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小镇的平静是有它自己特点的,每个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没有利益相争也就没有纠葛。 有什么好争的,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平行线在走。没事的时候我会和老陈聊财政所的高会计 ,聊起她,老陈的话特别多。

    我说了,我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在认识上始终是充满矛盾的。

    和她相好的那个人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杀猪的、修鞋的、食堂打杂的,可能她都不 愿意,她喜欢书记这样的人,她喜欢他什么呢?再者,假如她真的和杀猪的、修鞋的、食堂 打杂的相好,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的选择与相好这个词的本义多少有些背离,她不是在选择相好的。可是,这样想又有 一个问题来了,她有选择的权利与自由吗?排除了自由选择能算是相好吗?但也不至于是强 奸吧,如果这样她为什么不报案。这世界上难道还有自愿的被强奸者。我被这流氓的想法折 腾得失眠了。

    最后,我倒同情起高会计来。李书记走了,她怎么办呢?对于她来说是幸呢?还是不幸 ?

    老陈不听我的这番理论。他太粗,也直截了当,说老高至少落得个快活。说这话好像他 喝酒后的感觉一样。

    后来,我再去财政所,总爱和高会计说说话,我试图从她的某一个细节里找到我希望看 到的哀怨或是兴奋。她爱笑,表情也很丰富,我自己倒模糊起来了。

    什么人来当书记,老百姓似乎不怎么关心。该上班的上班,想上访的就来上访,一天, 我接待过三批人上访,为房屋拆迁的,拖欠养老金的,甚至还有被村干部打的。该交给分管 领导的给领导,能有个答复的就尽量劝其回家。我整天不是接待上面的各种检查,就是打电 话给村组干部,让他们把人带走。

    王虹老是找茬,我特别不高兴。她这次来,还刻意地打扮了一番。

    我老远就看到她拎着一只包晃悠晃悠地过来了,她这副模样真让我心生几分怜悯。她只 奔我的办公室,我怕听别人的闲话,主动迎了上去。

    我说,你这是干啥嘛?她一笑,几只黏玉米,带给刘书记和你尝尝。我说,哎呀,刘书 记天天下乡,要吃天天顿顿都能吃到。我话说得有些快了,王虹一脸无奈。看她僵在那儿, 我的心又乱了。

    我给刘书记送去熟玉米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了。刘书记在看当天的日报,我说了这是 王虹的意思。刘书记记起来了,他问我王虹是哪儿人,多大了。我一五一十地说了,我还说 她想调动,折腾了好几年,婆家也没找。我还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口气是我故意叹的,我 之所以叹给刘书记听,目的是希望能引起他的同情。刘书记继续看他的报纸,我悄悄地退了 。

    乡长在新书记上任的那天,主持了迎新会,县委组织部的徐副部长宣读了县委的任命, 我做的记录。侯乡长带头表态,将紧紧团结在新书记的周围,努力工作,争取各项工作开创 新局面。新书记带头鼓掌,并作了激情洋溢的讲话,再三请求县委放心。刘书记依然分管农 业,新班子除了来了个新书记,其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周主任对我的工作一般不过问,他负责拟文件报请领导签发,同时对上级来文逐一分类 ,请领导阅示,再通知各部门落实;中午和晚上的招待他也要参加,忙得够呛。我写好的材 料,他负责改错别字,个别不通顺的地方,他还得亲自动笔修改。我的工作不就是写材料吗 ?自然埋头写。

    后来,侯乡长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两头请假。周主任一接到乡长的电话,就愣着不吭声 ,然后照例向新书记作简单的说明。刘书记倒是跑得勤快,经常去新书记的办公室汇报近期 工作,他还指示我罗列了七八条,我请佩翠打印了。

    刘书记喝了酒也牢骚满腹,说得有些怕人。我就是担心他在大庭广众发表演说,要是传 到别人耳朵里怎么办?或是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怎么办?

    你知道他嚷什么?不是侯浩拦着,我早是乡长了,他算什么东西?侯浩是我们一把手乡 长,正科级。刘书记是副职,四十大几了仍是副科,要不马上就没机会了,说良心话,能不 急吗?

    其实,侯乡长肚里也有话。周主任明确对我说,以后多跑跑侯乡长哪,不要老跟着刘书 记,围绕中心工作服务是我们办公室的职责。周主任一般不讲话,讲话就有非同寻常的分量 。我知道,周主任发现了我工作的漏洞。我得靠侯乡长近一些。侯乡长,人也不错。虽然我 怕他,但决不影响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侯乡长也是能做书记的,就一步之遥啊!多可惜,碰到我也会恨出病来。乡长和书记的 感觉就是不同啊!谁说的,老陈,这个老太监,谁叫他那时候与我打架,即使说对了,我在 嘴上也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