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己园地里的玫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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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狂风骤雨过后的彩霞自她的心灵上空轻轻架起,退潮的余波在柔软地冲刷着狂虐后坦荡的浅滩,她独自默默地承受着,体味着,不可表达的欣快。宛若饕餐过后的一道清淡的却也精美的茶点,在回味那清爽地丝丝入扣的欣快,悠悠然沁透心田的甜蜜 ,优哉美哉!那妙不可言的境界令她飘飘然宛若那蜕化成蝶的欣欣翩然飞翔在风雨后的朝阳下。周身还沉浸在言语不尽的意境里,默默捕捉着消退中的余韵,体验那种狂野的**的体语留与体内的余韵!这时她、无语地沐浴在夫君细润无声的爱抚里。

    远处的鸡初呜,他就酣眠中醒来,再无眠意。看着妻子倘在梦乡,悄悄地给她轻轻一个吻!他悄悄地爬起来,又怕会将还在酣睡中的妻子扰醒,他蹑手蹑脚地踅出房外,独自坐在靠墙的藤椅上,抽着烟,看着窗外的天光初开,他默默地寂然!

    心里像总有一股逆流在忤逆着,放难下。

    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无忧无虑,随心率性,随遇而安。他曾经遇上过。却毫无珍惜,无知感受。至今看来,什么是最值得怀眷贪恋不已的,还就是他当兵的那几年。那真是太适合于他,他的天性。但当年,他真不该早早地退伍。但在文艺兵里,有几个是能成为职业军人?可能就只有一个李双江。而他天生的那一只公鸭子嗓,怎么也哼不出一句好韵来!义务兵不都是三年,最多不超过五到八年,要么该提干。而他还能提到哪儿去?他正好就是即将在八年的极限上匆匆退伍。他就是由于挨不到满八年,所以其退伍金少了许多。但那时候的他,好像对钱,他并不在意。也没感觉。真的!并没有多少实在特别的感觉。好像并不缺少那东西。至少并不像现在这样趋之若鹜。那时候,他好像并不感觉得到缺钱。真的。在部队里,吃穿都是军队的,还有零花钱!钱是不多,开始只是三五块钱,后来也只是十个出头点。但那时,钱对他,不影响到实际,也没什么可买。还都要证。各种各样的证。那时和证有的比钱还紧要。都是配给。凭证。部队,还好点。但吃穿没愁的,别的也不费谈心了。

    尔今看来,他真的是傻到了家!但傻都傻了,直至这时他也毫无要为那点东西要后悔,或是遗憾的。只是现在,为了那兄弟,孔方兄,害得他、真的是焦头烂额!再说了,那个时代里,钱算是什么东西?不看那些老教授,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却怎么也买不到一只老母鸡!他不也要随在人们后面排那么长的队,为的啥?还不就为了几个刚出炉的热包子!

    还有的是,他曾有个同学,父亲是资本家,据说是开什么商行的,后来公资合营,将资本入了股,后来拆算来,听说算起来该也有个十几二十个万。天哪!于现在听来,可也是个无法想象的数目。那是大富翁耶!但他穷得响当当,身上一个小子也没有!那些钱,是帐面上的数字,他却一个子也拿不出来,尽都只呆在银行的帐户上,被紧紧地冻结,甚至比隆冬腊月里乌苏里江上结的冰的硬度还要硬!钱是有,就是的提不出来!他不也只靠母亲在街道工厂里打零工赚来的那几个小钱,过那种艰涩寒酸的日子?终年紧巴巴地过。三十几还讨不到个婆娘。跟那七老八十的母亲挤在一间小得转身都怕要挤开了墙的房子里。

    但是他,他那时,那时候无论外面如何地挨饿也挨不到他,他正在军区大院里。军人的待遇那是不必说的,那时他倘小,正上幼儿园,那真是世外桃源似的;他们那群军人的孩子,照常地,每天有牛奶喝!还是刚挤出来的鲜奶。蛋糕肉包子不敢说(节假日也是从不缺),但馒头油条是少不了的。吃个够。吃不完。他正是那个时代的幸运儿!

    那钱的事,已是后来。好像是八几年,社会上正流传着——两弹不如一个茶叶蛋。教书匠不如剃头匠!竞连已被冰冻三尺了很多年的那乌苏里江里的东西、也突然一夜间解冻,那小子,那被冻结了几十年的入股资本的钱、被全额发还,那位往日里倒透了霉的那位资本家的臭小兔崽子,王八蛋!那个以前只躲在旮旯里不敢见人的臭小子,一下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大把的钱,他可一下子成了爷!你猜想他手里攥着有多少?二十几万!

    ——天哪,比他全家几十年的工资合起来还要多。那兔崽子,得势更猖狂,眼高气昂地,见人大老远就要打招呼。后来接着改革开放,他也做起了小买卖,不几年,他也效尤资本家老子,开起了一家小商店,卖百货,种种小电器。最后是专卖那种时还一样地热卖得烫手的进口日本电器,什么冰箱电视录音机,等热手的日本货!不几年,那曾经是穷得响当当地紧巴巴的臭小子,巴格拉子的王八蛋兔崽子,住上了大房子,开起了小车子,还讨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过他妈的巴格拉子的神仙的小日子。他那一条曾经的老光棍!

    这是个让人不可适从的社会。堆积着各种被潮流冲涤淘汰的宝贝!这世界,就是被本能的贪婪堆砌的粪便,于阳光逆照下泛出炫人的光泽,在闪闪发光的金黄泛白的光泽,将这个变异了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时代色彩。

    他既非巢父、亦非壶公,又怎安于一枝之上,一壶之中?在那说是共同富裕,其实是在共同挨穷的日子早已过去,这近乎是穷奢极欲的时代,贪妄成了整部宠大机器的滑润剂。他被这部宠大的机器卷了进去,成了试运转的第一批投料!那看不见的庞大的机器简直却成了他妈的绞肉机。他此时最大的渴望是、尽快逃离,只想全身而退,回到从前。逃离这贪欲横流、虚伪狡诈剥蚀的那部机器。到一个宁静、安定、平和、哪怕是孤独偏僻的地方!

    他很怀念当兵的那些日子。那才是无忧无虑地,随心率性,顺其天资的时候。然而他、偏不知珍惜,一错铸成,好不令他、尔今莫能忘怀地,却原来,那才是他最适合天性的地方!要不是为了初恋**,他可能也还不想起要退伍。而刚退伍时在工会的那段时光,也算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不为生计而要焦头烂额,也不为前途而伤透脑筋,终日就那在与年轻人在一起唱歌跳舞,很开心的!此时在追忆中才有所感悟点化,于怀念中催生出缕缕当初始料未及的甜蜜,**悱恻地让他心生悔恨。原来那才是他、最放得开,看得透,轻轻松松地过那种一无所思的大好时光;善待自己,是那么慷慨随意,直视人生是那么的豁达开朗;自由自在地,多潇洒!

    但就都是钱。那把攥不到手的钱!看着别人,他也不禁心生异念。岂不?要不怎地会流落在这?陷入如此地步。差点要将他陷于绝境!

    他当兵,既是夙愿,也为了逃脱那上山下乡的权宜之事,从来不为提干而燥心,也不为是否留伍而担忧,从不为之患得患失,从未想过要为什么去委曲求全,随心率性地**自己的嗜好,豪爽地挥洒自己的热情!后来在反越自卫决战时,遇上的那个凄美悲壮的故事,改变了他一切。仿佛突然发现,内心的向往与方向,内心不好言说的压抑,不由得让他、迫不及待地,只想着要退伍,他要回到自己眷恋不已的女孩子身边。很执着,一怀情深,由于他野蛮地抢先一步,初恋**终于成了他的新娘!

    然而,此时回想,这之间少了一个美好浪漫的历程,默默地成了他、依仗怀旧来滋养他失落的灵魂。难怪勇士难舍当年勇,那些卸甲的斗士、喜欢别人为他回忆当年战功,最爱与人重温当初的骁勇!听说毛主席晚年最后几年的孤独,后来在看到一部反映解放战争时期的电影,看着民众欢迎解放军进城的场面时不禁泪流满面!

    而在他记忆的光圈里,既没有可凭自得的战功,也没有点滴可恃为安身立命的成就,视他平生,可谓是一塌糊涂。当初激发他别妻下海(下海南),多少也是出于一种怄气,不顾后果,不为未来,只是无法忍受妻子那班子有成就的同学圈子里的那种并不挑明的轻蔑!

    他正是看到了别人的金子才想起自己的寒酸。就是为了也要从别人的金子中偷窥自己那像是无知失落在别处的价值。但最后,此时看来,却真的,他被价值狠狠地抛弃,随意地丢在这、开阔地荒芜的海滩上!

    说真的,当他脱下了那一身军装时,他那才突然发现,他真的是、舍不得!他是错了。是自己铸成的,怪不得谁。无能悔,只有恨。恨自己,是臭己不争气!不知珍惜。尽管他是笑着离开部队的,孰无知、他是不想让他们看着他那不争气的男人的泪(他们自是以为,那就是他、醒悟的悔恨之泪)!其实那时他的心底,已悄悄地为了个衷情莫弃的姑娘不惜抛掉一切!而当他万里迢迢,横跨整块神州大陆,匆匆赶回到他魂牵梦绕的家,紧紧拥抱着恋人时他、再也压抑不住,他顿时失声;那久积的委屈,男人的泪,一下子,犹如决堤的洪水、一泻而不可止!

    他被她温馨的情怀感动得犹如决堤之水,他只想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好了好了,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退伍了,那也就永不分离!只怕日后,又要为柴米油盐磕磕碰碰了!”已是女人的恋人在好心地安抚着,看他像个离不开怀抱的孩子。

    “我们此生此世,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甘苦与共,携手偕老。我发誓!”他像是站在党旗下,举着握紧拳头的右手起誓。其实妻子又怎知?他心里、别有另外的苦楚。

    但是他,后来还是为了男人那点尊严,抛妻别子,为了远处的金子,他都来不及要卸去铠甲,匆匆下海。本是为了淘金,但几年翻腾,几番挣扎,只倒咽了几口咸水,弄浑一滩浅海,最后,只能**裸地,只能回到妻子的怀里。

    还是妻子的柔怀最可让他、感受到人生何为温情何为幸福。他此时、颇也感到了,自己成了幸运儿!

    想当年,为了妻子,他丢掉了男人的尊严,为了恋人,他丢掉了军人的威武。终究、那身俊逸的军装与他相随着整整八年!那又是他最美好的八年时光!当然,他想留下也不一定能(他自知也是留不住)。但就是,却是他自个闹着离开的!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姑娘!为了**。为了那个让他感动不已的悲烈的柔情铁血的故事。一个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小女人,断送自己。你说一个铁血军人,大战在即,偏为了背信弃义的小女人,不惜一切地、践踏道德而**,最后他、战死疆场。却还留下一个不敢张扬的名声!其悲壮惨烈,连烈士也不是,只留下那,是是非非、是非曲直,缠**绵、委婉曲折,没人胆敢为之申张,也无法为之褒奖。只是让人为之暗自于怨惜时,颇也为之叹息。而每个知**心里,自有另一番独辟绕径的独到之处!他正是,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军藉丢掉,就只是为了心目中的少女。恋人!

    却也又正是、从女人身上,他突然发现,得到了那个壮烈军人来不及从容坦诚的答案!

    女人哪,给予男人的,哪仅只是一怀柔情温馨?她打开了男人从未见识过的另外一扇大门,带领着他进入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天堂!那是从未遇见过的绚丽的世界。那是生命的世界!她敞开了生命之门,借那狭小的夹隙,他悍然侵入了她温馨的身体,踅入生命的深处!她生命深处潺潺的甘泉,让他甘畅浸淫在一个非常神奇、又极为美妙的世界。在敞怀女人的柔情中,即在那一瞬间,犹如流星划过夜空,沁人肺腑地、他成就了真正的男人!

    女人,原就是那般模样。那是一个灵感与完美的载体,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她所能赋予的、比他所期待的,大大超出其望外!

    一种意外的收获。一个绚丽迷人的物外之物,借助一个栈桥,他得以涉过那条浅滩,走进彼岸,走进对方,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奇艳地甜蜜的一个世外桃源!

    但就是、偷嘴的那颗糠果,最甜!

    于心底未宣处,妻子也永远无知,当初她所给予的,不仅只是一次任情的欢悦。身心交融处,让他领略到了、什么是美,什么为妙;当美与妙紧紧交融时,那已是——子不语!

    前些日子妻子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回得去吗?他真的很想回去。回到从前。从前的日子。

    但分明是、回不去了。那一切早都不存在。所有美好均成了记忆。消隐在了无法回首的从前!犹如爬出狭小洞穴的蚓蚯,它再也找不到它、那原来的窝!

    当然,这儿并非是他的归宿。故乡里的故事老在他的脑海里荡漾着,默默地冲刷着他苦涩的心壁,他真的很想着回家,连在梦里也都是。但他又回不去。一种有家难返的样子。他从未想过要在这待上一辈子的意思。每是此时,他正恰以浪漫的萨克斯,担露了他的思家之情,情愫如织,**、而悠扬,默默在编织着一张大网,紧紧网住他、思家的心!

    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对自己,也好像是无法交待。

    那疯子也罢,天才也吧,文明进步到了如此临界时代,谁有钱谁就是英雄!已不再是那迷失于冲冲杀杀,叱咤风云的纪元罗。也不是凭那紧紧地掐着的铁的拳头所能扭转乾坤,什么螳螂与车,哪是车,哪是螳螂,修了数十年的大堤,就是经不起一朝淫风横流,长堤溃塌,泥沙俱下,力臂狂澜,狂然于那汹涌而来的洪流吞噬,淹没!

    本性那东西……解释不透,你也别再白费心机!也不必要因此而脸红面赧地羞愧,不必躲避或掩蔽。良知发现似的羞涩,也不必要去寻找借口,或者是考究理由。

    知足吧!知足者常乐。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涉不过的河。没有放不下的事。

    承天昭照,顺其天然。秉运所趋,心随天意。也罢!

    这个功利尘嚣的世间需要谎言。这个世间中人、人人都在制造谎言,并在转播着拙劣的虚假的谎言。但他们也都不全是骗子!

    有人说,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善良的谎言。无时不在渴求着完美地无瑕的欺骗!如此说来,制造并转播谎言的全都是男人。而像是、为了完美,必须靠完美的欺骗,那即是浪漫的多情!

    他从未求证过。并不是没有机会。有好几次他想着要问妻子。但随之又只觉得多有不妥处,所以也就从未启齿。也从不放弃。只能默默地要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寻求机会,和等待。

    而实际上他也曾无巧遇上过。但他毫无犹豫地放弃了。当时也是出于无意间的粗心,疏忽了。那是他辗转着南下海南时在“红卫”轮上。当时他也真是没心思于女人身上。没那般浪漫的情趣。因为他正是豪情满怀时,不介于别的花心事。就是临水照花也照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并不是天性的那么浪性荒淫,真的,尽管妻子也曾说他那是此地无银,天地良心,指天发誓,他也不愧于道德良心!别的不敢说。但就是对妻子的忠诚,是无可指斥的。当时他也正在寻求他人生里那应该属于他的所谓的那第一桶金!那时也正是为了那寻找不到的那桶金而焦头烂额,别无心思于别的女人。心里像是被某种抗拒着屏障,将外在世界的精彩挡于心灵之外,紧紧地抱着那一颗近于破碎了的心思,四处碰壁,怎还有心思于别的花花世界?

    而再说了,历来他对女人也近于是挑剔,又近于随和,只相信第一印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才是最完美的浪漫情操。又近于是单纯得纯粹的无瑕之情愫。也正是那种近于是挑剔的性情玉成了他、那种看似的独在清高,洁身自好,有点是超脱的气质,带有几分潇洒倜傥的独善其身,每每是坐怀不乱。

    当时他只想着,要费尽全力攒足那一笔钱,自己经营一家小公司,买上一套房子,再将妻子女儿接着过来,与他过那种真正地有尊严地体面的生活。但这尘嚣世界,犒赏与他的、偏只是那无可逃逸的贪婪,与功利的夹肘相掣!

    最后落得他,只能与烦恼与失望紧紧相随,像是那烈日下的那条影子,驱不去,赶不走,甩不掉的,像个魔鬼!这个世界在他身上复制下了无可更改的丑陋的形象。最后他只能屈辱于那无处逃脱的宿命,那像是他无可悔改的渊源,他也能、随缘。有时他简直只是在缘木求鱼似地,无可作为。

    而无意间、就在妻子的情怀里,他才找到失落了的,像真的有了回家的归宿感。家,那是个充满温馨的地方,是个港湾,是个巢;倦鸟思归有处,客船归港的海湾。

    此时他,早已没了当初的热情,没兴趣再待下去。也是为了妻子,为了自己。孰料,一束如火般炽热的玫瑰感动了他!像在挽留了他的耐心。

    他是遇上了维纳斯女神!

    天已大亮,天边一抹淡薄的彩霞如练。他凝静地伫立在窗下,仰望清空,却意外地发现,昨夜那轮满月此时倘正当西天!晨曦漏下的淡光,无法吞噬那贞洁的淡色之月。而那,渐渐开朗的晨曦,已清淅地洒在了窗下那束失色的玫瑰花上,往日的鲜艳已不寻痕迹,一枝残破廖落。

    岁月留不住,枯萎了的花辨,带着岁月的痕迹,散落于窗下淡雅的月影中!

    而枝头还在顽强地撑起的几朵花辨,在晨曦与月色交相温情下照样地顽强。他感受到了生命那最后时刻的顽强,她还在撑着那枝花萼。开始凋零的花辨洒脱窗下,那是生命的节奏在她的蕊心逐渐消退的迹象,正默默地、以最后的色彩祝福于冷寂的子夜,孤单地最后的生命祈世!那已承载不起、堪称沉重的光阴所期待的生命之重,无奈于默默枯谢;脱萼飘零的落英,片片凄凉的暗红,爿爿如血的色泽,悄悄地将萎缩的能量眷恋着这破败之夜,以脱萼的落英构成了冷落之夜的底色!

    此时他那默默起伏的胸口,不禁在悄悄地心悸,不由得、又联想起她的原主,送与他此花的那位女孩子。

    ——夜里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昨夜没风雨,怎地飘零在地?

    小心地俯拾脱萼于地的落英,一辨一辨地收齐,摞好一叠,整齐地放在了桌几上。犹豫着,留之不得,丢之不忍。同时也被孤零零地守在窗台上的那几枝已是剥落,却又倘有几辨花朵的玫瑰为难。拿下吗?她还在顽强地撑着廖落的几辨,总不能人为地剥夺她这最后的绚丽吧?

    然而看来她、也实在是承载不起这沉重的光阴,和一缕柔弱的东南风。只是她、倘且还在顽强地维持着生命的风格,与生存的尊严,还在默默地寄予着一种遥远的憧憬,与美好的期待!

    他空然想起,他有一只精巧的纸盒,正好能有所用场。他轻轻将桌几上的落英小心收起,悄自蹑足挪出妻子的房间,来到了他这狭窄但能给予他自由的房子中。

    看着客厅空旷、窗前的地下那同样的一幅风景,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嗟叹。他随也逐一收拾起地下的花辨,连同还垂挂在那权且充当花瓶的空酒瓶瓶颈上的那只浅绿的心卡,和他悄悄珍藏着的那张淡雅地粉红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全都珍藏进那精美的小盒子里。像当年亚历山大把最精美的盒子收藏他的荷马史诗一样宝贵着,将那些脱萼的落英与温暖的一辨心香一起,

    封存,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