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的少女 3
    窗外的天空渐渐退去夜色的帷幕,四周的人工树林里隐隐传来鸟雀的鸣声。

    伊珩望了一眼窗外,“天快亮了。”

    “看看有什么新闻。”枷楠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摁下遥控器的开关,天花板上的悬挂系统缓缓地下沉,一个七十英寸的屏幕于两侧滑开的水晶灯饰之间浮现出来。与之同时,沙发也自动的倒下靠背。

    “我看你是无计可施了。”伊珩坐在枷楠的旁边,两只手向着身后支撑着仰起头来。

    “干嘛不躺下。”枷楠轻轻地在沙发上拍了拍,“还有的是地方。”

    “你想得美。”她如她的语气般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但眼神却是温柔的。

    窗外,远处的天空泛起了红晕,浮云层叠的轮廓渐渐地清晰。

    伊珩走去窗前,看着院中那片多年无人修剪的灌木,雪白的花在一片葱郁的绿海中随风轻摆。她又想起了小时候,每一个天晴的下午,她总会在这院里和她的小芭比一起喝一杯宫廷般的下午茶。那时摩耶总是像她现在这样站在窗边,朝她和蔼的微笑,偶尔还会像觐见公主的大臣一样向她行那极正式的礼仪,来满足她那颗小小的虚荣心。想到这里,她便又禁不住的要回过头去,看着那面墙上曾嵌着那副画的地方。只那一眼,所有甜美的记忆就都碎裂在一片灰郁的阴霾中。

    枷楠忽然坐起身来,大声的自语道,“有点蹊跷。”

    伊珩回过身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又发现什么了?”

    “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墓园死了人,郊外大火,还有人失踪。可今天的新闻却只字未提。”枷楠关掉了电视,蹲在沙发的侧面轻轻地摁下控制的按钮,令沙发又恢复到正常的位置。

    “那是因为现在的人都像你一样冷漠,所以没人报警,没人关心,就算是死了人,这世上活着的也还是太多了。”伊珩一口气说到几乎窒息,然后又看着他问,“打算报警了吗?”

    “想自投罗网?”

    “怎么说?”

    “别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每一件都有我们在场。”枷楠看着他放在窗台上正沐浴着第一缕晨光的曼珠沙华,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栗色的地板上,他入迷般的看着那影子发起了呆。

    伊珩看着他那副俨然先天智障的样子问:“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了?”

    枷楠丝毫不予理会,他始终专注的盯着那条狭长的影子,踱着脚步走去窗边,又笔直的走去对面的墙根,再又返回到摩耶尸体的地方。“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停下来,目测着前后两面墙壁之间的距离,兴奋的大声叫道,“摩耶的尸体并不在这房子的中央,而是稍微的偏向那面墙。”他的食指指向那面与正门相对的墙。

    “你也说了,只是稍微的偏离,也许只是一点意外的偏差呢。”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枷楠在地上白线描出的摩耶尸体脚尖的位置趴下身去,将脸贴在了地板上,甚至丝毫不顾忌没有清扫干净的血迹粘了他一脸的黑色碎末,“摩耶的尸体从脚到头连成的直线与正门的那面墙完全垂直,这样一个对死者而言目光无法判断的位置都没有出现误差,又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偏差呢?”

    “那会是因为什么?”伊珩这时再一次的抬头看着那面墙上四方形画框大小的凹陷,“难道会和挂那幅画的地方有关?”

    枷楠太过专注自己的想法,而没有去在意伊珩说的话,“摩耶有一个参照物。”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就是那个,那个参照物能够让他准确的判断自己的身体与正门的垂直。”

    “吊灯?”伊珩朝着他视线的方向抬头望去,一只巨大的吊灯悬在头顶,花瓣形的水晶被镶嵌在一面满是棱镜的底座上。

    “它的形状。”枷楠补充道。

    “玫瑰。”伊珩忽然惊异的低下头看了一眼地板上那个白线描出的摩耶尸体的位置,“玫瑰十字?”

    “没错。”枷楠说,“我想摩耶的第二个暗示也许会是玫瑰十字教派。”

    “但这也有可能是蔷薇十字团啊。”

    “你忘了摩耶尸体的第一个暗示,维特鲁威人。”枷楠笑着说,“所以我想,他的第二个暗示应该是与第一个相关的,而唯有将这暗示解释为玫瑰十字教派,它们之间才会产生一个关联,达•芬奇。显然、一定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是与达•芬奇有关。”

    “可即便郇山隐修会的前身就是早期的玫瑰十字教派。我想你或许也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郇山隐修会的其中一个重要成员皮埃尔普兰塔德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承认了那份大师名单是伪造的。那只是一个恶作剧。”伊珩不以为然地说,“我了解摩耶,他从来都是一个严谨到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要仔细推敲的人,我想他是不会在自己的尸体上留下一个玩笑来逗乐的。”

    “我有一个问题。”

    “你想说什么?”

    “如果现在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只给你两个选择。”枷楠说,“第一个,你承认你的‘咪咪’很小,他们就放了我。第二个,你说你的‘咪咪’很大,他们就杀了我。你会选哪个?”

    “去你的,”伊珩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最好让他们一枪打死你。”

    “所以,你撒了个谎。”

    “你的意思是,”伊珩不高兴地说,“皮埃尔普兰塔德有可能是受到胁迫,所以才那样说的。”

    “尽管这猜测缺乏证据,但这种可能性毕竟是存在的。当然,你说的或许也没错,也有可能摩耶的第二个暗示是蔷薇十字团。”枷楠仰着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只吊灯上,“而且,我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这是玫瑰而不是蔷薇,而那正是摩耶摆放他的尸体至关重要的参照。”

    伊珩这时已然想到了枷楠要说的是什么,抬头看着吊灯的底座上棱镜被均分的中间那看似的一条线,“玫瑰线?”

    枷楠默许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腹部肌肉的拉伸令空空的胃发出一串声响,那声音就像是沼泽的泥浆里冒出的气泡,“我想这里应该会有吃的,这世上唯有饥饿是至极的罪孽。”

    而于此时的伊珩而言,相比早餐,她更关心另一个人,“枷楠。”

    “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美汐吗?”

    而他显然丝毫也不担心美汐此时的处境,“她死不了。”

    “如果被抓走的是我,你也会这么说吗?”

    “为什么女人都喜欢用假如和如果来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我以为你只会回答我两个字。”伊珩面露一丝郁色。

    “我讨厌无聊的假设性提问。”枷楠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但这个早晨他同样的心烦,尤其是当他看见一张于他看来无中生有的忧郁的脸,“好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的态度令伊珩有些反感,甚至感到一丝讨厌。她坐去窗台上,看着清澈的阳光下漂浮的薄雾弥漫在处处鸟鸣的灌木丛中。这令她又想起小时候,不知道曾有多少个清晨和这天一样,只是此刻的她已没了去那庭院中细听鸟鸣的心情。

    “可惜不是春天。”身后传来枷楠的笑声。

    她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不屑于他转变的态度,却又不解地问,“和春天有什么关系?”

    “春天可以葬花。”

    “我才不是林黛玉呢?”伊珩回过头来。

    枷楠手里正拿着一支毛巾包裹的红酒,均匀的倒进一只细颈镶银的醒酒器。“这能让林黛玉变成Lady gaga。”他笑着将指尖轻轻的一抹瓶口放在舌尖抿了抿嘴。

    “葬花的Lady gaga?”伊珩想象着那突兀的画面禁不住噗哧一笑。

    “谢天谢地,那个怨妇总算是不见了。”

    他的话令伊珩忽然觉着方才那一时的多愁善感是那么的莫名,竟一丝尴尬的笑出声来。

    “培根煎蛋,用的是黄油。”枷楠端着两个盘子放在窗台上,“我忍不住要尝尝那酒。”

    伊珩提醒道,“才醒了不到五分钟呢。” 她觉得那至少也需要两个小时以上,否则就跟浪费没什么两样。

    “如果太完美那就是共产主义了。”酒液细细的流进水晶的高脚杯,旋转出小小的漩涡,逸出令人迷醉的芬芳。

    “看来你的共产主义比赫鲁晓夫的好不了多少。”伊珩说着端起酒杯来,轻嗅芳郁,细细浅尝,“嗯,不过为了这支酒,我打算收回刚才的话。但愿三个小时后你还能为我留点儿。”

    “等等,”枷楠收敛了笑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耳于窗外,“听见声音了吗?”

    “什么?”伊珩朝窗外望去,“什么声音?”

    “引擎声。”枷楠说。

    “会是谁?”

    “听声音像是警车的改装引擎。”枷楠朝窗外望去。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他们来这里不是因为我们。”枷楠说,“你不记得昨晚摩耶的墓被撬了吗?”

    “那我们正好可以报警,告诉他们这里有……”

    “你一定是忘了,昨晚墓园里还死了人。”枷楠跳到窗台上,踮起脚尖朝着院门外望去。

    “可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那些警察和我们想的可不一样。”他又侧蹲下来,拿起脚边的醒酒器又大喝了一口红酒,塞了几块培根在嘴里,“抓紧时间吃点儿吧。班房里可没这些。”

    伊珩根本没心思去吃什么培根,就连那酒她都不想去看一眼,“你还没说呢?那和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明白吗?”枷楠在身后的窗帘上擦了擦油腻的手,“守墓人是被吸血鬼咬死的,但咬死他的吸血鬼现在又被毒死了,而且他的尸体又是个普通人。”

    伊珩心慌起来,“那总不至于会赖到我们头上吧?”

    “除非有人会信一个有关吸血鬼的解释。”枷楠依旧笑得淡定,“不过没关系,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就算是要下冤狱,也有不花钱的饭吃。”

    “你能帮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吗?”伊珩无奈的看着他,“我真想哭一会儿。”

    “千万别在这儿就哭了。留着在警局没准还能骗取一点同情。”

    “但愿你这么淡定是因为你有办法。”她用指尖捻起一片培根,愁眉苦脸的放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