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音乐厅，新年音乐会，票是艺术中心发的，还没拿到，通知上说晚上七点，去的人在音乐厅门口等宋羽，他会发票给大家。

    夏东篱和念念早早就到了音乐厅，还没有人来，念念在门口台阶那儿，一会儿蹦上来，一会儿又跳下去，夏东篱站在远处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红色的尾灯一闪一闪，她心里突然有几分惶惑与不安，她还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呢，一会儿看见他来，她要跟他说什么，上课时也不是没有过交流，但那都是在课堂上，像这样的独自面对还是第一次。

    她平时不爱和别人说话，也从不与人交往，但现在她特别希望在他到来之前赶紧出现一个人，哪怕是她最不想与其交谈的什么人，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真是很奇怪啊，难道他们都事先拿到票了，还是她记错了时间。

    念念玩烦了，跑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进去看演出，她说要等宋老师拿票来才能进去啊，念念指着远处的一个人说，你看你看宋老师来了，她顺着念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宋羽站在马路牙子那儿，她看见他看见她了，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朝她走来，她把头转回来，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他们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她知道他是看见了她们的，但是他不动，她就也坚持着不先动，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儿，她悄悄转了下头，看见他似乎叹了口气，那眼神里分明是在说，唉，真拿你没办法，然后他慢腾腾地往她们俩人站的地方移过来，到了面前，两人似乎都不知说点什么好，他从兜里掏出票，门口的灯忽然亮了，她抬头看见原来他穿了套黑色西装，那种说不出的一种光芒让她感到十分不安，光芒，是的，他身上闪烁着的，由内向外散发的青春的气息，美，美得让人惶惑慌张和绝望。她从他手里接过票，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他抚了下念念的头，低声对她说了句，外面太冷了，你们先进去吧。她仍然没有说话，看也没看他，扯起念念的手转头往剧场门口大步朝前走，直到进到大厅里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和念念去领节目单，人很多，她们快要排到时，她回头往门口那儿望了一眼，这时她看见秦伟荣和宋羽一人扯着一只手领着冬冬正往里面走，秦伟荣满面春风，他也笑容满满完全不似刚才和她说话时候的神态，他们真像祖孙三代，而他，多么像他的亲儿子啊，她心口那儿狠狠地疼了下刀剜似的，像要涌出血来，她赶紧抓起念念的手领着她上了楼。

    她们俩的票在楼上包间里，从这里往下望，她又一次看见了他们，秦伟荣坐在宋羽身边，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他的头看上去像是抵在了她的面颊上，无限亲昵，她的心里被刀剜出来的那块肉终于流淌出鲜血。

    在和念念回去的路上，夏东篱望着地铁玻璃门前飞速闪过的LED广告，她对自己说，必须后退，后退，再后退，与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假如没有力气移动你的脚步，起码也要站在原地不动。