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四)
    小学教育的启蒙基础,当然是语文与数学,还有自然常识类的课程。当然,要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思想品德教育与体育教育,也是必不可缺的。

    语文,首先要从识字开始,而识字,作为汉字这种历史极其悠久、保留了许多远古时期“形象”特征的象形文字,经过甲骨文、金文、小篆、大篆等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发展,演变到今天的规范化文字,其中在文革期间和改革开放以后,又先后经历了若干次简化体的文字改革,其最主要的部分,大约有两千个左右的单字,掌握后,便可以进行日常的交流满足生活所需。至于说到语言学,则除了这基础汉字以外,还要熟悉和掌握辞海里那包罗万象的数以万计的汉字,其中有很多是十分生僻,在日常很少用到的,若要研究文字历史发展,还要对古代各个时期的文字有所了解和掌握,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拿捏”得了的了,是语言学家的工作了。而作为学生,要了解中国辉煌灿烂的文化历史,文言文也是要学习的,不过那不是小学启蒙阶段的任务。

    中国汉字不是字母文字,不像西方那样,用26或略多与略少于这个数目的拉丁字母,进行大量的组合与链接,创造出各类单词与词组,从历史渊源上来讲,有很多单词词组的组成部分,比如词根与词缀,都有相像之处,显示它们的来源与出处的相似性。中国文字是象形的演变,与西方的路子不同。其利弊优劣,并无标准与定论。不过在民国时期开始,中国文化界曾有以汉语拼音来标注汉字,以向当时先进的西方靠拢的意图,试图“取消”纷繁复杂的汉字,结果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说历史上的文言文,就是汉字里的那些众多的同音字,就完全无法用汉语拼音来解决。这里有个有趣的故事——

    民国大家、著名学者赵元任先生,针对这种思潮的困难性,仅用一篇短文,便干净利落地给予了揭示——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施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施氏始试食是十狮尸。食时,始识是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这就是有名的《施氏食狮史》,其背景是,早在清末民初,为了免除人们学习汉字的艰难,一些语文先生就采用和提倡以相应字母拼写汉字。而赵元任先生,虽然是这“罗马字母拼音”活动毋庸置疑的创始人和积极倡导者之一,但为了论证“拼音”有必要和可能,却不能完全代替汉字学习,赵元任先生不仅从国家、民族经济以及文化发展等,这些文字以外的方面寻找依据,而且在文字的内部,包括古文和现代口语、书写的角度讲述文字改革的可行性和重要性,而《施氏食狮史》这段颇有些“极端”的“古文”,就是他在这样的背景下“硬造”出来的。文中“石狮尸”的荒诞结局,暗喻若强行推行拼音文字,可能导致文化符号失去表意功能。‌‌

    其实,这是有些误解的。赵先生本人是拼音文字化的倡导者,他的本意是拼音有助于人们更方便快捷地掌握汉字。

    一般认为,包括一些学者在内,认为赵元任是希望用这个例子来证明汉字拼音化带来的荒谬。其实,正好相反,“一般认为”的观点违背了赵元任本来的意思,或也是可以说作者找了一个非常失败的例子。

    赵元任在叙述了这个例子和包括《季姬击鸡记》等三个自己创造的例子以后说的话:“这些当然是极端的例子……如果你要是写语言,当然不会有问题。因为你写的要是不够清楚(假定你把语言里的声音全写出来而仍旧不够清楚),那你本来话就没有说清楚。不久以前,《今日世界》(第168期)刊登了一段我的谈话,大部分都刊登得对,就是最后几句话,说到我说关于罗马字的拼音文字的用处是很有限制的,那大概是访问的时候,时间匆促了,没有弄清楚,结果刊登出来的那个说法,跟我的意见刚好相反……在多数文字用处的场合……我觉得现在就可以用国语罗马字拼音文字……我们有一套向来沿用的公式,我们还没有制定出新公式来,还没有人想到有这个必要,给他制定成现代化的一种语言,能够说了就可以听得懂的……心理上还没有进展到相当的程度,完全不是文字学的技术上的问题。”可见,赵元任的意思很容易被大家误解和歪曲,而且几乎是从当年的记者开始,就想当然地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赵元任,把他本来的意思完全颠倒了。如果我们不赞同赵元任的观点也可以,但是不应该通过歪曲或者误传他的观点来支撑自己的观点。

    不管如何,对于赵先生,亦增长大成人以后,读到他的著作,还是非常佩服的,不愧是民国大家,而拼音这种语言学习形式,也一直被采纳,并在启蒙教育阶段,对学生的汉语学习有着一定的促进与辅助作用,这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