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王妖冶
    赵恒跟他那位大王兄长悠哉悠哉的站在我面前。

    拾翠早已经站了起来,低着头行礼,脸都看不见了。于是我也只好愣愣地跟着站起来埋下头,以表示我对他们的无线尊敬,然而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看向赵恒时不仅朝他的兄长多觑了两眼。拾翠抬头间发现了我的动作,眼底瞬间盛满不满的蔑视,瞅着我那目光,似乎是我欠了她的钱还没有还就又找她借上一笔一般,整张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不过我想着这吃茶水和听评书的钱总归是要拾翠来付,是以对她报以一笑,虽不值千金,蹭点儿茶钱应是不难。

    赵恒的那位大王兄长一副带笑的眉眼轻轻佻起,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煞是有趣地对赵恒道:“若孤没有看错的话,这两个丫头该是你府上的。白日青天的不在府上好好待着,竟跑了出来听这评书,真是好生胆大!”

    赵恒瞟我一眼,眉头微微蹙起,我正待卖个笑脸讨个好以便让他多在他兄长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没想他却直直上前取了我手中的杯盏道:“怎地这般不小心,喝个茶也能也能噎住。”

    虽是责备之言,但语气却极尽温柔,一点儿也没有怪罪失礼之处,反而像是为着我呛了自己,以致他兄长拿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盯我,一边儿的拾翠也给了我一张冷脸,而我自己也不可察觉的抖了一抖,赶忙颔首装惶恐。

    他兄长衣摆一掀,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未曾离了我的眼睛,尽是探究。

    虽然我从不否认他长得十分赏心悦目,也确信他这般直愣愣的看我并非是对我起了意思,多半是因着他弟弟刚刚那番怪异行为的缘故,是以我并不怎么舒服。

    拾翠低着头,十分乖顺地坐到了赵恒他二哥身边,恭恭敬敬地提了桌上的壶为他添了杯茶水。

    赵恒微微朝我伸了下手,我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占了他这美人的便宜委实有点儿不好意思,便只得自以为不漏痕迹地朝旁边微微退开一步。

    赵恒的手僵了僵,眸中的神色有些暗淡,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顿时只觉一颗心被煎了又熬了,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占点儿美人的便宜,好叫他觉得自己魅力不减之时,他却微微地叹了口气,面色明明带了凄楚,却又强扯了几分笑容地道:“你这头上是要做瓜子壳的床榻不成?”

    我愣了愣,迅速地伸手朝头上一摸,竟摸出一头的瓜子壳来。

    方才坐了那般久,不知那瓜子壳从何而来也属正常,可是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有去便十分的不正常了。偷偷朝拾翠斜觑了眼,她却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赵恒他二哥面前的茶杯,不由又是一阵感叹,本姑娘的人缘委实太差了些。

    这一望,便不由也将赵恒那兄长顺带的看上了一眼,四目相对,他微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偷偷瞄他一眼,恨不得脑袋能低到地底下去,扶了扶额,委实汗颜。

    赵恒神情艾艾地坐下,指了身旁的位置给我,我再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见拾翠伴在那位大王那边倒也并不见什么别扭,便也就坐了,顺便也学了拾翠的样子给他斟了杯茶水。

    待我放下茶壶,便听得他道:“我不是让你们先回去的吗,怎么到这处来了?”

    他站着比我高,坐着自然也要高些,跟他说话则必然要仰起头来,不免有些疼脖子,于是干脆就眨着眼睛平视前方,对着一团赤红色的衣裳低声道:“今天天气不错,便想着要出来走走。听说这儿的评书说的不错,所以上这看看,正巧……”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若大王和公子还有要事要相商,我跟拾翠就先回避了吧?”

    赵恒将将端起茶杯正欲下口,听了我的话手上一顿,倒是他那兄长捋了捋袖子,笑了道:“既然都来了,便一起坐着吧,正好省了叫添茶的人。”

    我愣一愣,半晌之后暗叹一声,政治家果然是政治家,比起商人的精打细算来,简直是过无不及。

    于是这便就作了免费的添水侍女。

    他兄长一边享受着声貌并全的评书,一边喝着清凉的茶水,真是好不惬意。

    赵恒端着的一盏茶只小酌了两口,杯盏里还剩着大半,委实没有添茶的必要,是以我万分发闲,着实想找个机会给溜得无影无踪。

    他那大王兄长一边儿捣鼓着手上的杯盏,一边儿侧着身子静静的听书,听了半晌突然问道:“依你之见,以为这孟轲如何?”

    他这话自然不是问我,是以我依旧保持着寻找木桌纹路的姿势,耳朵却悄悄立了起来。

    赵恒默想了许久,道:“孟卿之剑,迅猛凌厉,百步之内,势不可当,可抵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我微微地挑了下眉。若一个人真可以抵挡得住千军万马的话,早就不在此间世界了,黎国也不会被那蜀国欺负得这么惨,以至于民皆怨愤。赵恒这么说,要么是心中确实太过于钦佩那人,要么便是安慰他哥哥的。想罢,心头竟没来由的有点儿感伤,想来是因着我自己也是个黎国人,虽然不知为何没有了记忆,倒终究还没有忘本的原因。

    刚想罢,就觉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是他稳稳的声音:“阿恒以为那新即位的蜀王公仪修又是如何呢?”

    赵恒脸色一变,蹙着眉头沉了眸子,微咬着下齿,那副神情真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看来他们黎国人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一颗与子同仇的心。只听他冷笑两声道:“公仪修那人凉情至极,对自己都十分狠绝,更不用说是他人了。这样的人,即便是用了些法子夺了那本该是别人的位置,也定不长久。”

    这直白的咒人短命的话不禁令我暗自咋舌,突地就想起之前公仪叔夜评价赵恒时的神情来,似乎也同赵恒此时的神色相差无几。我本觉着赵恒跟公仪叔夜全然是两种性格的人,由此可见,即便是性格再不同的人都有一面或者多面是相似的。

    赵恒他兄长甚为清闲地摇了摇扇子,右手捋一缕垂在耳侧的青丝,嘴角噙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慢悠悠地开口道:“阿恒对他的态度倒是一点没变,只是你从前看不起他,是以对他并未有过多的了解。公仪修这人,虽待人狠辣,然则赏罚分明,知人善任,还未即位之时便笼络了蜀国那一帮子王侯将相,没有手段是万万不能的。再则,他如今身边还有一个顾旬风,这顾旬风当年于那么多人当中偏偏挑中了公仪修,实是不容小觑。”

    他这一番话说时神色轻佻,仿佛不以为意,但细听话中内容,却觉得他这个大王做得果然不糊涂,对人的评价可谓客观全面。

    不过这般看来,那蜀国大王实则是一个大大的治国人才!

    哪知赵恒却是轻蔑一笑,“顾旬风跟公仪修的关系在他蜀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没那回事儿,也定然会遭到王室宗族的质疑,那些个王室宗亲本就想扶持公子承瑜,岂会这般轻易的就让公仪修稳坐王位!”

    我心头咯噔一声,眉心不漏痕迹地跳了一下,这故事似乎越来越复杂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