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别处的风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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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蓝梦兼职,纯粹偶然。那天在街头徜徉时无意撞上多年前的老战友,异地无故巧遇故友,你说那是多意外的惊喜?!所以俩人想找个地方好好地抒说几年间的分别,曾经的军人,别后重聚,带着各自的感慨与无奈,免不了要借酒抒怀!酒足饭饱后,又想找个地方舒展这些年的久积的压抑,也就扯上他、他俩到娱乐城潇洒。“卡拉OK”那时正是热流,他俩也就、在那随波逐流一番!他那位当年的嗓子还是那么地敞亮,也就借此,将当年的风彩再度展现于人前!不禁随兴吼了几声。还真的、其风彩不失当年,随即博得太多慷慨地回报的掌声!他也被朋友推上场,而他自知,凭他的公鸭子嗓子,吼不出个凤凰声韵来,而妈在被推搡着上台时,一个不经意间,他意外地发现舞台一隅正闲放着的一个黑色天鹅绒的乐器盒子。他好奇地打开一看,令他有点是喜出望外。

    一一天哪,是萨克斯!一支斩新的、锃亮耀眼的萨克斯!

    他一时,真有那种,久别重逢,异地遇知己。那之中已留有他太多的美妙的往昔!

    他情不自禁地小心的悄悄打开。

    ——哇,还是新的!

    还是轻轻从中扣出来。

    他本来也有过一支,是从部队偷偷拿回来的。是件旧东西。音质已显得破陨不堪。他任性下海经商南下时,也就丢下了。丢在了家里。

    自以为,他这一下海也能捞上一把的!然而梦太美。现实太残酷。他像是被丢在海滩上的弄潮的海贝!此时他,人生正跌进谷底,不再潇洒。此时好像,这萨克斯将他往时的潇洒重拾,这时无意间看到它,真有一种无意遇知己!殊途遇知己了!!

    他一下子,总觉得、很意外地,契阔良久、遽然重逢,歧途遇知己的惊喜。不觉与它已睽违了好多年,想不到会在此地与它无期而遇。那情结未解的兴奋令他身不由己地,随手抄起,其心里真有种放不下的感觉。他想试试!他客气地问在场的主管是否可以让他卡拉一下萨克斯的OK?他来不及、也由不得要征得主人的同意,随手抄起、再也毫无犹豫地,即地摆弄着,要牛刀初试。

    嘿还真的,还不至于被时间所吞噬,未被荒废,其久违的拙技倘且还在!音色非常柔软美妙,在朋友的纵恿下,他临场试着吹一曲,正是时下风行的“流浪者”。

    “流浪者”,是印度早期的黑白电影,前些年重新在中国放映,尽管早已被时间消磨得遍体鳞伤,效果不是很好,其中的剧情和人物的演技依然是很吸引人。戏中那主角的故事和演技让年轻人感动得情不由己。特别是那男主角拉兹,让高梁他刻骨铭心,身不自禁情不由己的设身处置于其中。“流浪者”正是其主题曲。所以,他正好借故事中那一曲“流浪者”表达、演绎着自己感动的真诚与与人生的另一层思索。

    他被那美妙的旋律,纯美的音质所感动,得心应手地随之也就挥洒自如地,嘿,自那锃亮的萨克斯潺潺流淌而出的,还像是自别处透过来的天籁之音!

    那一晚,他一连吹了好几首当时正流行的曲子。一番自娱后,只觉得内心的舒畅,一种痛快淋漓的满足。自那晚以后,他成了蓝梦的常客。不为别的,就为了那支得天独厚的萨克斯!经理后来被他的演奏吸引,将他留了下来。他简直都不看条件地满口答应了,纯粹是出于一种割舍不下,有种不解之缘,那一见如故、相知恨晚的萨克斯。他原先退伍时就偷偷夹带着将一支旧的萨克斯带回,那是什么东西?是一支淘汰的破烂货,老在跑调、像破锣一样。怎抵得上这东西,真好。他爱不释手!

     他随兴试一下他刚默记的那首时下的萨克斯名曲——“回家”。

    意外地,这一下、还就压倒群芳!

    在海南这不异乎文化沙漠的地方,突然自天外飘来一缕开上帝亲吻过的天籁之声似的,让人们不禁心潮澎湃!

    后来每有无聊时,就到蓝梦去玩它一把。每到蓝梦,他必不弃那支铮亮的萨克斯,每持着萨克斯就想起“流浪者”。每持起萨克斯,他必要吹上曲——“回家”!

    他随之找到了它那浪漫地抒情的感觉。觉得它就是为那一首“回家”而存在的!

    因之似是还唱响,成了蓝梦的品牌。还一度成了蓝梦有压轴之曲!

    “蓝梦”后来也留住了他。算是聘用。但并一无合同约束。

    本来他、并不在乎那向个钱。尽管他已有抓襟要见肘。而在“蓝梦”的初衷纯粹只出于内心的无聊。为消遗,又恰好无意间撞上了久违的萨克斯,一时的心血来潮所至。只想借它排遣一下盘居心头的郁闷,消去久积的压抑与烦躁。正巧那时的萨克斯的一曲“回家”正回荡在南方上空。像也是海南经济台的中介,正巧那位萨克斯王子在访问大陆,正在各地巡回热演!所以他,也就被那深切优美地多情的旋律所深深撼动离家人的心灵,他默默地、情不自禁地默记了那让他感动的曲子。一个意外的机缘,他无意间在“蓝梦”与她无期而遇!默默地有一种、苍天赐予的巧缘,正巧她正空着!他也就、再也按耐不住,借那斩新的萨克斯,一泻一怀积重心灵那压抑着的思乡之情!

    后来,他偶尔也带妻子到这效仿着潇洒一回。但她总嫌这儿的嘈杂,也就视那为畏途。妻子天生的文静,或也是职业使然。她是位很称职的医生!儿科医生。可能因此,妻子她、像是天性使然,她秉性好静,不事张扬。与他、嘿,真的南辕北辙!真不知、那多事的月下老人,当年是怎么会将那悠悠的红丝绳,将他俩扯在一起。最后还紧紧地、像是那条无影的绳子将俩个无知的人綑绑在了这条小舟上!

    但也过不了多久,当初的热情悄悄地减退,也由于妻子已在身边,那缕悠悠的思乡之情终有所寄托,往时的思索不再,内心那种无处抒说的、不堪归的漂泊,晃忽着漂浮的多情也有了归宿似的,他随之也感受到了黔驴技穷那样的厌倦。自那以后,他无时的迟来早退,来时也心有他鹜,只是随心应景的待会儿,情不由衷的一曲“回家”也就起身匆匆赶回家!

    他开始故态重萌,他这人向来自由惯了,历来不受管制,后来也就不再守时,最受不住别人无时的约束。一个晚上,他早早离去时,不巧撞上经理(也好像他是在守着在那)。是个女人,三十来岁,模样还可以,丰腴、修长、清秀,也是自大陆下海的。她是香港老板的代理者。很称职。香港老板很在意她,员工也有点惧她。

    但他不!当然表而上对她还是客气而颇为尊重。至少在她前。只是发自心底,他对这位狐假虎威的经理还是爱理不理的。有点、是轻蔑。

    开始还算是客气地,但因为各有所内在处,也就有了言辞都不客气,但那恃势凌人的经理一开口就是要开除(当时已有约定,算是受聘),他忍受不了开除的用辞,俩人顶撞了起来。说什么开除,那对他是种不洗的羞辱。但还是忍了下来。无所谓地回敬道:

    “你以为我在意你的那点喂狗都嫌稀薄的所谓薪水?你假如觉得我不适合于此,你完全可以不必将那份残羹与我,开的什么除?我倒早已有所厌倦。用不了你老的那把破扫帚,我现在就走!尽管我并不是富翁,但那瓢喂狗的残羹,嘿,别败坏了我的心情!”

    他本也不为那份菲薄的薪水,只是为了那浪漫的“萨克斯”!一曲“回家”。为了借此消泄积压内心的多情。此时也正借此迸出了开始叛逆的某种压抑着的不愤。

    他拂袖而去。偏被正赶上的另一位男人(他认出,那才是老板。香港老板。但他此时不想认出他)留住问话:

    “你说是这儿败了你的什么心情?”他的普通话还行。是带点广韵港味。带有咸水味的国语。

    “现在有点!”高梁也也觉得有点偏激了。

    “该怎么样才能将你留住?”那男人试探着。

    “除非将那支萨克斯送与我!”高梁心直口快。信口开河。不假思索。

    他知道,那是绝对的不可能。那并不是只破夜壶!

    好像也借此,让他有了充分的理由。他并不在乎那么几个铜板,他找到了堂皇的借口。

    “哦?看来你真的喜欢它!”老板对他这样的索求让老板太意外。也颇为此感慨。

    “是的。我原先就是为它而来。有点……爱鸟及屋吧!”高梁轻佻地耸耸肩。

    “提起报酬,别人都是以钱为条件。而是你,怎地却偏要以实物为要求呢?”老板觉得不可思议。“你曾是乐团的?中央乐团?”

    “不——是!只是……各有所好吧!”高梁也觉得自己那率性随意的信口有点开河,近于过份。他也想不到自己一急、偏也会有那么信马由缰。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他原先并不想拥有它,他只是以它为寻开心。随心玩玩。他也有点意外,不知怎地,就这么信口雌黄,像是要着意以此搪塞他!好像,这样信马由缰,偏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似的。那样的苛求不近人情,必定会让人家不可接受!那他……也就随即可以借阶下台了!

    “你在哪高就?”那香港老板随口问。

    “我?高就?嘿。”他反觉得滑稽。禁不住、笑了。

    “我性高!并不叫高就。名字单个梁。高梁。不是玉米高粱。是梁山泊的梁。是个流浪者!像梁山泊中的汉子一样。当然我不是好汉!你看过印度的电影‘流浪者’?我跟位叫拉兹的差不多。‘到处流浪,当——当当当,到处流浪’”

    高梁效仿着、一边唱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在翩翩起舞,煞有介事地,颇也显得几分潇洒而倜傥,好一副不羁的模样。

    “嘿。还真有点像!”那女经理也被他的那副模样逗得开心。忍不住、脱嘴而出。其话中有话。“看来你歌唱得不错,这舞也跳得可以。”

    “是吗?谢谢!”高梁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褒奖,装出个受宠若惊地,他一手扪胸,一手搁背,客气地朝她深深地鞠一躬!但让人看来、有点是滑稽。

    “我是说你的样子。”经理旋而解释说。

    “什么样子?落魄,潦倒的样子!”高梁像是在自知之明。偏在为这挺直了腰身。落落大方地、将自己好好的涮了一遍,好像临渊洗涤,落个痛快;经过洗涤后的清爽,淋漓尽致地反而让他浑身一种愉悦的轻松。

    “是你的长相。你的模样。”女经理被他弄得几分不好意思。还真是的,看高梁的外貌与电影上的拉兹还真有相似。高壮英俊,显出几分风流潇洒!

    “看来你这人还真的很有幽默感!”老板欣赏地说。像也有点是在羡慕。

    “不!是看透了,无奈。”高梁不假思索地直截了当。“当一个人真的一无所有时,好像倒也一无牵挂。顺从天性,随波逐流,得过且过,随遇而安,苟且偷生吧!当你感到一无可求时,倒也简单、轻松。”

    “看来你对这东西还算是得心应手!”老板指的是萨克斯。

    “滥竽充数吧!”高梁是心有自知之明的。“南郭先生。”

    “但看来你的演奏还真的不错!”老板很诚实的样子。

    “南郭先生是为帝王家的那份残羹。但是我,嘿,不好意思,只算是个玩票的,寻开心呗!算是赚他妈个、巴格拉子的——快活!”高梁无所谓地。

    实际上他当时正为钱、害得他,焦头烂额,心里正壅塞着一团了理不清的苦涩。他正被孔方兄追逼得慌无择路,穷途处、反而心里像也坦荡荡地,对钱的轻蔑与鄙薄,像是当年的郁达夫将钞票塞在破鞋里,一样!

    “坦诚讲,我在这,纯粹只为它而来,那浪漫的‘流浪者’、和‘回家’。至于那点薪水……嘿,不好意思,尽管我并不富有,是个流浪者。我向来并不在意你的那点工资。没有那匙残茶剩饭,我还不至于真要饿死在这片咸咸的浅海滩上!就只为内心那种……开心,寻开心,面对穷途,人还是要快活点,别让柴米油盐让你焦头烂额。现在,我的心开了,感到了快活。但也开始始得倦意,所以我……”

    “嘿,你这话的意思很有意思!”老板他不见外地。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高梁偏有点感到自己太轻佻了。

    “没有!没有。你这直爽的性格我喜欢。”老板显出胸无城府的样子。

    “不都说是,钱乃身外之物?只有美好心情千金难买!说起幸福,实际上只是一种心情,一种满足。都只是暂时的。其它均属于虚无,无知。你说呢?”高梁借此表达出的有点是玩世不恭,也是在半开玩笑着。“当然,我并不幸福。你也看见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只是漂泊的异乡客。”

    “好,将就你的这一份快活,那萨克斯可以归于你!”老板一无反顾地,一锤定音。显出很痛快的样子。并随手从地上将那盒子里的萨克斯交与他!

    “你这……将那宝贝送与我?”高梁不禁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不能接受。怕是听错了。“不!不不!!无功不受禄。我还没……没那般无赖!我并不那般的贪婪之念。”

    “我是当真的!”那男人却在信誉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