下。
罗经理就像没听到徐东强的话一样看着窗外，眼前也好像没有徐东强这个人似的。
徐东强清了一下嗓子又说，主要是最近手头比较紧，两天，怎么说也有七八百块。
这时候，罗经理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清理嗓子眼里的浓痰，他“哈”！了一声，紧跟着就把那双麻杆腿从老板桌上放了下来，把雪茄屁股往烟缸里一扔，走到徐东强面前，上下打量着徐东强说，徐东强你要不要脸啊，你还好意思来我这里要那两天的工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你才干了两天！两天！你就从上面掉下来了，本来两个人的活三天就干完了，你倒好，你从上面摔下来了不要紧，可整整多耽误了两天时间，你让我临时去哪儿弄人顶替你去？要不是老刘说他能把剩下的活儿干完，老子都没办法交差，信誉扫地啊！老子以后还在这行混不混了啊？你这是要砸老子的饭碗啊你这是！你还有脸要工资？要医药费？！
徐东强陪着笑脸说，我跟你签了合同，合同一经签订就产生法律效力，我们就构成了合同关系，我要工资，你给我报销医药费合情合理合法，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要？
合情合理还合法？！我靠！罗经理把桌上徐东强的医院费用单用手团成一团扔在了徐东强的脸上说，你他妈的还懂法呢？老子当初要不是看在那个什么狗屁甘磊的面子上，根本就不会用你这么一个傻缺窝囊废！你他妈还管我要医药费要工资？你还跟我在这里讲啥法律？！我呸！罗经理又把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然后一脸厌恶地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吼道，赶紧滚！赶紧滚！跟你这种傻缺窝囊废多说一句老子都嫌烦！
我可以告你。徐东强低着声音说。
告去！告去！赶紧告去！老子等着你！罗经理一脸不屑的又坐回到了老板椅上，拿起烟灰缸里的雪茄屁股放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又把那双麻杆腿架在了老板桌上，然后就不再理会徐东强了。
徐东强站在那里脑海里闪现出了无数个念头，想像电影里的讨薪农民工一样，往老板办公室沙发上一坐就不离开了，你上厕所我跟着，你回家我也跟着，我看你给不给这钱；也想像讨债公司的那些人一样，墨镜一戴，领子竖起来，一脸杀气的揪住罗经理的脖领口，嘴里再叼着一根牙签，咬着牙一脸凶神恶煞的说，这钱你看着办，给还是不给？
可转念又一想，才两天的工资，四百多块钱的医药费，动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如果这个罗经理要是欠他万八千的，那这事就不能饶了他，现在说到底也才几百块块钱，搞那么大的动静不值当的，徐东强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阵后就泄气了。
见罗经理不再搭理他，没办法他只好回敬罗经理的那口浓痰，也从嗓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罗经理的办公室。
内心憋了一口气，徐东强就在马路上溜达消气，经过市中心的一所写字楼前时，就看见有几个蜘蛛人正在上面挂着擦玻璃，这栋楼大概二十多层，挺高。
徐东强眯着眼睛正看呢，突然，上面有一个蜘蛛人晃了晃，就从楼的半中腰处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徐东强隔了那么远都能够感觉到人体砸在地面上的震颤。
这个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市中心人流如织，那个蜘蛛人掉下来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尖叫声，紧跟着，他看到有很多人都围了过去，徐东强的耳朵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摔下来了！快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
那么高摔下来，没救了！
太可怜了，怎么就能摔下来呢？！
徐东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急匆匆的人影，耳朵里还有闹嚷嚷的说话声和哀叹声。他也跟着挤进了人群，紧接着就看到了一支胳膊，那只胳膊的手腕上有一个红绳，那个红绳那么刺眼，让他想到了刘富，刘富说红绳是我老婆去庙里求的，说是我本命年，戴着它辟邪。再一看，躺在地上的可不就是刘富吗？仰面躺着，鲜血正从他的身下流淌着，眼睛看着天，就好像他和他擦玻璃时一样，看着天抽着烟说，干这一行，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四周围围满了人，徐东强眼睛一热，泪就下来了。
远处110，120都赶到了，人们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刘富被抬上了救护车，很快救护车就开走了。
写字楼前，只剩下了地上的一摊鲜血，还有几名警察在那里勘验现场。一会儿，警察走了，又有几个保洁员过来开始清理血迹。
徐东强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一脸黯然的离开了。
拎包入住甜甜，你觉得怎么样？王阳明得意的问牛甜甜。
牛甜甜就矜持的点点头说，就它吧，我看还行。
那天两人尽兴后，王阳明没有食言，而是直接带着牛甜甜买房了。他把车开到了城南的富华园，这里离郊区比较近，离绕城而过的青河也比较近，小区附近还有一座小山，里面树木丛生，再往远处看还有庄稼地，虽然冬季没有庄家，但视野开阔，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更远处的群山，淡淡的有点像水墨画，要是到了春天，这儿的环境一定很美。
富华园刚建成，因为城南发展缓慢，所以周围配套设施还不健全，面朝马路的商铺也都还没有开始销售，整个小区看上去有些冷清。王阳明说这里未来会有一个大型游乐场要建成，还要建一所学校，以后这地方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别看现在入住率不高，等游乐场和学校一开始动工，这房子的房价就会“蹭蹭蹭”的往上涨。
牛甜甜可不管它未来如何呢，她只关心眼下。眼下这里清净人少环境美就行，她不喜欢人多闹哄哄的小区，太扎眼，还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万一要是被徐东强或者王阳明的老婆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因为她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孩子，离婚，还有和王阳明未来该咋办，都没有想好，就这么继续做小三，牛甜甜可不愿意，没名没分的事情她本不想做的，当初做也只是想先找个男人靠靠再说，这些年，她跟着徐东强过得实在是太累了，和王阳明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徐东强现在完全给不了她的那些东西，比如情爱，欢乐，物质上的满足，以及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被一个男人追求和无限宠爱的感觉，这感觉很美好，也让牛甜甜一步一步的悖离了她最初只想和王阳明玩玩，找找被爱的感觉的初衷而越陷越深。
那天，牛甜甜和王阳明跟着售楼小姐来到他们买的十二楼1202室时，王阳明警觉地问售楼小姐，这一梯三户，边上这两户都卖出去了吗？
售楼小姐说，你们左手这套卖出去了，右手这套还没卖出去。
王阳明走到左手门前站定，从猫眼外面向里看了看，好奇的又问，这家业主是干什么的？
售楼小姐摇了摇头说，具体不知道，好像以前是卖水产的吧，去过他家一次，大白墙没啥装修，一些简单的家具。
住没住人？
一直没住人，房子也好像在出租。现在有几个钱的人不都买好几套房吗？不住，有的用来出租，有的过几年再卖，谁知道呢。
那租出去了吗？
好像没有。
哦，知道了。王阳明点头。他是想多了解一下这套房子周围邻居情况，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母老虎的存在，了解清楚了也好做好防备，省得将来有什么麻烦。
牛甜甜和王阳明进了1202后，售楼小姐拎着房门钥匙笑盈盈的陪着他们又看了看房屋结构，然后把钥匙一放，简单又交代了几句物业费，以及冬季取暖的事宜后就离开了。
售楼小姐走了以后，王阳明又拉着牛甜甜里里外外的把房间看了一遍，直到牛甜甜开心满意的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水波粼粼的青河舒心的笑了，王阳明这才很有成就感的一把搂住牛甜甜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房本上就你一个人的名字，甜甜你可知道我的真心了？
牛甜甜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老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
王阳明就把牛甜甜搂的更紧了说，再等等，等我离了婚，咱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像你一样好看的，哎呀！这日子就美了。
牛甜甜闻言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她认识王阳明以来，这还是王阳明第一次跟她规划未来，王阳明嘴里未来的美日子，正是牛甜甜以前心里无数次规划的，和徐东强未来要过的幸福日子的模样，不过一直没有达到过，此时从王阳明的嘴里说出来，极具讽刺意味，但也让牛甜甜格外向往也特别的感动，那一刻牛甜甜决定了，以后的日子要和王阳明过，这条路她已经踏上了，那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吧，至于孩子，顺其自然。
之后的几天里，牛甜甜总是以各种理由从店里出来，和王阳明来到这里，要么在一起做，要么就一起坐在全封闭的阳台上，品着红酒吃着外卖送来的各种美食，欣赏着窗外青河的美景，或者两个人一起出去购物，到青河边上散步，两个人快活的就像年轻人度蜜月一样，这感觉真好，它能让你又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一种自己还是个人的幸福感觉。
牛甜甜就想，这才是幸福婚姻生活应该有的模样吧？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住着，不用再担心每月房主催促的房租，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身边守着，他能给你足够的物质生活，让你吃穿不愁活得有尊严，将来再要有一个孩子满地跑着，多好啊，喧闹中透着安逸，生活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吗？踏实满足。
以前，她和徐东强也有过这么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住在出租房里，花着嫁妆钱，吃穿不愁，他们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她以为那个就是生活的全部，到最后才知道，其实不是，义无反顾的爱换来的却是无休无止的失望和伤心，她和徐东强的短暂幸福时光，后来就没有了，没有了，牛甜甜心中透着深深地遗憾。
王阳明搂着她说，你回家去和你丈夫摊牌吧，我回家也和我老婆摊牌，离婚，咱们一起过。
牛甜甜这才第二天回到了家里，本来是和徐东强摊牌的，可一见徐东强挂着胳膊心里又不落忍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她母性泛滥悲悯的想，如果此时她摊牌了人离开了，徐东强他会不会饿死，这个干啥啥不行的男人，离开了她牛甜甜，将来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会不会沦为乞丐？所以，牛甜甜就想以出差为由先搬出去住，然后又以付房租为由给了徐东强四万块钱，以后这个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住了，她牛甜甜不是那种薄情女人，她仗义，她不会扔下他不管的，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但对徐东强来说却很重要，就是救命的稻草。
她从小就没有钱这个概念，她大气，身上一分钱没有，也能洒脱的把向老爸要来的钱千金散尽。她那么漂亮，她认定千金散尽还会复来。她从小花钱就没有手软过，老爸爷爷挣的钱都是给她的，她从没有为钱发过愁，可跟了徐东强和老爸决裂以后，她开始发愁了，她以为让人发愁的日子会有尽头，没想到很多年过去了，日子却过得跟头绊子，越过越差。
如今真的要离开他了，牛甜甜又有一些不忍。她觉得只有这样做了，把钱留给他了，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她只拿走了几件她的随身衣物，她不想一下子就把自己从徐东强的身边还有心里抽离出去，那样对徐东强太残忍了，她不忍。
她拎着行李箱，回到现在属于她的富华园1202她的家。一路上，她的内心还是很煎熬的，有一瞬间，牛甜甜甚至觉得她很对不起徐东强，对不起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那些个过往。
牛甜甜坐在新房子里的皮质沙发上，伤感的情绪久久不能自拔。
——
徐东强找罗经理打算要那三天的工资，还有摔伤的医药费。因为有合同，虽然是个垃圾合同，虽然罗经理这个刚起步没多久，以为自己发展很好，其实还停留在草台公司发展阶段的土鳖老板啥也不懂，但徐东强懂，只要签了合同，对方就已经和自己构成了雇佣关系，这期间，如果乙方也就是自己出了任何问题，甲方也就是罗经理，都有责任和义务负责乙方的一应费用。
他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摔了，他现在需要钱。
罗经理依旧坐在他的那张老板桌后，依旧把两条瘦麻杆腿架在老板桌的一角，看到徐东强进来他也没挪窝，戴着金戒指的左手夹着一支快要烧到烟屁股的雪茄，没抽就在那里自燃着，两眼放空看着窗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港片里的什么大佬，在那里运筹帷幄的正沉思呢。
办公室里有点烟雾缭绕。
徐东强走到办公桌前，抬手扇了扇烟雾说，罗经理，我那天意外摔伤了，我今天来，是想请你把那两天的工资结算一下，另外还有医药费，共花了四百多元。我想等好了还来你这儿干，这次没注意，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我就不会再出类似问题了。说完，拿出医院的费用单放在桌上，然后还掩饰尴尬的笑了一下。
罗经理就像没听到徐东强的话一样看着窗外，眼前也好像没有徐东强这个人似的。
徐东强清了一下嗓子又说，主要是最近手头比较紧，两天，怎么说也有七八百块。
这时候，罗经理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清理嗓子眼里的浓痰，他“哈”！了一声，紧跟着就把那双麻杆腿从老板桌上放了下来，把雪茄屁股往烟缸里一扔，走到徐东强面前，上下打量着徐东强说，徐东强你要不要脸啊，你还好意思来我这里要那两天的工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你才干了两天！两天！你就从上面掉下来了，本来两个人的活三天就干完了，你倒好，你从上面摔下来了不要紧，可整整多耽误了两天时间，你让我临时去哪儿弄人顶替你去？要不是老刘说他能把剩下的活儿干完，老子都没办法交差，信誉扫地啊！老子以后还在这行混不混了啊？你这是要砸老子的饭碗啊你这是！你还有脸要工资？要医药费？！
徐东强陪着笑脸说，我跟你签了合同，合同一经签订就产生法律效力，我们就构成了合同关系，我要工资，你给我报销医药费合情合理合法，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要？
合情合理还合法？！我靠！罗经理把桌上徐东强的医院费用单用手团成一团扔在了徐东强的脸上说，你他妈的还懂法呢？老子当初要不是看在那个什么狗屁甘磊的面子上，根本就不会用你这么一个傻缺窝囊废！你他妈还管我要医药费要工资？你还跟我在这里讲啥法律？！我呸！罗经理又把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然后一脸厌恶地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吼道，赶紧滚！赶紧滚！跟你这种傻缺窝囊废多说一句老子都嫌烦！
我可以告你。徐东强低着声音说。
告去！告去！赶紧告去！老子等着你！罗经理一脸不屑的又坐回到了老板椅上，拿起烟灰缸里的雪茄屁股放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又把那双麻杆腿架在了老板桌上，然后就不再理会徐东强了。
徐东强站在那里脑海里闪现出了无数个念头，想像电影里的讨薪农民工一样，往老板办公室沙发上一坐就不离开了，你上厕所我跟着，你回家我也跟着，我看你给不给这钱；也想像讨债公司的那些人一样，墨镜一戴，领子竖起来，一脸杀气的揪住罗经理的脖领口，嘴里再叼着一根牙签，咬着牙一脸凶神恶煞的说，这钱你看着办，给还是不给？
可转念又一想，才两天的工资，四百多块钱的医药费，动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如果这个罗经理要是欠他万八千的，那这事就不能饶了他，现在说到底也才几百块块钱，搞那么大的动静不值当的，徐东强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阵后就泄气了。
见罗经理不再搭理他，没办法他只好回敬罗经理的那口浓痰，也从嗓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罗经理的办公室。
内心憋了一口气，徐东强就在马路上溜达消气，经过市中心的一所写字楼前时，就看见有几个蜘蛛人正在上面挂着擦玻璃，这栋楼大概二十多层，挺高。
徐东强眯着眼睛正看呢，突然，上面有一个蜘蛛人晃了晃，就从楼的半中腰处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徐东强隔了那么远都能够感觉到人体砸在地面上的震颤。
这个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市中心人流如织，那个蜘蛛人掉下来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尖叫声，紧跟着，他看到有很多人都围了过去，徐东强的耳朵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摔下来了！快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
那么高摔下来，没救了！
太可怜了，怎么就能摔下来呢？！
徐东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急匆匆的人影，耳朵里还有闹嚷嚷的说话声和哀叹声。他也跟着挤进了人群，紧接着就看到了一支胳膊，那只胳膊的手腕上有一个红绳，那个红绳那么刺眼，让他想到了刘富，刘富说红绳是我老婆去庙里求的，说是我本命年，戴着它辟邪。再一看，躺在地上的可不就是刘富吗？仰面躺着，鲜血正从他的身下流淌着，眼睛看着天，就好像他和他擦玻璃时一样，看着天抽着烟说，干这一行，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四周围围满了人，徐东强眼睛一热，泪就下来了。
远处110，120都赶到了，人们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刘富被抬上了救护车，很快救护车就开走了。
写字楼前，只剩下了地上的一摊鲜血，还有几名警察在那里勘验现场。一会儿，警察走了，又有几个保洁员过来开始清理血迹。
徐东强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一脸黯然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